安度因·洛萨回来了。


    已经带兵进驻守望堡，那座对方一手打造、空置了八年的要塞。


    这个消息，随着暴风王国皇家法师的传送魔法，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传遍了联盟的每一座王庭。


    但诡异的是，接下来几天，所有人都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从国王到贵族，从大臣到将军，仿佛都听不到这条已经在民间掀起轩然大波的消息一般。


    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等，等其他人率先表达态度。


    他们内心深处，都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说不定，说不定有人会按耐不住，率先从黑暗中刺出一把沾染了剧毒的匕首……


    唯一做出反应的，只有暴风王国。


    年轻的国王瓦里安·乌瑞恩，在短暂的失神后，立刻动身前往早已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守望堡，带着几乎搬空的国库，去迎接暴风王国的拯救者、人类的拯救者、联盟的拯救者。


    紧接着，还在达拉然的奎尔萨拉斯王子凯尔萨斯，也亲自赶赴守望堡，迎接高等精灵的英雄们。


    但令他遗憾的是，统领这些英雄的奥蕾莉亚·风行者，早在八年前就下落不明了。


    现在的高等精灵游侠部队，竟然是由一个人类统帅。这让高傲的王子一时难以接受。


    但他还是决定尊重这支部队的选择，毕竟他能看出来这些身经百战的游侠，是真心服从那个年轻的人类女性的。


    更不用说，对方还是奥蕾莉亚的弟子，同时也是首个人类游侠。


    至少比希尔瓦娜斯那位名叫纳萨诺斯的人类弟子，要靠谱得多。


    随后赶到的，是铁炉堡的铜须矮人代表，与鹰巢山的蛮锤矮人长老。


    半个月后，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人物，也踏上了这片焦红的土地。


    圣光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奥。


    人类文明的精神领袖、圣骑士的缔造者、圣光的代言人。


    这位年迈的大主教早已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将圣光教会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他那几位年轻的弟子。


    他这一次漂洋过海，纵跨整个大陆，从最北面的洛丹伦赶赴最南面的诅咒之地，只有一个原因：


    安度因·洛萨带来的盟友。


    德莱尼的领袖，先知维伦，与三千名骁勇善战的德莱尼将士。


    其中还包括数以百计的英勇圣骑士。


    以及……


    圣光的化身，纳鲁卡拉。


    当阿隆索斯·法奥颤抖的身体，无比虔诚地跪在纳鲁面前时，人类六国的国王，就再也没了选择。


    很快，各国信使就急匆匆上路了。


    但让他们暗中恼怒的，是库尔提拉斯那位狡诈的海军上将。


    对方在得知大主教要借用他的军舰漂洋过海时，竟然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并派出了规格极高的使节团，满载数船补给物资，与大主教同行。


    暴风王国的年轻领袖，是为了感恩他本人与王国的救命恩人。


    高等精灵和矮人爱做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大主教法奥，则是为了同样信仰圣光的新盟友——至少他们下令传播的说法是这样的。


    这些都无可厚非。


    真正让他们狼狈不堪的，却是库尔提拉斯的“背刺”。


    当联盟所有加盟国的使节齐聚一堂时，联盟远征军，也终于迎来了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庆典。


    当他们在数以万计暴风城市民的夹道欢呼中，迈入暴风城英雄谷时，眼前的景象，把他们全部镇住了。


    六座巨大的雕像，以威武的英姿，屹立在英雄谷周围。


    正前方的安度因·洛萨，双手拄剑。


    左侧是图拉扬与奥蕾莉亚·风行者夫妻。


    前者自然下垂的左手，握着圣光之锤，右手敲击胸口。


    后者一手握弓，另一只高高抬起的手上，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右侧则是卡德加、达纳斯·托尔贝恩，以及库兰德·蛮锤。


    苍老的卡德加与精壮的库兰德，是相同的动作，二人举着法杖或风暴战锤，直指天空。


    达纳斯则单手在胸前握拳，摆出了鼓舞人心的姿态。


    远征军的将领们，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言语。


    过去一个多月，没有一个人向他们提起过这里的雕像。显然，所有人都想给他们一个惊喜，都期待着他们此刻的反应。


    好半天，他们才在民众的欢笑声与礼仪官小心的提醒声中回过神来，继续带领着大部队，向城内走去。


    “说真的，”库兰德不停地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向那座雕像，“他们把我搞得太高了，我都快赶上达纳斯了。”


    “不，你没有，你依然只到我胸口，”达纳斯立刻反驳，“再说了，这是雕像，肯定要尽可能威武。”


    说着，他拱起胳膊，拍了拍肌肉隆起的大臂：“我的肌肉也没那么夸张。看看那雕像，胳膊都快比脑袋粗了。”


    “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卡德加不高兴地嘀咕道，“我的雕像，唯一比我本人出彩的，就是胡子更长了。”


    “说真的，”库兰德嘀咕道，“我觉得雕塑师肯定是奥蕾莉亚的崇拜者，看看她的雕像吧，她比所有人都高……”


    “她本来就比所有人都高！”卡德加忍不住纠正，但又若有所思道，“不过她的雕像确实最精致。瞧瞧那皮甲，圣光在上，他们甚至在上面刻上了纹理！风行者家族也出钱了？”


    “总觉得少了谁……”达纳斯则搓着下巴。


    “柯羽！”库兰德狠狠地以拳击掌，又看向一直与他们同行的唯一女性将军，“小柯羽，怎么一直不说话？你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并不知道你接任游侠部队将军一事。否则这里一定也会有你的雕像的。”


    卡德加也立刻出主意：“左边不是还有一个空位吗？我们可以让他们把你补上。”


    “不！”柯羽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很庆幸这里面没有我。”


    否则，一旦照片被某个多事的调查员传到论坛上……她可受不了那个。


    一直走在四人前面、元帅与先知侧后方，一丝不苟的礼仪官，忍不住回头，低声道：


    “陛下已经与石匠工会签合同了，最多半年，柯羽将军的英姿，也将屹立在英雄谷中。”


    “……”柯羽张着嘴巴，郁闷地久久不能言语。


    其他三人，则幸灾乐祸地朝她挤眉弄眼。


    穿过英雄谷，进入贸易区后，游行的队伍很快就在各位指挥官的带领下分开了。


    他们将分别在礼仪官的指引下，先后前往不同的城区，接受沿街人民的欢迎与致意，再经过教堂区接受大主教的祝福，最后前往他们的终点：暴风要塞。


    那里正有一场盛大的宴会等着他们。


    “好家伙，”当指挥官们在风暴要塞花园中重聚时，库兰德夸张地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我怀疑他们把整个艾泽拉斯的人类都塞进这座城市里了。”


    “还有侏儒，”达纳斯心有余悸道，“我发誓，我至少看见了一百万个侏儒……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得了吧，达纳斯，”柯羽嗤笑，“如果诺莫瑞根真的有一百万侏儒，你现在应该脖子上套着枷锁，和你的兽人奴隶同伴，一起给他们修地铁呢。”


    “地铁？”对方眨巴着眼睛，“那是什么？”


    “你没听说吗？”柯羽惊讶反问，“侏儒们正在设计一条从暴风城直通铁炉堡的地下隧道，还有一种独特的……机械坐骑。乘坐那玩意儿，原本几个月的路程，将来只需要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达纳斯震惊到了破音，吸引了周围不少贵妇。


    他连忙收敛声音，朝她们露出得体的歉笑。


    不过那些贵妇并不在意，反而纷纷朝他抛着媚眼，似乎期待着能与他发生些什么。


    “没错，”库兰德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拽回来，“最重要的是，有了那个……地铁，铜须们再也不用忍受黑铁疯子永无止境的劫掠与勒索了。”


    他砸吧着嘴，似乎还挺遗憾的。


    “这么说的话，如果能修一条通往斯托姆加德的……”达纳斯搓着下巴。


    他是斯托姆加德现任国王索拉斯·托尔贝恩的亲侄子，也是王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注定将是王国未来的二把手。


    回到艾泽拉斯的他，已经自动切换回了斯托姆加德王子的身份，本能地开始以一个政治人物的角度思考问题。


    “不可能的，”柯羽摇头，“铁炉堡对北方五国介入北卡兹莫丹一事非常不高兴，他们是不会同意的。没有铜须矮人提供充足且廉价的钢材、和大量精通隧道挖掘工程的劳动力，侏儒们可没兴趣亲自动手。他们只喜欢设计。”


    达纳斯顿时哑然。


    六国干涉北卡兹莫丹那片鸟不拉屎的湿地，这事儿还要追溯至他们远征德拉诺之前。


    联盟联军打着剿灭龙喉氏族、保护海上商路的名头，未经铁炉堡允许，就发兵格瑞姆巴托。


    虽然他们最终也没胆量留在那片诅咒之地，却依旧牢牢占据了那片湿地唯一的深水区，并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由洛丹伦王国管理的港口——西南方向的米奈希尔港。


    “过去几年，铁炉堡一直希望能买下那个港口，但洛丹伦就是不松口，还拉上其他国家为自己说话。斯托姆加德、库尔提拉斯和吉尔尼斯都支持洛丹伦。只有诺莫瑞根与暴风王国支持铁炉堡。”


    在这件事上，达拉然和奎尔萨拉斯都没有表态。


    前者不关心，后者则早就与联盟貌合神离了。


    至于奥特兰克……在投靠兽人背叛联盟后，已经被其他人类国家瓜分而亡国了。


    “听上去，像是人类国家联合起来欺负他们的异族盟友……”库兰德低声嘀咕。


    蛮锤矮人只是氏族，没有国家，所以在联盟领袖峰会中，只有发言权，没有表决权。


    “也不能这么说，人类几国之间矛盾更深，”柯羽摇头，“兽人收容所的经费，至今都是一笔烂账。吉尔尼斯已经连续几年威胁，如果不能削减收容所经费，他们就要退出联盟了。”


    联盟至今没有因为此事而分裂，还要归功于起点城……


    那座城镇，替联盟各国消化了数量惊人的失地农民与失业市民，还向市场上注入了规模恐怖的金银货币。


    间接帮助联盟撑过了最艰难的阶段，避免了他们因为重建与收容所而财政破产。


    “才回来这么短时间，你就把这些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达纳斯惊讶地打量着柯羽。


    这个女孩儿，似乎比他更像一个政治领导人？


    “这种八卦，只要你请那些大嘴巴的宫廷贵族一瓶酒，他们甚至会把国王陛下的情妇名单交给你……”


    柯羽胡扯着，自然不能实话实说，这些事情，自己还在德拉诺时，就已经知道了。


    “对了，卡德加呢？他刚才还在这儿呢。”发现大法师神秘失踪的库兰德四下张望，寻找对方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花园角落一个空旷的房间中，感受到特殊的召唤而前来这里的卡德加，正在进行一场近乎质询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