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贤趴在地上，得意而肆意地笑着，丝毫不顾自己满身的伤、满地的血。


    他都不会疼了，他怕什么？


    他都不怕死了，他怕什么？！


    “王八蛋！”石帅咬牙切齿地用匕首，一刀刀捅在他身上，割着他的肉。


    他却依旧得意：“嘿嘿嘿嘿，你们打不过乔哥，丢了身体，现在还弄丢了主角……哈哈哈哈！你们完啦！”


    “我们完了？这个世界完了，我们都完不了！”石帅说着硬气的话，脸色和语气却不会说谎。


    “要完也是你先完！”他咆哮着。


    “来啊！”冯贤怒吼回去，“反正有你们陪葬，怕一下我就是狗娘养的！”


    似乎是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石帅一时间竟然没再吱声，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嘿嘿嘿……”冯贤却不管不顾地笑着，“你们都得给我垫背，给我陪葬！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为了折磨冯硕那个畜生，我醒来当天就去死了！”


    “嘿嘿嘿，拉着你们这群怪物垫背，我够本儿了！”


    说着，他支起脑袋，对着天空大吼：“王子豪——我给你报仇了！谢谢你和我做兄弟！石帅——我特么不认识你，也给你报仇了！”


    吼完，脸上血液、眼泪和鼻涕掺杂的他，又开始不停地笑，笑得石帅心里燥得想杀人，却偏偏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拿仅存的人质没辙，他只好把气撒在露西达身上：“这特么怎么办？！你倒是放个屁啊！”


    此时此刻，露西达的脸色也难看极了，甚至都睁开了眼睛。


    她也狠狠瞪着倒在地上的冯贤，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你呆在这里，我带着他去找追猎者，去抓那个许念……”


    “你们要回阳间？”没等她说完，石帅炸了，“为什么我要等在这里？！”


    “追猎者没有肉身，带不了那么多人！”一向沉稳的露西达也有些急了，语气异常急促、烦躁，再也没了之前那种梦呓的感觉。


    “那就把他也留下！”


    “你看得住吗？乔木来了你能挡住？”


    石帅思索片刻又改主意：“我们去把另一个找回来！”


    “有什么用？！”露西达终于爆发了，对着他吼道，“乔木说来这里，来了吗？冯贤就在这里，他救了吗？这么久了，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冯贤、什么石帅、什么王子豪！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比咱们还疯的疯子！除了主角，什么都拿捏不住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主角，不把主角控制住，咱们就全完了！你到底懂不懂？！”


    石帅被堵得无从反驳，只是大口喘息着。


    露西达却不再理会他，拎起冯贤就要走。


    “不行！”他一个箭步上前，挡住对方的去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我的身体？万一出什么意外，你们扔下我自己逃命了怎么办？”


    露西达死死攥紧手中的剑，最终却没砍过来：“那你说要怎么办？！”


    石帅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还在笑着的冯贤身上，下定决心般恶狠狠道：“我们杀了他！”


    露西达愣住了，冯贤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你不是说了吗？那家伙根本不在乎他，那带着他做什么？！直接杀了他，不留给那家伙，然后咱们就去现实！”


    露西达脸色阴沉不定，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可道理归道理，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哪有讲道理的？


    可她也无法下定决心丢下石帅。一旦她开了这个先例，先不说自己未来会不会落得相同的下场，只怕等不到那时，他们内部就先崩溃、内讧了。


    不仅如此，身体是石帅的，没有对方掌控，他们担心自己会露出破绽被智脑和公司发现。那样可就一切皆休了。


    露西达看看石帅，又看看冯贤，沉思片刻，终于拿定了主意。


    “好！杀了他，咱们走！”


    听到这话，一直紧张到屏息的石帅，也终于松了口气。


    “嘿嘿……”命运被注定了，冯贤却又笑了，“怪物，爷爷我在下面等着你们！等你们下去给爷爷舔脚后跟！”


    石帅不再搭理他，手中的匕首冲着他的脑袋就捅了上去。


    可意外发生了，匕首没能捅进冯贤的脑袋，反而捅进了一个凭空出现的空洞。


    石帅还没反应过来，那空洞就直接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把匕首，与他握着匕首的右手。


    “哎？”后知后觉的石帅，这才举起右臂，迷茫的看着手腕上那平滑的伤口。


    还没等他理解这一幕，“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在了他的身旁。


    他低头看去，正是那把消失的匕首，和自己那正在变成黑色物质的右手。


    露西达猛地将冯贤挡在身前，手中长剑抵在对方脖子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此时石帅才反应过来，立刻紧张地龟缩到一旁，贴着墙站。


    “他在哪？”


    “不知道……”露西达的语调又恢复成了梦呓，可其中的难以置信却非常明显，“我……我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妖力感知，甚至已经超越了妖力本身，能够通过妖力与水、石头、动物、植物等世间万物共鸣，借助它们感知周围的一切。


    所以她才是“万物的”露西达！


    可就在刚才，敌人对他们发动了攻击，她却什么都没感受到。


    一旁的石帅，此刻的心也彻底沉入谷底。


    露西达感知不到乔木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在，就在他们周围，看着他们、听着他们、嘲笑着他们！


    他们就像一群自以为得计的小丑！


    强烈的恐惧让他忍不住梗着脖子，使劲吞咽着口水。


    许久，他才勉强开口，低声道：“先……先去找追踪者……”


    露西达闻言点了点头，可正要伸手去拽他，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能不能先把人质放了？”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露西达已经扔下冯贤一跃而起，长剑直刺看上去空荡荡的天空。


    声音对空气的震动暴露了对方的位置，她有信心一击命中！


    可她的剑凭空刺入那看似什么都没有的隐藏空间，却依旧没有命中的触感。


    反倒是此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从下方传来。


    “多谢。”


    不知何时，乔木已经出现在她刚才所在的地方，还将瘫在地上的冯贤捡起来扛在肩上。


    灵魂之力从手中流向冯贤全身，后者身上那骇人的伤口也开始一点点愈合。


    下落的露西达没再攻击，而是一个翻身，在空中就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而距离乔木几米远的石帅，则死死贴着墙纹丝不动，甚至在乔木的目光投过来时，恐惧地顺着墙瘫倒在地。


    他不是害怕乔木这个人，他很清楚对方没有能杀死他的手段。


    但……那种可怕的威压，那种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的颤栗感，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应对，更无法承受。


    乔木则打量着石帅右肩处的金色伤口，和之前他留给钩爪者的伤口一模一样。


    这让他忍不住啧啧称奇：“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连灵魂之力都无法彻底毁伤你们的灵魂？”


    “你一直在窥视我们？”露西达脸色很不好，这是她的职责，她失职了。


    “窥视？说不上，只是让子弹飞一会儿，”乔木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就有成效了嘛。”


    他既不打算按着对方的路子来，也不希望对方跟着自己的步子走。那样的话，人就喜欢亦步亦趋，不爱动脑子。


    不动脑子，怎么捅娄子？


    在《大剑》项目里，这群无形者就是最招人厌的。因为它们仗着自己死不了，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据狄特莉丝说，组织应该掌握了消灭它们的手段，但敝帚自珍，藏得很严实；也不太主动招惹它们，只会适当控制它们的数量。


    这样一来它们就更无法无天了。


    果不其然，他只是藏起来一小会儿，这些家伙就捅了个大娄子。


    但真正让他惊喜的，还是冯贤这小子。


    实话实说，他之所以躲起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观察冯贤。


    这趟行程最初他最有疑虑的正是这小子。一来对方是冯硕的弟弟，二来对方的面试官身份有些敏感，三来相处太短，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一天他私下里向对方透露许念的主角身份，也是一种试探。


    没想到提防来试探去，到头来反而是这小子最干净，剩下两个都有问题。


    再看向那边贴着墙满头大汗的石帅，他直接问：“是去年中秋节，对吧？”


    石帅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中秋节那天中午，我去网吧叫王子豪回家吃饭。你就是那个时候袭击了石帅，对吧？”


    潜伏起来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把相关记忆都完整地梳理了一遍，最终锁定了一个疑点：


    那天离开网吧时，他余光扫到了一个黑影冲进了网吧洗手间——当时石帅就在里面。那时他以为是网管养的猫，就没在意。之后整理记忆的时候也直接忽略了这一点。


    刚才他仔细检查所有与石帅有关的记忆，检查到第三次才注意到了那个黑影。


    当时的视角不太好，即使在思维宫殿中，他也看不清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突破口在影子，无论当时网吧中的灯光环境如何、影子如何叠加，一只猫的影子，都不可能叠出那种乱七八糟的形态。


    那压根就不是一只生物该有的形态。但如果是无形者的本体，就很容易凹出那种奇怪的造型来。


    石帅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乔木轻轻笑了笑：“看来我猜对了。”


    听到这话，肩膀上还没从劫后余生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的冯贤愣了愣：去年中秋节？如果是那样的话，眼前这个所谓的石帅就没有说谎，他确实不认识真正的石帅，和他交朋友的一直是这个怪物。


    这让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石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跑，却也知道自己跑不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时间，拖到钩爪者或追猎者察觉到异常，回来救他。


    抱着拖延时间的想法，他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怀疑我？”


    前面他猝不及防进入异空间时，露出了大破绽，他认了。可后面为了洗脱嫌疑，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还吃了那么多苦头。


    然而对方却跟一条狗一样，无论他做什么都死死咬住他不松口，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这让他很挫败、很难受。


    没想到乔木却摇头：“我早就不怀疑你了，在来江东市之前，我就不怀疑你了。或者说，我知道你有小心思，但我以为那些怪物和你没关系，只是碰巧了。”


    他最初是怀疑过石帅有猫腻，可他又怎么能想到对方压根不是人类，而是无形者？他更不可能猜到这玩意儿能躲过智脑的监视。


    所以几次试探后，他就将那些怪物当成偷渡者或并立宇宙反击者的手段了。


    在他看来，这个石帅大概就是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野心和阴暗小心思，胡思乱想想搞事情出人头地之类的。


    他这么一说，石帅也懵了：“你没怀疑我？那为什么要砍我？”


    “为了保你的命啊，”乔木理所当然，“我说得很清楚了，你废了对学院就没有价值了，你的命也威胁不到我了。它们想要和谈，最好的选择就是放了你。”


    “至于回到现实后怎么办，那是另一回事。我会尽全力想办法治愈你，虽然我目前无法让残缺的灵魂再生，但那么多项目，用心去找总能找到愈合灵魂的手段。


    “就算治不好，你最多就是做不了调查员。凭我在公司的影响力，完全可以让你毕业后进其他部门，让那些部门领导多多关照你。”


    石帅听得目瞪口呆：他以为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结果人家其实是个好人，完全是他自己想多了？可……哪有好人会这么救人啊？


    “看来你当时并没有理解我的意图？”看着对方的表情，乔木撇了撇嘴。他的真心却让对方误会成试探，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你……”石帅的脑子乱糟糟的，“你不应该竭尽全力保护我，甚至不惜自我牺牲吗？”


    “你觉得我对你有责任？因为你是弱者？因为你是王子豪的朋友？”乔木闻言，眉毛一扬。


    他以为这些无形者会更复杂、更邪恶一些，结果这家伙似乎很傻很天真？


    “别搞错了，无论是你，还是冯贤，甚至王子豪，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对你们没有任何责任。”


    说着，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露西达：“不信的话你大可试一试，看看你袭击冯贤时，我会不会为了保他而放弃战机。”


    一听这话，原本跃跃欲试的露西达也安分下来了。


    “来这个项目是你们自愿的，我之前问你们要不要结束项目，你们也选择继续。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一切后果自然是你们自己承担。”


    这话说得石帅脑子更乱了。


    一开始他以为乔木是个隐藏很深的疯子，之前那番话让他觉得乔木似乎真的是个好人，可现在又好像不是了。


    他倒不觉得弱者就有理，但他确实下意识觉得自己是王子豪的铁哥们，又是乔木的老乡，还是跟着乔木来的，乔木自然对自己有几分责任，会对自己投鼠忌器……


    应该说不是他觉得，而是石帅这么认为。


    他诞生才一年半，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课、做作业。他对现实世界三观与思维方式的认知，几乎完全来自石帅的记忆和认知。


    那他对乔木的误判，可以说完全是因为石帅对人性的认知过于狭隘。


    ‘所以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石帅的思想出了问题……’这只化身石帅的无形者，此刻面对搞砸了一切的责任，不由地生出了这种念头。


    石帅脑子一团浆糊，那边的露西达更沉稳也更清醒：“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们握手言和，对吧？”


    “我这个人确实不喜欢争斗，如果有机会和平共处，我一定不会放过，”乔木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很可惜，你们的身份注定了你我不可能共存。”


    “因为我们不是人类？”露西达沉声质问，“因为我们来自项目世界？”


    “不，没那么复杂，”乔木摇了摇头，“因为新起点的阴影是我的地盘，我不愿意和别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