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玉镯

作品:《朕亦爱她

    宝珠扑过来帮忙裹伤,白帕子缠上去,血液又浸出来。


    不一会儿,一点猩红变作陈旧的暗红。


    指尖绑着白帕子,阮宁芙更衣就寝,青色床帐落下来,灯火熄灭。


    一夜好过,太阳再出来就是第二天。


    次日清早,桂香犹自愤愤,阮宁芙略用过饭,取下指尖缠着的帕子,去荣安堂给婆母请安。


    春天空气清,太阳暖,鸟鸣啾啾。


    走到西边正房,仍旧是小丫鬟莲儿打帘子,见阮宁芙过来,她连忙行礼,笑着小声说道:“夫人,今个天气好,世子特意来陪老夫人吃了早饭,老夫人心情也是极好。”


    这些个丫鬟服侍在荣安堂里,耳聪目明,知晓管账的事儿正一点点落到阮宁芙手里,估摸着别的事儿也快了,私下里都说用不了多久就是世子夫人管家了。


    大家感叹,老夫人年纪渐渐上来了,终于也想要放手了,世子夫人是长房夫人,合该管家,又一贯的宽厚温柔,若当了管家夫人也必定仍是宽厚体恤大家。


    她平日里看门也是看门,今天多说两句,权当顺水人情。


    阮宁芙闻言微微点头,一早听人说顾怀风在巧儿屋子里住了一夜,早早出门去鸿胪寺上值去了,原来还绕到荣安堂吃过一顿饭。


    余夫人正在屋里头喝茶等候,厅室轩亮,余夫人一见她就露出笑来。


    阮宁芙先是寒暄问安:“儿媳给母亲请安。”


    余夫人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快坐下。”


    她几时贪睡耽搁过请安呢?


    阮宁芙心里有事,悬而未决,神思稍有游离,闻言照旧在余夫人榻旁的凳子上坐下。


    余夫人面目生光,眼藏欢喜,尽量像从前一样,问道:“阿柔,上次的账本对完了吗?”


    阮宁芙微微低头,作答:“略差一些,母亲若是急要……”


    “不急不急”,余夫人打断她,笑着说:“阿柔做事,我最放心,账本就放在你那里,慢慢来,年轻人不着急”说着,她从手上捋下来一个翠玉镯子,交给丫鬟捧给阮宁芙。


    “这是我嫁进侯府的时,第一次请安,你老祖母给我的礼物,戴了好些年,今天我把它交给你。”


    碧绿流光的镯子,也是好些年的旧物了,入府这三年总看见余夫人手上带着这样一只镯子。


    阮宁芙说:“此物贵重,向为母亲惯用之物,儿媳不能收,请母亲收回去吧。”


    余夫人强请再三,阮宁芙才收下。余夫人这才说道:“为人妻者,温顺贤惠,不骄不妒,是夫妻长久之道。阿柔,母亲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做女人就是这样。”


    家里的事儿,没什么秘密,顾怀风老大一条大活人进了巧儿屋子里长眼睛的就能看到。


    一夜过去,余夫人也该知道这件事了。


    阮宁芙不语,余夫人当她心里不舒服。


    看禀告家事的管家婆子候着,阮宁芙借此出门,回去蘅芳院。


    这一会儿,宝珠也打听到了顾怀风的事儿,说道:“说是有两个番邦和尚今天面圣,恐怕需要安排翻译,世子一早急着回去鸿胪寺。”


    桂香在一旁说:“夫人您别伤心,巧儿那丫头怎么都越不过您去,她一会儿还得来这边敬茶,不如给她个厉害瞧瞧。”


    “不可,别去为难她。”


    有什么大不了的,阮宁芙按了按额角,有点头疼。


    话音才落下,巧儿果然来了,阮宁芙在外间见她。


    巧儿换了一身簇新的绿色衣裳,小脸微红,暗藏欢喜,跪在地上给阮宁芙敬茶。


    阮宁芙从她手中接过茶水,撩起茶盅盖子,浅浅喝了一口,随即递给一旁的宝珠。


    阮宁芙说:“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几样首饰,你若是不嫌弃,拿回去戴着玩吧。”


    宝珠放下茶水,将东西递过去,巧儿接过东西。


    桂香在一旁咬牙,这样一来,巧儿的名分就算是真正定下来了。


    巧儿见夫人没有为难自己的打算,她说道:“夫人放心,奴婢以后一定听夫人的话,好好伺候世子。”


    收下东西,巧儿识趣地离开了。


    桂香看她背影恨恨咬牙,说道:“夫人,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了?”


    阮宁芙笑了笑,说道:“我渴了,你帮我另外倒一杯茶来。”


    支开了爱说话的桂香,阮宁芙从怀里摸出帕子包着的镯子,隔着帕子冰凉凉的。


    丝帕自然松散,露出里面的翠玉镯子来。


    绿莹莹的一个圈,像是成了精。


    耳边回荡着余夫人劝诫安慰的话:为人妻者,温顺贤惠,不骄不妒,是夫妻长久之道。阿柔,母亲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做女人就是这样。


    不骄不妒


    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做女人就是这样……


    通体碧绿的镯子发散着诱人的色泽,中间空荡荡的圆心像是规整的圈套,仿佛要将她套进去。


    婆母余氏的目光宽容、平静、笃定、慈爱。


    向来宽容慈爱的婆母余氏,今天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她心下有点不适应,本能在抵抗。


    将镯子递给宝珠,阮宁芙道:“老夫人给的,你另外找个匣子,单独放起来,贴上单子,好好存着。”


    宝珠打开手帕,看见翠玉镯子,对着光看了看,脸上露出笑来,说道:“真是只好镯子。”


    “咱们才送了钱出去,转眼就有财进来,今儿个这一进一出,算一算咱们还有赚头,也不算太吃亏。”


    “哪有这么算账的?”听闻此言,阮宁芙忍不住笑了。


    宝珠也是有意逗人开心,见她开展颜,自己也笑了,包起来镯子,道:“奴婢这就将东西放起来。”


    晚一些的时候,二房的吴芸带着丫鬟,抱着账本来找阮宁芙一起核算账本,阮宁芙就也和宝珠要了账本算盘来。


    二人在软榻一起坐下,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放着笔墨、账本、算盘等物。


    吴芸不是正经算账,她时不时打量阮宁芙,看她穿得厚,说道:“什么时候还穿夹棉的?”


    “这两天风大,总有些凉。”


    吴芸说:“你没出门,不晓得外头太阳大,暖和着呢。”


    吴芸眼珠子又在阮宁芙身上转了几圈,这个嫂嫂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文尔雅,一点也看不出生没生气。


    她攥着笔,说道:“搁我说,那些个小贱人三天不挨打皮子就发痒,不知将主子放在眼里,嫂嫂既然留她在院子里住下,少不得要费心调理调理。早些劳累点儿,隔三差五的给她们紧紧皮子,规矩立住了,人就乖巧了,往后日子也好过。”


    “就是将来再进来什么人,有样学样,也知道该做什么样。”


    阮宁芙认真听她说话,也认真做事,脸上挂着一点微笑,一只手拨弄着算盘,眼神里温和,吴芸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她讲话。


    索性撂下手里的毛笔,问阮宁芙说:“嫂嫂不信我说的话吗?”


    “怎么会不信?”


    二房那边,有两个小妾,一个通房,三个人伺候在吴芸手下,同伺候在猫儿旁边的老鼠一样,整日战战兢兢,脑袋都不敢往高抬。


    吴芸和顾怀南夫妻两个虽然时不时争吵,但底下那几个小的,没有一个敢给吴芸不痛快,她一年到头的鞋袜多是几个妾室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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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论调理妾室,阮宁芙自然是比不过吴芸,这个她是肯承认的。


    看她这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样子,吴芸生了一肚子气,坐立难安,没留几刻就带着怒气走了。


    出门送吴芸,阮宁芙心如明镜,吴芸那个记仇的脾气,早知道顾怀南对巧儿有意思,一直想教训教训,只是先头巧儿在婆母余氏院子里,如今又到了蘅芳院来,吴芸自然是插不上手。


    吴芸对巧儿是怀恨的,对她也未尝没有嫉妒。


    今天过来,好心是有的,不好的心思也难说没有。


    尤其是一些看热闹的心思。


    只是,顾怀风从巧儿屋子里出来才多久,不到一个昼夜吧?这一点事儿就人尽皆知了。


    巧儿身边的丫鬟婆子、院子里的人,婆母余氏、吴芸……莫不是在书房里研究玉石的家公老侯爷也知道了?


    阮宁芙送过吴芸,打院门口往回走,院子里走动的丫鬟婆子暗暗觑她面色,她打量这蘅芳苑里,石板路径、红漆柱子,轩窗木廊……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仍是熟悉的样子,眨眼就陌生了。


    今天婆母余氏留她说话,吴芸专程看她,这些人都要仔细看她,是否也是因为觉得她陌生?


    什么都会变。


    顾怀风变了,婆母余氏也变了。


    而她自己,一夕之间,成了一个可怜可笑可叹的“弃妇”。


    ——弃妇。


    阮宁芙忍不住笑了笑,今天太阳很暖,她却觉得有点冷。


    真奇怪,她还没和离呢?说什么弃妇不弃妇?


    婚姻内也有弃妇吗?


    那等将来巧儿顺利生了孩子,这些人是恭贺新生儿的降生,还是更加觉得她可怜、可笑、可叹?


    又或者是向她贺喜。


    再或者,祝福中夹杂着怜悯,怜悯中隐藏着祝福,大家站在一起装模作样。


    这些目光她都看到了,从现在到以后的目光她都看到了,阮宁芙只觉得羞辱。


    她是个受不了别人怜悯的人,若要被人怜悯,比割了她的肉都要让她难受。


    阮宁芙苍白着脸,直着脊背,走回正房。


    偷看她的丫鬟和婆子并不十分敢看她的脸,尤其是去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


    宝珠坐在方才吴芸坐的地方算账本,阮宁芙刚才应付用的账本和算盘被她拿去算。


    她走到软榻旁边,看了看埋头算账的宝珠,说道:“这阵子辛苦你了。”


    宝珠笑着说道:“一点也不辛苦,老夫人说了不着急慢慢做,反正这一天里也没什么大事儿,奴婢慢慢算着,不知不觉就弄完了许多。”


    “这些账目都不难,再说了,您还另外给了奴婢好些赏钱。”


    阮宁芙笑了笑,在对面坐下,说道:“反正不着急,先放下吧,不用算了。”


    宝珠挪开面前的算盘,“不算了?”


    “对,不算了。”


    阮宁芙说道:“你让人留意着,看怀风什么时候回来,让人请他过来这边,就说我有些话和他说,有事情和他商量。”


    真正决心要和离,心里一下子宽敞了。


    这一天夜里,顾怀风没有回府,小厮来传话,说他留宿鸿胪寺。


    是真的很忙,还是不想回来呢?


    无所谓。


    他总不会一直不回来。


    第二天晚上,顾怀风回来了,听见桂香说阮宁芙请他过去,有话和他说,他脚步顿了一下。


    阿柔就这样认了输?就这么简单?这是真的吗?


    不安和喜悦一起涌上心头,来不及多说什么,他推开门走入正房。


    矜持地唤了一声:“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