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不会轻易放弃。


    既然洞口出不去，那便另寻出路。


    她站在瀚海岸边，望着面前与洞壁连为一体的瀚海，袖袍也被迎面扑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的仙子都站着远远的，口中不免叹道：“又疯了一个。”


    莲清不想她做傻事，劝道：“仙子，你不过被罚了三百天，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如刀尖般冷冽的海风将她的说话声淹没，春序没有回应，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跳入海中寻找出口。


    瀚海虽广阔，总有边际可寻。


    她两眼一闭，一跃而下，阿彦说过的话在她脑中闪过--


    “你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神女。”


    扑通。


    瀚海表面激起水花，洞内顺势刮出大风，几乎要将众人都吞噬进海里，一时间尖叫声混着风声，惊动了外头的天兵。


    “里面出什么事了？快，快去禀告天帝！”


    计划着遨游在瀚海中的春序，呛了几口苦涩的海水后，不受控制往下沉去。


    她忘了，她不会游泳。


    她勉强屏息，睁开双眼，试图在水中施法让自己回到岸上，结束这看似自戕一样的蠢事。


    可还没等她想出仙法口诀，意识开始迷糊，直到有人跳入瀚海，将她一把捞起。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春序睁开眼，拨去黏湿在脸上的乱发，腹中直犯恶心，吐出一滩水后，才看到身边那张气得铁青的脸。


    “成绍你怎么来了？”


    瀚海洞内因他的到来燃起了烛灯，亮堂不少。


    成绍的英姿在众多仙子中都是赞不绝口的，只是他平日里总是冷眼高傲，看守藏宝阁时也是对谁都冷冰冰的，很多人都不敢靠近他。此时围在身边的仙人也都站得远，免得成绍迁怒到自己身上。


    成绍烦躁中又多了几分无奈，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春序，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母亲扶光曾是天界人人敬佩的神女，可到她这儿，怎么变成了处处折磨人的麻烦精。


    犯了错不静思己过，企图跳海来引人注意，真是被关在望山关久了，野性难训。


    成绍对她的厌恶已然呼之欲出，莲清鼓起勇气求情道：“仙君，春序她也是害怕，才出此下策…”


    “她怕？我看她没什么怕的。”


    成绍做事向来果断严厉，众仙人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春序双臂撑在地上的姿势实在难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见成绍翻了个白眼后准备丢下她离开，急着跑到他身边，还故作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放心后才拽着他走到洞口，小声道：“你上次说，只要我告诉你我来此的原因，你就会帮我。”


    成绍抽回手，一副傲慢高深的模样，他虽看不惯春序的所作所为，可她毫不犹豫跳海的背影，竟颇有当年神女扶光的风范，便松了口，“那也得看什么事，你要是想杀人，我怎么帮你？”


    春序这下心安不少，凑近悄悄说道：“我在望山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因我而死，我想改了他来世的命册，让他长命百岁。”


    “凡人？”


    她一个神女，竟为了凡人上天改命。


    成绍虽敬佩昔日扶光神女利用神力帮凡人续命一事，但此事终究是违背了天命。


    如果春序还要这么做，被天帝知道了…


    他摇头道：“那日你在命册上已经看到了，凡人的命无法改变，既然他命短，那他也该认命。”


    “你在天庭这么久了，肯定有法子。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此情此景，若是摆在一个月前，春序断然不会相信自己会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人，可现在，她一心只想救回阿彦的命。


    春序说得口干舌燥，可下一秒成绍冷脸拂袖而去。


    她知道凡间岁月过得飞快，待她关满三百天后，阿彦的凡尘九世早就经历完了。


    心里的焦急日渐累积，百天过去，成绍再没出现过。


    是夜。


    天庭外高悬的满月变得通亮，散发出的光芒几乎盖过了彩云，莲清正靠在结界旁，透过遥远的飘云看向天空，犯困的神情突然激动不少，跑进洞内唤道：“大家快来看，今日是难得一见的满月。”


    瀚海洞内不见天色，这样美丽的光华确实难得，众人都飞奔过去一观，可却吓坏了春序。


    她躲在暗处不敢出去，捂着胸口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独自感受着怨丹妖力吞噬之苦。


    这样的煎熬她受过很多次，熟悉的痛觉略微有些麻木，可她害怕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若是让人察觉到怨丹蛰伏在她体内，那她才真是有违母亲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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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都是靠着神女庙的灵气才恢复正常，这次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人的欢呼声被隔绝在耳畔，她忍着浑身的灼烧感靠在石壁上，体内的怨丹似乎使血液沸腾起来，额间滴下的汗浸湿了衣襟，但她还是咬牙不敢发出一声求救，生生将痛苦憋回肚子里。


    当莲清准备喊她一同出去的时候，看到角落里她惨白的小脸，一声尖叫让大家都担心起来。


    “你怎么浑身发烫？”


    莲清触碰到她的肌肤，手指便有了灼热之感。


    仙子们惊恐万分，都离她远远的。


    莲清不得已冲到结界旁喊来天兵，还好成绍经过此处，听见里头仙子的痛哭声。


    莲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仙君，她之前跳进瀚海，是不是瀚海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染上了她的身…您救救她吧…”


    成绍将围观的仙子驱散后，立刻施法想先探得春序因何痛苦，可春序周身霎时冒出几团小巧的火焰，就像活过来一般，直直冲他的方向飞去，步步紧追不舍。


    他侧身避过，使出一道寒气仙法，瞬间便熄灭了火焰。


    他的衣角被火燎了一块，虽已熄灭却渗出丝丝黑雾，在场之人神色皆凝重起来。


    春序紧紧蹙起眉头，感觉到手心钻进了一股让人舒适的凉意，就像神女庙外清冷的风雪，浇灭了她体内的妖火。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平静下来，小喘着气缩在成绍怀里，感慨着自己这次太过幸运，死扛过来了。


    可当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后，缓缓睁开眼睛，才被自己的动作吓得眼皮一颤。


    她正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扑在成绍身上，而莲清和其他仙子都以十分佩服的眼神盯着她。


    曾经有厚脸皮的仙子想讨得成绍仙君的欢心，上赶着投怀送抱，结果被他二话不说扔到了一边，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这小仙怎能如此大胆，仗着生病就亲近仙君，小心罪加一等。


    成绍无视周围仙子的窃窃私语，眼皮一挑，没好气道：“你可真行，来天庭没几天，惹出了这么多事。”


    春序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还好...还好吧。”


    成绍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嫌弃地拍去衣袖上被她触碰过的地方，不悦道：“这次若不是你染上了瀚海里的病菌，又怎会出事，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