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流进唇角，苦涩的滋味蔓延开来，一滴滴晕在纸笺上，打湿了司命笔所写的字迹。


    春序闭上眼睛，感受着汹潮涌动的自责与愧疚，若是她神力高强，若是她能早些帮他改命...


    她缓缓伸出颤抖的手，翻开命册的下一页，视线还是因阿彦每一世的苦难再次模糊起来。


    他每一世都会惨死，或因造反分尸，或因遭人记恨投毒，或被贵族子弟当成箭靶子射死…


    即使其中某一世他什么都不做，也会因病痛而亡。


    每一世，都活不过十八岁。


    春序曾用法术看过很多前去神女庙祈福之人的命格，虽不算一生顺遂，但也不会世世悲惨。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后，仔细埋头，连一行字也不肯放过，可当她看完了几世后，发现有另一个共同点--


    阿彦，每世都会去望山。


    满脸泪痕的春序抬手胡乱擦了一把，既如此，那她总有机会弥补。


    可当她翻完了前几世的结局，发现他并没有和自己相遇。


    她疑窦丛生，自己以后肯定也会守在神女庙里，又怎么可能不会遇见他。


    想必是命册出错了。


    手上的动作都变得僵硬，她直接从最后一页翻起，那是阿彦轮回的最后一世。


    她对着字迹喃喃读了出来：“元宁二十年，东幽国七皇子萧廷彦出生，天象预言，此子乃是恶妖转世、祸国灾星…”


    春序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她定了定神后，将视线移至最后一句--


    萧廷彦年十七，卒。


    原本安静的天界突然变得嘈杂许多，花园里神鸟发出的声音吵得她有些心慌。


    她担心司命随时会回来，干脆先修改完阿彦每世惨死的结局。


    说干就干，她跑到书桌旁随手挑来一支毛笔想先在命册上修改。


    “那就从第二世起，每世都让他长命百岁。”


    刚把命册翻到第二页，她发现普通墨水写的字没法成型，最终漆黑的墨水化为透明的烟雾，簿上依旧写着他惨死的结局。


    她以为是自己神力太弱，可门口却突然传来男子戏谑的声音，“哪来这么蠢的仙子，命格天定，就连司命也没法轻易改变，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春序擦干眼泪，起身看过去。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面孔，凌厉的双眸带着怀疑和审视盯着她，一身白衣宽肩窄腰，衣角还被门外的微风吹起，他双手环胸靠在门边，面容冷峻，可翘起的唇角却藏不住对她的嘲讽。


    她说话时还带着抽泣，看着他和自己年岁差不多，便猜着他肯定是个小仙君，不客气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司命宫！”


    男子说罢便动起了手，一掌使出仙法朝她击来，春序手忙脚乱地护住命册，躲在书架下才躲了过去。


    那男子抬步向她那走去，还质问道：“我倒要看看，你偷的是何人的命册。”


    春序彻底慌了，要是让人知道这是小妖主转世的命册，说不定会把事情闹大。


    她凭空变出烟雾，朝那人扔去，趁着他分神之际，迅速将阿彦的命册偷偷放进了书架间，这才松了口气。


    “你…”那人拂手赶走面前碍事的东西，几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中的命册早已被放回原位，还有她那惊慌又委屈的眼神，不禁皱眉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春序双腿一软，脑袋里想了无数个可行的借口准备为自己脱罪，支支吾吾道：“仙君，我只是无意路过司命宫，觉得有趣想进来看看…”


    “有趣？你糊弄谁呢？”


    他上下不客气地抬眸一扫，扬起的手正准备抓住她带去天帝面前审讯，可目光却被她手腕处的静思镯吸引。


    他收回手，语气依旧严肃，“你是望山来的？神女春序？”


    春序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他眼神朝着镯子示意，“我叫成绍，是看守藏宝阁的小仙，在千年前的妖界动荡时见过扶光神女，识得此物。”


    春序仿佛见到了熟人，放心不少，低声道：“你认识我母亲？”


    成绍点点头，随后凑近打量着她，周身并无神女之力的光泽，原来是个修行不过关的废柴。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春序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对自己的蔑视，但还是试探着求道：“你就当今日没看见我，我一会就走。”


    成绍看透她的小心思，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去路，再次逼问道：“据我所知，望山对神女有禁制，你必然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才来了天界，而你又鬼鬼祟祟地躲在司命宫，不得不让人起疑。”


    春序眼珠子滴溜溜转，见她这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样子，成绍也懒得和她废话，在人溜走之前，提起她的后衣领，将她拎到身边恐吓道：“小神女，你还是和我去见天帝吧。”


    “我不去！”春序在他手下挣扎着，可他半天不松手，甚至还毫不怜香惜玉地拽着自己，她灵机一动，指着门前大喊一声“天帝”，还假模假式要行礼。


    成绍被她唬住了，松了手后看见她溜出宫门的身影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哪有这般满嘴谎话的神女，简直给天界抹黑。


    春序刚跑出宫门就被仙法困住，她想施法反抗，可实在是使不上力。


    身后追来的成绍嘲笑道：“你可真是天上地下最废的神女了，若是扶光知道，她会不会对你失望。”


    “你…”


    春序气得眼眶泛红，她最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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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提到她的无能，可还没等她想好话怼回去，便看到前方迎面跑来一队天兵守卫，他们个个眉毛竖起，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为首的守卫直接走到成绍面前，戒备地看了眼春序，靠近成绍耳旁，仔细说了些什么，最后又说道：“成绍兄弟，那妖太厉害，让他给跑了。”


    成绍也收起玩笑的表情，淡淡道：“我这就去禀告天帝。”


    春序隐约听见“妖族”，“盗取宝物”等字眼，不禁觉得这事太巧，怎么她一来，妖界的人也跟着溜了进来，这事总不能和她有什么关系吧…


    她还在想着，抬头便看到成绍怀疑的眼神紧紧瞪着她，她满不在乎地甩甩手道：“怎么，你不会想把这罪名加在我头上吧，我只是路过，怎么可能和妖界有关系…”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不打自招了？”成绍那双眼睛似乎能洞察人心，“所以你进司命宫，只是为了调虎离山，引走我...好让你的同伙去藏宝阁盗取宝物。”


    成绍常年守卫天宫中的藏宝阁，里头珍宝无数，随便一件都能引起三界动乱。


    春序心里没鬼，她才不会心虚呢。可想到这大哥要是把她告到天帝面前，那她用元珠偷上天界的事情也会暴露。


    她手脚冒出汗，紧张地不停地揪着衣角，学着以前看过的姑娘家撒娇可怜的模样，软下声音扭捏道：“求你了…”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成绍冷言冷语地打断，“闭嘴，现在就和我去见天帝。”


    “哎…我不！”


    反抗无效，下一秒成绍就扯着她用了瞬移术来到朝阙宫前。


    巫泯神君刚从殿内出来，撞见两人还在拌嘴，刚准备训斥两句，可在看清春序的脸后，表情犹豫片刻，便将他们拦了下来。


    巫泯望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春序咽了咽口水，偷偷打量了眼面前这较为年迈的神君，望着他鬓角发白的头发，与他那古怪的视线对视后，又小心地垂下头。


    成绍拱手行礼，“神君，成绍已经抓住妖族同伙，正想将此事禀告天帝。”


    说罢，他也注意到气氛的僵硬，想来是扶光神女的缘故。


    他没有多说，只是装作无意地喊了句，“神君？”


    巫泯轻笑一声，这才说道：“进去吧，天帝都知道了。”


    成绍颔首，踏步准备进殿，却被身后怯生生的春序用小指头勾住衣角，她凑过来咬耳朵道：“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常年待在神女庙内，见识的最多的不过是世人的贪婪，天界这样威严肃穆的地方，到处都让她觉得压抑。


    成绍嗤笑一声，没有任何怜惜地回答，“刚刚不是还撒娇的有模有样？你不如向天帝撒撒娇，看看他能不能让你留着半条命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