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作品:《她不卸甲

    一年前,熙宁八年。


    兄长病逝,阿兰从家乡前来雍州投奔远亲。


    来到雍州之后,她四处询问,却在几日后得知远亲早已搬离雍州的消息。


    天下之大,她无处可去。


    像她这样没了家人撑腰,又无力自保的孤女,再回家乡必定会被十里八乡的鳏夫求娶,若是一直不肯同意,被人强娶了也说不定。


    如今这世道,官民因利益勾结成伙,她没有银两孝敬周遭的父母官,又有谁会将她一个小女子的性命放在心上。


    这样想着,阿兰只好打消了再回家乡的念头,一边声称自己来雍州省亲,一边在一个来雍州搭戏的戏班子里做杂活,累是累了些,但好歹能混口饭吃。


    可好景不长。


    十天过去,戏班子也该离开雍州去其他州郡搭戏,阿兰便同班主说好一同离开。


    她不求银钱只求容身之处,班主自然答应的爽快。


    可没想到临走那日,她竟会被戏班中几个戏子强迫。


    一个做杂活的孤女和挑着戏班子的大梁的戏子,班主哪里会分不清孰轻孰重,自然是毫不犹豫舍弃了她。


    戏班子连夜离开雍州,而她身上所有的盘缠皆被人搜走,被丢在城郊无处可去。


    阿兰躺在无尽黑夜里,一想到天亮后,她就会被人发现,而后遭受世人唾骂万人指责,她便希望这黑夜再漫长些。


    事实上这黑夜也的确很漫长,漫长到她连生的意志也在这漆黑中渐渐被磨灭。


    反正这世上已无人再在意她的生死,她何不早日去同家人团聚?


    脖颈要挂上绳子的那一刻,冷不防有一声喊声从传入耳中。


    “你在干什么?”


    阿兰吓得丢了绳子,心中的委屈如洪水般涌上心头,心中更害怕了。


    但好在来人是个女子,不仅没有伤害她,甚至都没问她她经历了什么,更别说用世人口中那套说辞来指责她。


    她将阿兰带入城中,找了间客栈将她安置好,等阿兰情绪好转,她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塞进阿兰手里。


    阿兰晃了晃神,伸出手往里摸了摸,沉甸甸,冰凉硌手。


    “银钱不多,但足够你安身讨生活了。你拿这些在城中置一处宅子落脚,或是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


    楚英将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把腰间断刃也往里掖了掖,对她道,“我离开后,这城中再无人知道今晚发生过何事。”


    “你好自珍重。”


    之后,阿兰用那些钱开了间小小的豆腐坊,就在府衙大门外。


    这次果真无人敢打府衙外滋事,日子越过越好,再加上无人在耳边时时提醒,阿兰甚至都要忘记了那日发生的事。


    可不过才四个月,阿兰又笑不出来了。


    她一个人操持豆腐坊,平日忙了些,一不注意,竟已经有四个月没来月信了。


    从前她便有过月信不准的情况,所以起初她并未放在心上,可这次……


    她心中隐隐害怕,专门挑了个雨天人少的日子,撑伞去了一家距府衙最远的医馆诊脉。


    “大夫,我的身子可有大碍?”


    大夫挑着眉,手指隔着丝帕反反复复探了好几遍脉象,最后收回手,用略带责备的目光瞧她一眼。


    “这么多晴天你不来,偏挑了这么个大雨天赶来诊脉,难怪你胎像不稳!”


    阿兰虽早有此猜测,但闻言还是愣在原地。


    大夫捋了捋胡子站起身,转身到后头去写方子,二人距离拉开,他说话的声音也略微提高了些。


    “我为你抓些安胎的药。你回去之后切不可再操劳,即便不为你自个儿着想,也总得顾着肚子里的骨肉吧!”


    这话一出,医馆中稀稀疏疏几个人纷纷侧目看过来,虽都是不相识的生面孔,可还是看得阿兰心中骤然一紧。


    “不用了,”她匆忙站起身,压着头逃也似的离开,“我家中还有,就不用再抓新的了。”


    “哎,我说你这妇人,”大夫追出来,只见方才诊脉的案上放着几块碎银,一把雨伞被落在门槛处,他往外嚷道,“哪有身上有孕还跑这么快的!你好歹把伞带上啊!”


    阿兰当然没有回头。


    她咬着牙一个劲儿往前奔去,路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可她却觉得有千万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别说亲身经历,我平生甚至都未见过身边有亲近的妇人经历这些。”阿兰面对桌前三人,再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不该留下它,可我不敢再去医馆。我想着那大夫说我胎像不稳,那天我便专门去淋了好几个时辰的雨,后来也试过用绳子勒它,用热水烫它,甚至从高处跌落,它都安安稳稳待在我腹中。”


    她把自己折腾得伤痕累累,可试来试去,似乎就只有她陪着它一起离开这一条路可走了。


    那是阿兰第二次生出寻死的念头。


    这一次救下她的,就是沈佑。


    生前将名声看那么重,可人死后,一切都随风而去,有没有人议论也无所谓了,所以她并未特地去寻一个僻静之处,而是在城中一处河畔跳了下去。


    再醒来时,她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身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的人,为首的是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郎。


    “江哲,她怎么还不醒?”


    “嘶,你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呢,方才在河边,那大夫不都说了么,这么冷的天,她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一时半会肯定醒不过来的嘛。”


    江哲说着往她面前凑了凑,“哎,你说她长得也不差啊,她夫君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出门,这下失足落水,家里人肯定心疼坏了吧。”


    沈佑叉腰站着,“那倒也不一定,万一就是被家里人逼得没有活路了呢,否则她腹中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会轻易求死?”


    “我……我的孩子……”阿兰勉强睁开眼睛。


    一旁的侍女见状忙道,“她醒了!”


    沈佑和江哲齐齐收起折扇。


    见她一手放到小腹上,沈佑只当她是担心孩子,连忙安慰,“你别担心,大夫方才为你施针,孩子已经保住了。”


    阿兰一听,抬头想要说些什么,见一圈人都直愣愣盯着她,又将话憋了回去。


    江哲开口对众人道,“你们先下去吧,都凑在这里做什么。”


    待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阿兰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终于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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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了。


    沈佑和江哲对视一眼,发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但阿兰警惕心很重,死活都不愿再开口说话,一直僵持到天快黑了还没问出个结果。


    门外有人敲门来促,江哲连忙起身,对沈佑道,“我得走了,不然我爹娘知道又要打我,就不在这儿陪你耗着了。”


    沈佑摆摆手,江哲一溜烟离开沈府。


    他刚离开不过片刻,又有下人从外头敲门,传进来的声音也十分焦急。


    “少爷!老爷回来了!”


    沈佑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不是前几天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下人在外面叹气,“小的也不知道啊,但老爷一入城便往家里赶,多半是知道少爷领了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回来,还险些让人丢了性命……少爷,你快想想办法吧。”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这分明就不是我……”他说着拍了拍脑门,“我这也太冤枉了,早知道就不管这闲事了。”


    沈佑在房中急得团团转,末了只能愁眉苦脸看向阿兰。


    “姑娘,你也听到了,我救你的时候城里不少人都看见了,我爹定是听了那些人的话生了误会,你就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出来行吗?算本公子求你了。”


    城中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阿兰坐在原地,心中更是凉得透彻,可就一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终于决心将真话说出来,可才开口说了两句,沈老爷便赶了回来,气得当场便要晕过去。”


    宋玉昭目光转到沈佑身上,“你爹误会了?”


    “对啊,他以为我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是个良家女,差点没打死我。”


    “你就没解释?”


    “解释要是有用就好了,那阿兰也大可去大街上解释一通,也不至于畏惧人言到一心求死的地步了。”


    “接着说,后来如何了?”


    “还能如何?”沈佑抢先开口,替阿兰接住这话头。


    “我爹都以为那孩子是我的了,虽然不让她留在府中,却也不许阿兰再打掉。那时我想着,反正众人都以为阿兰和我纠缠不清了,若此时再将实话说出来,未必能堵住流言不说,还多给了他们一个指点阿兰的话柄,倒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


    “他们无非说我在外头欠风流债,左不过是为我的臭名声添砖加瓦了,那就让他们使劲说去呗,反正我脸皮厚,还能怕了不成?”


    事已至此,沈佑干脆大摇大摆在城中买了处宅子,把阿兰安置在那里,等于告诉城中所有人,阿兰是他养在外头的人,她肚子里怀的是沈家的小少爷,若谁敢动他们母子半分,就是和沈家过不去。


    往后当然没人敢去找阿兰麻烦,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多亏了沈公子,我捂着耳朵过日子,渐渐也不再畏惧世人目光。时日长了,城中又有别的新鲜事,大家便只记得沈公子在外头养了个女人,渐渐忘了那个人就是我。”


    “那……”宋玉昭顿了顿,目光落在阿兰小腹上,“那个孩子呢?”


    阿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抿唇一笑。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