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失重

作品:《富士山上

    两人滑到地面上,小车又因惯性往前划了好几米才停下。


    环在腰上的那双手已经松开,温礼从车上下来,第一时间向后看。身后的男人此时此刻紧闭着唇,脸色白得很厉害,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


    谢亭瑶和陈沛安同一时间跑过来,谢琼楼没搭任何人伸出的手臂,长腿一跨从侧边下去,走到场地尽头的栏杆边上,从兜子里摸出烟盒。


    陈沛安蹙了蹙眉,朝谢琼楼的方向跑过去。


    温礼眉眼藏不住的担忧,她能感觉到,滑下来的那一瞬间,身后谢琼楼的胳膊几乎是本能把她环住,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反应。


    “谢琼楼他……恐高吗?”温礼问谢亭瑶。


    “不算恐高。”谢亭瑶目光也顺着看过去,“是害怕失重感。”


    “小时候爷爷带我们去过游乐园,玩过山车的时候,他下来嘴唇和脸全是白的,就和今天一个样子。”


    那还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谢亭瑶从小就喜欢冒险类的活动,去游乐园的时候拉着谢琼楼陪她玩过山车。


    也是那次之后她才知道,她哥有害怕失重感的恐慌症,而且很厉害,会伴随着强烈的恐惧和焦虑,使人感觉到不安。


    这种恐惧没办法通过药物和科技治疗,只能通过自我调节来实现。


    但人在强烈不安下,身体的每个器官都是失控的,也很难做到镇静缓解。


    谢亭瑶舔了下唇,缓缓出声道:“我哥这个人,就是难受死他都不会出声的,过山车的时候他叫都没叫一声,下来除了脸色难看,路都能走稳。”


    “我和爷爷都以为他没什么事情,结果从游乐园回家之后,他就大病了一场,断断续续烧了好几天。”


    “怎么样。”谢亭瑶冲温礼抬了抬下巴,“他是不是还挺反差的?看起来酷死了,其实是个害怕失重感,就连玩过山车都会生病的小公主。”


    谢亭瑶日常的打趣,温礼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看着远处那一点火光跳了跳,喃喃道。


    “那他怎么会说要玩滑梯呢……”


    温礼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二十分钟前,她和谢琼楼讲这个滑梯什么什么地方特别好。


    难道是……因为她?


    他以为她想玩?


    谢亭瑶目光落在温礼,说实在话,她和陈沛安也挺震惊的。


    因为从那次发现他极度恐惧失重感之后,谢琼楼从来没再参与过类似的活动,飞机起飞降落那一点点小小的波动,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可是今天近乎垂直的“魔鬼梯”,谢亭瑶滑下来的时候都尖叫大叫。


    她哥却主动提出要玩。


    实在不像谢琼楼会干出来的事情。


    “他不会再生病吧?”温礼担心地蹙着眉头。


    “放心吧礼礼姐。”谢亭瑶拉着温礼的胳膊,安慰道:“有你在,他就算装也装到死。”


    ……


    他们是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离开的望郊公园。


    坐在车里,谢琼楼问了温礼家的地址,让陈沛安先送温礼回家。


    一路上都有放烟花的,烟火璀璨,惊亮一整片夜空。


    谢亭瑶在聊东皖的烟花有多漂亮,不像京市禁烟火,大过年的过年气氛也不浓郁,冷冰冰的。


    温礼不自觉地去看谢琼楼,他唇色恢复了些血色,人靠在椅背上,如从前那般云淡风轻。仿佛那几秒钟下意识的环保依靠,只是温礼紧张中的错觉。


    想起谢亭瑶的话。


    他这个人,就是难受死他都不会出声的。


    非常隐藏自己脆弱面的一个人。


    永远都是运筹帷幄的高位者姿态,喜怒不形于色。


    温礼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车上谢亭瑶和陈沛安都在,直到到了家门口,她都没好意思多说一句话。


    “礼礼姐,再见!”谢亭瑶冲温礼挥了挥手,“我过几天就回加州了,如果你来加州的话,记得来找我,我带你玩。”


    温礼笑着应了一声,她手还扶在车门上,没舍得关。


    总算等到男声开口。


    男人侧眸,缓缓说了四个字,“早点休息。”


    “你也是。”


    温礼对上他的眼睛,“谢琼楼,晚安。”


    她关上车门,走进院门,那辆宾利才开走。


    温礼再站在门口往外看的时候,街上一片漆黑,再看不到车灯的一点亮光。


    温礼觉得心空荡荡的。


    她不喜欢和谢琼楼分别的每个时刻,包括上次从京市回来。


    因为在一起的时光,在她亲历当中太美好了,等到分开的这一瞬间。温礼身上的幸福感仿佛刹那被抽离了出去,显得她所有美好的经历都太不真实。


    她多想和他一起走。


    这种贪恋感是很可怕的,会让人上瘾。


    拥有过却失去,比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还要让人空落。


    温礼轻叹口气,恋恋不舍得关上院门,走回家中。


    在门口刚换完拖鞋,董丽梅就踩着冬季布拖鞋从二楼走了下来,看见温礼问:“礼礼,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啊?”


    她房间窗户正对院门,从二楼能清楚看到院外的风景。


    温礼心不在焉,轻声开口道:“东旅台的同事,开了车,顺路把我捎回来的。”


    “你们电视台的同事挺有钱啊,开的还是宾利。”董丽梅走到一楼,问温书远,“现在电视台记者也这么赚钱吗?”


    “多赚点钱不是挺好的,证明待遇好嘛。”


    温书远一概的好脾气,他给董丽梅倒了杯热水,又对温礼说起前些天考驾照的事情,“我们礼礼也去考个驾照,考完爸爸也带你挑辆适合女孩子开的小车去。”


    温礼对拿驾照开车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她这样慢悠悠的性子,上路绝对是会别的司机嘀嘀按喇叭的那一种。


    与其被骂,倒不如干脆就不折腾。


    “我去洗漱睡觉了。”温礼和温书远董丽梅道了个晚安。


    “哎!”董丽梅喊住她,从桌上拿了杯热牛奶递给她,“把牛奶端上去,睡觉之前喝了,有助于睡眠的。”


    温礼接过玻璃杯,又听见董丽梅问:“送你回来的那个同事,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都有。”


    温礼恹恹道:“一共三个人,不是只送我一个。”


    “……”


    热水澡洗完,那杯牛奶也凉了,放在床头,温礼没有喝。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礼躺在床上,从窗里向外看月亮,忽而觉得月亮离她好近好近。


    今天在望郊公园。


    谢琼楼是因为她说了那么多滑梯的好处……才会去玩滑梯的吧……


    他是不是……


    也有一点,喜欢她?


    那种日思夜想,做了很久很久的美梦,突然有一天,好像近得抬手就可以触碰到了。温礼不敢睡觉,害怕一觉醒来,这只是一场美好的幻觉。


    腰间仿佛还有他双臂环绕的触感。


    她的月亮,短暂地拥抱了她一下。


    *


    温礼凌晨四点的时候才睡着,但这次熬夜过后醒得很早,早上七点就醒来了,满打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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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三个小时,但是她一点也不困。


    心里惦记着谢琼楼是不是难受,但时间太早了,她不好给他发消息。


    温礼下楼做了一桌早饭,她厨艺一般,但煎个鸡蛋下个面条还是会的,搭配董丽梅炸的油炸糕,一家人热乎乎地吃了一顿中式早饭。


    她又给房间做了个大扫除,把衣柜里衣服分门别类理了一个遍,熬到早上九点。


    温礼拿起手机,掐着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的点给谢琼楼发微信。


    【小憩栗子:你还好吗?有没有发烧?】


    【小憩栗子:都怪我,不应该要去玩滑梯的。】


    她发完两条消息,顿了几秒,又打字发过去一条。


    【小憩栗子:你难受的话,要不要我去照顾你?】


    ……


    明华壹号。


    谢琼楼在东皖读书时住的别墅。


    他早上是被阵电话铃声吵起来的。


    男人上半边身子露在灰色真丝被外,他一边胳膊探过去,绕过床头柜上那盒退烧药,捞起手机点了免提。


    贺时序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谢哥哥~”


    “听瑶瑶说你昨天玩那什么‘魔鬼梯’去了?又发烧了吧,哥们今天去东皖,你要是需要人照顾呢,我可以考虑考虑给你点人道主义的关……”


    男声冷淡,“不需要。”


    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沉默了好几秒钟,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再打过来的时候,语气明显正常了不少,“真不用啊?”


    他小时候因为失重感生病最厉害的时候,贺时序也知道。那谢老爷子,专程请的名医过来给太子爷看发烧,无异于让奥运冠军去参加初中运动会,排场大得吓人,真放心尖上宠。


    但那场病也生得厉害,后来老爷子就不许谢琼楼再去玩有失重感的项目了。


    “你确定你行?”


    “比你行。”


    他坐起身,喉咙有点干,想去捞块冰含着。昨晚冰敷退烧的冰全化了,床头柜的冰桶里只剩下一桶水。


    谢琼楼敛了敛眉,没穿上衣,裸着上身下床,下面一条黑色家居长裤。


    男人肩宽腿长,倒三角的体型肌肉线条流畅,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有力量感但却不会显得过多累赘,恰到好处的身材。


    他从冰箱里拿出瓶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电话里还响着贺时序的声音,“你都那么怕失重了,干嘛还要玩?”


    谢琼楼眉心微动。


    脑海中无意识浮现出少女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一脸兴奋地和他介绍着到底有多好玩。


    说不清。


    就是想,让她高兴一点儿。


    他把那瓶水喝完,空瓶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贺时序还在说话,说他飞机十点就到东皖了。


    谢琼楼没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烧已经退了,不适感没那么严重。


    他阖眸,倒发现今年过年来东皖的人真不少。


    先是谢亭瑶,贺时序紧跟着也来了,似乎东皖有什么魔力吸引人叫人为之奔赴。


    挂断电话,谢琼楼在厨房切了个西红柿,打算随便做个面。


    大理石台上手机屏幕亮了亮,小松鼠头像发来的信息。


    最底下那条是——


    【你难受的话,要不要我去照顾你?】


    案板上的西红柿被刀切成均匀的小片,力度准度分毫不差。


    谢琼楼捞起手机,他掀了下眼皮,面不改色地单手打字。


    【嗯,麻烦了,小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