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澈的食指扣在扳机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迟迟不敢开木仓。


    直到对面，薛嘉笑着哼起歌。


    他才深吸一口气，按动扳机。


    蒙眼布下的世界一片漆黑，只剩下硝烟味，他握木仓的掌心被汗水浸得打滑，往常习惯了的后坐力，此刻变得异常鲜明，压得他心脏喘不过气来。


    木仓响声瞬间撕裂了空气，他来不及辨认刚才听到的是血肉被穿透的声音还是苹果破碎的声音，就将木仓口下移，立刻开出第二木仓。


    刺耳的木仓响声中，他忽然想起薛嘉鲜活的笑脸，想起她那些甜言蜜语，想起黑夜里她温暖的身体。


    她是不一样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三年前，她突然降临到他的世界，像是雨夜里的灯塔，沙漠中的甘泉，荒原上的玫瑰，唤醒了他沉睡的内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依然簪星曳月，光彩照人。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于是，她如蒲公英般散开，从此，他人生的每个片段，都有了她的影子。


    他早就……离不开她了。


    最后一木仓。


    开完后，他仍没有动弹，只觉手脚发麻，冷汗浸透了衣服，茫然地站在原地。


    直到薛嘉扑进他怀里，怀里骤然传来的温热让他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


    “小……嘉……”


    “嗯！是我，你成功了！”


    少女的声音清亮，一瞬间就击碎了他所有的软肋。


    蒙眼布被泪水浸透黏在脸上，梵澈保持着举木仓姿势跪倒在地，他不敢动，也不敢用力，生怕怀中的柔软一触即碎。


    薛嘉便笑着取下蒙眼布，轻轻贴上他颤抖的唇，蜻蜓点水的一吻。


    “你看，”她把苹果碎块塞进他掌心，“我就说嘛，你可是最厉害的神木仓手！”


    美女荷官在一旁道：“五个苹果，全都被击碎了，年轻人很厉害嘛，喏，5000点已经传进你的id卡了，一会儿就到账。”


    这次，经理没有再带来新的任务，两个人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喝着罐装柠檬茶，随便放松了一会儿。


    薛嘉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我在这儿等你。”


    不愧是赌场一条街最繁华的红加赌场，就连厕所也富丽堂皇，异于常人，几十个隔间，每间都异常宽敞。


    薛嘉上完厕所，推开门，往外走去，经过杂物间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


    门半开着。


    她便好奇地探头进去看了看。


    清洁工具堆放得很凌乱，几个拖把歪斜地搭在墙边，所有东西都避开了左侧半米宽的墙面，墙纸下露出半截生锈的铰链。


    薛嘉心念急转间，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当即回到隔间，蹲在马桶盖上。


    她把头上别着的紫宝石丁香花首饰，脖子上戴的红宝石吊坠，手腕上的玫瑰金琉璃手串，硕大的梨形水晶戒指一一取下来，在地上磕碎，拿出里面的黑色小物件。


    然后，脱下厚底高跟鞋，按下开关，从鞋底取出金属屏蔽器和更多的黑色小物件，把它们一一组装在一起。


    经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她最终拼成了。


    是一把只有半个手掌大的袖珍手木仓，虽然小，但威力不容小觑，一发子弹同样可以夺走人的性命。


    她刚组装好木仓，门外就传来橡胶轮与瓷砖摩擦的吱呀声，浓郁的消毒水味儿袭来。


    她迅速踩到水箱上，紧紧捂住嘴。


    透过隔间顶部的缝隙，她看见戴口罩的清洁工正推着消毒车停在杂物间门口，把一个‘消毒中，勿入’的黄牌子摆在门口。


    那人把袖子捋起来，肱二头肌的蜥蜴刺青随肌肉鼓动，似乎是个强壮的青年。


    “有人吗？请立刻出来，现在要开始消毒了。”


    没有人应答，厕所里静悄悄的。


    那人又重复了两句，见还是没人，说了句“例行检查”便走了进来，回身锁住门


    薛嘉屏住呼吸，眼看着他挨个推开隔间门，确定里面没有人，每次弯腰时，他腰间挂着好几把磁卡的钥匙串都会‘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她屏息凝神，心跳如鼓，思绪有些混乱。


    要是被发现，该怎么解释？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


    “唉……天天检查，麻烦死了，明明没有人……”清洁工嘟囔一声，“这么多间厕所，还得挨个看，拿一个人的工钱，干十个人的活儿，真把我当牛马……”


    他忽然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往门底的缝隙看，眼珠黑黝黝的。


    “没人……好，收工！”


    薛嘉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才惊觉，因为过度紧张，自己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停不下来，她一把按住自己的手腕。


    清洁工取下腰间的钥匙串，翻了半天，捏住一张磁卡，转身进入杂物间。


    薛嘉听到金属门被打开的‘吱呀’声，旋即，脚步声逐渐远去，一切归于寂静。


    薛嘉迅速跳下来，轻手轻脚打开门，蹑手蹑脚摸到杂物间，只见一扇黑色的暗门半掩着，里面关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只犹豫了片刻，就毅然打开门。


    再怎么说，她的身上有手木仓，自保绰绰有余。


    迎面是很长很长的螺旋楼梯，一直向下延伸，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看得人眼晕，每隔好几米才有一盏跳频的应急灯。


    薛嘉摸索着向下走，摸到扶手上有层黏腻的油脂，抬起手，发现是凝固的血迹，吓得差点叫出声，又硬生生忍住了。


    空气中有股浓郁的香精味，越往下走，味道就越浓。


    薛嘉试图呼唤系统出现，给自己壮胆，然而叫了很久，却毫无回应。


    自从颁布终极任务后，系统就再次消失了，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终于，走到了尽头。


    她握紧藏在袖口的手木仓，鼓起勇气推开门。


    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眼前是铺着暗金色手工地毯的长廊，两侧墙壁每隔几步就挂着镀金兽首，她一边往前走，一边鬼鬼祟祟张望，发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便继续往前走，越走，心里越迷茫。走着走着，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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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似曾相识的地方，是她走错了，还是因为这里的装修一模一样，所以误以为自己走错了，不得而知。


    空气安静得吓人，前、后、左、右都有路，不知道哪条才是正确的路，又或者，它们都是正确的路，都通向一个地方。


    走着走着，薛嘉看到面前摆着一面雕花全身镜，镜框镶嵌着钻石，于是好奇地凑到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摆。


    之前拼装手木仓砸了好几个首饰，不过身上还佩戴着其他的饰品，不至于空空荡荡的。


    突然，她看到拐角处闪过白色的的衣摆。


    那人正躲在拐角后观察着她。


    她的后背瞬间绷紧，寒毛全竖了起来，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整理衣服，实则悄悄滑出袖口的迷你手木仓，用手掌紧紧包裹住。


    终于，那个人动了


    华美的威尼斯假面从拐角后闪出，面具眼洞后的瞳孔毫无感情。


    “你是谁？”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她身后，骨节粗大的右手正摩挲着对讲机紧急按钮，“怎么来到这里的？”


    薛嘉竭力稳下心神，回想着之前在拍卖会雅间内梵澈的言行，模仿着他高傲的神情，气势汹汹地道：“你还问我？你说呢！”


    那人一愣：“您……”


    薛嘉立刻打断他的话：“我老公带我来这儿，本来是看新鲜的，我不过上个厕所就迷路了，你知道耽误了我多少时间吗？你们这什么破走廊，跟迷宫一样，还有你，面对我是什么态度？这么轻慢，我算是领教了！”


    她把一个仗势欺人的富豪情妇的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异常生动。


    那人被她唬住，迅速低下头：“非常抱歉，女士，我这就带您回去，请问您的面具在哪儿？”


    薛嘉哪知道什么面具，只得继续咄咄逼人：“说到面具我就气！我不过上个厕所的功夫，就不知道丢在哪儿了，你们这儿的布局明显有问题，还有——”


    她吸了吸鼻子，夸张地皱起眉头，嫌弃道：“香精喷这么浓干什么，熏死人了！一点都不如我老公给我买的香水！”


    “一切都是我们的失误，请您原谅，”那人急忙鞠了个躬，“我想，您应该来自二号厅，我立刻带您回去，进入前，侍者会补发面具，您这次一定要戴好，不要随意遗失了。”


    薛嘉跟在他身后，仍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她敏锐地注意到，面前的人越走越快，心知他这是不耐烦了，在内心感叹自己的演技日渐成熟。


    但这样……不够，一旦走到所谓的二号厅，就会立刻被发现。


    耳边的喧闹声逐渐变大，薛嘉心知，应该快走到了。


    又走过一个拐角，她看到旁边有个休息室牌子的门，于是停下脚步，指着左边道：“哎你看，那是什么？”


    趁着那人困惑转头的时候，她迅速绕到他身后，抄起手里的手木仓，用尽全力，用木仓托砸在他的后脑上。


    那人像面条一样软软地滑倒在地上，沉闷的撞击声被地毯所吸收。


    薛嘉把手伸到他鼻子上，确定有气后松了一口气：“借你身份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