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作品:《就是不承认[GB]

    这一刹那,包裹着薛向笛的、流光溢彩的泡泡蓦地被戳破,视野里的斑斓陆离的颜色散成碎片哗啦啦掉落,他终于看清了望雀的脸。


    耳侧似有嗡鸣。


    长久的期待与渴望在一瞬间被满足,是什么感觉?


    他记得好久好久之前,自己看着阿姨穿着一套洁白的制服,戴着口罩帽子在她的烘焙店厨房做甜品。


    女士眼角虽生出了细纹,但脊背仍然挺拔,她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捧着裱花袋,专注而又惬意地在马卡龙饼干上挤出一圈圈漂亮的爱心。


    被玻璃围绕的开放厨房就像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舞台,是任何时候都能让她心安的归处。


    那是他被带去烘焙店的第一天。


    也是他想要学习烘焙的第一天。


    可惜那个时候,他只是被阿姨带到店里照看的小孩,她连一些简单的杂务都不会让他插手。


    他也知道阿姨是对他好,她本不应该承担这份责任,所以他不会提出任何照看之外的要求。


    他不可以打扰她。


    但是却无法抑制愿望的生长。


    它就像一种无害的瘾品,在不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过程中,无声无息就占据了人们思绪的每一个角落。


    只要停下专注,停下手头的工作,就会自然而然想到它,描摹它,祈愿它。


    比如爱喝咖啡的人一天没有尝到咖啡的味道就会时时念想,嗜好阅读的人一天不翻开书就觉得缺失了什么,喜欢游戏的人梦里还在复盘。


    比如他。


    每当被阿姨带到店里的日子,他总会快速写完当天的作业,然后便做贼心虚地靠近开放厨房,搬过来一只小板凳,坐着看上许久。


    他看着不同种类的食材在阿姨的调和下变成香甜软糯的甜点,看着她将一只蛋糕胚装饰成一副漂亮精致的油画,看着各种颜色的奶油摆放在她手边,然后去幻想它们的味道。


    他的年纪太小,吃的甜食不多,上一次吃蛋糕的记忆似乎还是在小学。


    当时班上同学过生日,他的家长给他买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给班上每个同学都分了一块。


    薛向笛也分到一块,一点点面包胚,加上厚厚的奶油。


    他试探着挖了一勺喂进嘴里,糊嗓子,黏黏糊糊的,不是很好吃。


    但他还是吃完了。


    而现在,他对那块蛋糕的记忆已然褪色,开放厨房里五颜六色的点心替换了他对甜品的印象。


    那会是什么味道的?


    会不会还是很腻,腻得人发慌?


    薛向笛暗自思忖。


    但阿姨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样享受,每个进店里的客人也都洋溢着笑容,空气中总是飘荡着一股暖暖的甜味,没有半分苦涩……


    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好想知道。


    睡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小学时候,大家一同为那位过生日的同学唱起悠扬轻快的生日歌。


    讲台上,三层蛋糕上涂满了厚厚的奶油,绕满了精致的奶油花朵。


    阳光照射进来,蛋糕投下的影子抵得上一个小孩的身高。


    靠得近了,还给人一种会被它淹死的错觉。


    他记得阿姨也做过这样精致的蛋糕。


    纯白圣洁的颜色,深红粉红的玫瑰,金色亮眼的蛋糕架。


    开放厨房的灯光十分明亮,他就贴在玻璃角,蛋糕的影子正正好好投在他的身上。


    他猛然间,回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蛋糕。


    原来它从来都没有消失,而是愈发庞大,难以忽视。


    矮小的孩子小心翼翼站在讲台边缘,纤瘦的身影被蛋糕挡了个彻底。太安静了,所以没人发现,最后才分到一块蛋糕糊。


    不是很好吃。


    黏糊的奶油一直卡在他的喉咙里,腻腻的,带着一团黑巧克力的苦味。


    *


    后来他得到允许,走进了阿姨的烘焙店,突发奇想:


    也许他可以给自己做个蛋糕。


    自己做蛋糕,自己做给自己吃。


    他看着阿姨搅拌奶油和糖霜、筛面粉、给烤盘涂油的样子。


    只有付了钱的人才能吃到阿姨烤的蛋糕,就连他父亲来这里都要付钱。


    他也只能看着。


    看着阿姨将一颗颗鲜嫩硕大的草莓对半切开,稳稳地放在蛋糕的顶端,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然后这朵花就被盛到了他面前。


    “看你瞧得认真得,”阿姨递过来一只勺子,“给你的,吃吧。”


    薛向笛缓慢而又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阿姨见他这模样,眯眯眼,捏起勺子挖了一块带草莓的,直接塞进他嘴里:“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甜。


    但不腻。


    薛向笛动了动嘴巴,只觉得一股醇厚而清新的香味在嘴里炸开,让人不自觉就扯出了笑容。


    抬眸,阿姨也笑眯眯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


    “好好吃。”


    他回答。


    “是怎么做出来的?”


    阿姨闻言一怔,随口搪塞了过去。


    当时薛向笛以为,这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而后某天,他坐在烘焙店前台,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练习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斑驳的纸张上,水笔的影子慢慢偏斜。


    不一会儿,过来打暑假工的店员小姐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阿姨找他,叫他上楼。


    直到现在,薛向笛依旧记得那短短十多分钟的情景。


    无比清晰,历历在目。


    他带着疑惑踏上店里木质的楼梯,拾级而上。


    老旧的楼梯随着他一步步踏出发出吱吱呀呀的脆响,碧绿的爬藤植株攀在扶手上,切碎了店内的暖光和室外的阳光,跟着他一同向上。


    向上。


    阁楼是阿姨另一个住所,装修温馨,有卧室,小客厅,还有一间工作室。


    转入工作室,阿姨就在里面,而房间中那张宽大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套纯白的衣服,和阿姨进厨房时穿的一模一样,不过身量偏小。


    ——那是一身专门为他准备的制服。


    视野在一瞬间模糊,他能清晰地听到水珠砸在衣领上的响声。


    嗓子也像是被草莓与奶油堵了个彻底,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他甚至不敢进一步深思,反而去想今天的太阳真烈,阳光有些亮过头了,真是晃眼。


    “专门给你准备的,喜欢吗?”


    阿姨走过来,语调带着笑,俯身伸手捧上薛向笛的脸,有了点长辈的味道。


    “哎哟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别哭了啊。看你对烘焙挺感兴趣,特意为你准备的,不高兴吗?”


    薛向笛闻言,立刻擦干了眼泪,对阿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好高兴。”


    *


    薛向笛开始自己动手做蛋糕。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从未接触过烘焙,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但他难得乐在其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薛向笛也从最初那个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的小孩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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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能够独立做出崭新甜点的帮手。


    不过因为他升学,学业上的任务越发沉重,花在店里的时间只能越来越少。


    平日里趁假期他才去店里一小会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捣鼓不同的点心。


    反正店里有的材料家里基本都有一份,还不会打扰阿姨工作。


    而当他捣鼓了新品,便会跑去店里跟阿姨分享,有时阿姨觉得可行,甚至提出出钱买下他研究出来的配方。


    阿姨教他这么久,也没有收他学费,薛向笛当然不会收她的钱。


    当他看到自己做出来的点心被阿姨复刻出来,摆上货架,他就非常满足了。


    对他来说,这才是无价之宝。


    和望雀成为同桌那个周末,他正好改良了店里的那款柠檬夹心甜点的口味——这是他第一次做出来、属于他自己的点心。


    当时他自觉味道很好,后来做得多了,慢慢意识到了些许值得改进的地方。


    正好月考完,放了一月一度的小长假,他就趁着有空把想法付诸了实践,得到了阿姨真诚的夸赞。


    返校那个下午,他还带了几块放在书包里,想着晚上饿了吃两口。


    但没想到的是,成绩出来了,他和望雀分到了一个组,接着他们成了同桌,他和她说上了话。


    晚上周考结束,鬼使神差地,他拿出了一块带在身上的点心,轻轻放到了望雀桌上。


    那一瞬间,他几乎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不清楚这种紧张源于何处,也许是因为这款点心对他来说意义特殊,也许是因为他从未送过望雀东西,又也许是因为……


    这款点心和他自己的味道有些相似。


    只是要比他更清甜一些,不像最初版本带着过于厚重的苦涩。


    她会喜欢吗?


    他假装随口问她:


    “好吃吗?合你口味吗?你喜欢吗?”


    而她的回答毫不犹豫:“喜欢啊。谢谢你啦。”


    她喜欢。


    他知道了她喜欢的口味。


    就像大多数人的口味一样,喜欢清爽一些的、味道没有那么厚的、酸甜适中的。


    这让他想起了做出这款点心时阿姨的评价。


    “甜味苦味都有点重,但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阿姨当时这么说,“不过总体来说,做得很好了。”


    他问阿姨喜不喜欢,阿姨回答说她喜欢,但她更偏好大众的口味。


    点心改进后,阿姨果然很喜欢,还说这款点心会卖得更好。


    喜欢就好。


    薛向笛十分高兴。


    *


    眸中景物渐渐清晰,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尾,染上了半分濡湿。


    “我第一次见你哭。”


    面前的女生轻轻说话,视野中所有的光线如同浪潮一般向她涌去。


    薛向笛呆呆坐着没动,听见人说话才恍恍惚惚眨了眨眼睛。


    原来他已经掉了眼泪。


    和那时一样。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圈圈缠住揪紧,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种被挤压、拉扯的刺痛。


    耳边传来纸巾被撕开的声音,回过神来时,那块被叠得方方正正的柔软纸巾就被人按在了自己左眼眼底。


    “纱布都要弄湿了,小心感染呀。”


    她的动作也轻轻的。


    “很难过吗?”


    这一刻,薛向笛终于意识到——


    长久的期待与渴望被满足的时候,还会有长久的倦怠和委屈。


    经年累月,愈发庞大,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