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置身云海，她缓缓地走着，可双腿却没有一丝力气，越往前去，越觉得脚步沉重，直到她看到前方母亲的身影，委屈的眼泪涌了上来，她奔过去想抱抱母亲，却只扑了个空。


    她踉跄地摔倒在地，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语无伦次：“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弄丢了怨丹，我该怎么办…”


    她低着头愧疚地掩面不敢与母亲对视，紧接着额头上覆来一只温柔的手，扶光道：“孩子，这是你选的路，就算是错的，你也该去承受。”


    “母亲，可是我怕…我真的好怕，”她双手交叉叠于胸前，似乎周身的痛苦还未消散，她喃喃道，“很疼…怨丹被夺时，浑身都疼，我不想再受那样的苦了…母亲，您帮帮我...”


    “孩子，这回母亲帮不了你，你总要长大的，日后还要成为真正的神女，母亲不能永远陪着你的。”


    扶光轻柔的声线渐渐消散，春序想挽留，哭着喊道：“母亲，你在哪啊，求你回来吧…”


    “母亲…母亲！”


    她猛地睁开双眼，盯着屋顶上熟悉的神女图腾，空气中也弥漫着温馨的气息，这是…神女庙！


    她还没死？


    她兴奋之余，挣扎着就要起身，尝试了几次，可身体的剧痛让她乖乖地躺了回去，她又听到某人的埋怨声：


    “神女大人，你就安分点吧，差点小命都没了，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见了阎王喝完孟婆汤转世了…哦不一定呢，说不定你死后会灰飞烟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成绍站在一旁，阴阳怪气，可脸上满是担心。


    三日前他带着春序回到神女庙时，她的肉身已经冻僵了，好在他清楚神女庙能唤醒仅剩的神女之力，勉强为她续着命。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一半的神女气息太弱，就算是有神女庙的保护，她也活不过一个月。


    面对成绍的挖苦，春序轻笑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是不是说明我没什么事…”


    她只知自身神力外泄，想着神女庙能帮她慢慢恢复，也就没在意。


    成绍没敢直视她期盼的双眼，转身苦涩道：“你当然没事，你还要继续活着祸害我呢。”


    他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晚，是谁袭击的你？宫中又怎会混进妖族？”


    只能说妖族居心叵测，算出了春序在月圆之夜虚弱，对她下手。


    春序闭上眼睛装睡，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并不想回答。


    他也没逼她，小声道：“没事，我在神女庙外设下结界，妖族一时半会进不来，你就在这好好养伤，别的事以后你想说了再说。”


    春序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急忙道：“你救我出宫，那…那乐安呢？你们…”


    “我和她结束了，以后任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由着你胡闹。”


    他这话说的强硬，完全收起先前的温和，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她虚弱地咳了几声，还想说些什么，被他岔道：“你什么都别管了，我会想办法帮你疗伤，还有…”


    他瞬间严肃：“怨丹丢失的事情绝不能泄露，特别是天界的人，听到了吗？”


    她头脑发懵，疑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翻了个白眼，抓起她的手腕，那上面还残留着妖气，他不悦道：“我再蠢也该猜到什么了吧，妖族没事偷袭你干嘛，还不是因为你体内的东西？当年在瀚海，你就因为怨丹出了事，你忘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道：“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不对，那为什么不能让天界的人知晓，母亲这样说，你也这样说。”春序急忙追问，“还有我们私自下凡这么久，天界迟早会发现…”


    “别多问，别多想。还好有静思镯掩盖着怨丹的气息，不然这天下只有一个地方能保护你了…”他喃喃道。


    时间不等人，成绍又施法加强了神女庙外对妖族的结界厚度，确保不会有任何妖族闯入。


    春序撑着身子坐起来，她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没有回头看她，双手微微握拳纠结，他冷静道：“我会离开几天，去寻找救你的法子，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什么救不救的，神女有自愈能力，我只要待在神女庙，很快就能好起来，你不用…唉，你别走啊。”


    她拦不住成绍，看着他走远。


    他站在神女庙外，心里的歉疚要将他的心割裂开，扶光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他却没能保护好她的女儿，若是春序真的死了，他以后的每日每时都会自责内疚。


    临走前，他对着庙前的空气自言自语道：“神女，我一定会救春序的。”


    妖界位于望山南边，沿着望山山顶的路走到尽头，打开虚无之门，就能进入妖界，山顶上的飞雪瞬间变成阴霾笼罩下的水滩，他警惕地朝前走去，可下一秒后脖颈处就遭到了重击。


    他刚要反抗，可身后的几人动作迅速，先是对他洒了把迷粉，又捆住他的手脚，将人塞进了麻袋里。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一路扛着，最终丢在了什么阴森森的地方，就算隔着厚厚的麻袋，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外头的阴寒。


    谄媚的声音笑道：“启禀妖主，有人擅闯妖界，小的将他抓来，献给妖主补补身子。”


    妖主？千年前被堕入轮回的妖主，他竟然这么轻易就能见到。


    成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暂时躲在麻袋里装死，想听听外头的对话。


    妖主道：“赏给你们了。”


    成绍听后正在气头上，也没在意他的声音颇为耳熟这件事，他隐忍着怒火，捏紧拳头，脑海里又回想起千年前三界尸横遍野的惨烈场面，心里对妖族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那说话的小妖急于表现自己，麻利地解开布袋，抓着成绍的头发将他拽了出去，而他此时不再伪装，迅速冲出去往身前背对着他的妖主扑过去，手中升起白光凝聚而成的银剑，对着那人狠狠砍了下去。


    既然春序的神女之力被抢夺怨丹的妖族带走，那必然是被吸收进了妖主体内，只要他能趁其不备，重新拿回那部分神女之力，就能救春序。


    耳边的厉风戛然而止，他举着的手也不受控制，竟就停在半空中，任凭他怎么用力，被腾空起来的身子也不能动弹。


    周围瞬间响起的尖锐刺耳的鬼叫声此起彼伏，他艰难地想挣扎，只听到纷扰中妖主那低沉的喝声：“找死。”


    妖主轻轻挥袖，成绍就被侵袭而来的厉风裹挟着，将他抛掷一边，重重地栽了下来。


    刺眼的光线收回，那妖主终于转身朝他走来，成绍似乎看清了他的脸，震惊不已，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你！竟然是你！”


    面如冠玉，可掩藏不住妖主眼底的杀戮之气，衣袂翩飞，他周身的冷意要将地面都冻成冰河。


    那分明，是萧廷彦的脸。不，现在应该叫他苍照了。


    面对苍照轻蔑的眉眼，成绍吐出口中的血，愤恨道：“我当春序那傻子怎么会那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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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怎么就被害得差点死掉，原来是你…她在凡间最亲近的人却骗了她这么久，你怎么能对她那么无情，你不知道取了怨丹她会痛死吗！”


    “死了又如何？”苍照平淡道。


    “果然妖界之人无心无情，我要是知道她救的人是你，我绝不会让她下凡的！”


    苍照唇边溢出讽刺的笑：“她自然知道。”


    成绍拼命地摇头不肯相信，“怎么可能？她若是知道，怎么会心甘情愿被你诓骗？”


    与其说春序被骗，不如说她痴心妄想，竟期盼着妖主不会恢复记忆，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她可真傻…冒着被天帝发现的风险下凡救你，却救了个恶魔！”


    苍照眼中并无悲楚，与成绍在凝玉院认识的七皇子完全不同，他痛苦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是酸涩不已，他道：“真可笑…妖主，你恢复如今的一切，都是踩着春序的命走上来的，你不觉得丢脸吗！你对得起她的以命相护吗！”


    “你做了凡间的帝王就差点掐死了她，现在又为了怨丹弃她于不顾，难道过去的你对她的感情，通通是假的吗！”


    “够了！”


    冷寂的声音如同利刃，也让成绍的心彻底凉透。


    他咬了咬牙，多次尝试和苍照正面比试，可都以失败告终，他狼狈地躺倒在地，后悔地捶着地面发泄。


    他不能倒下，他必须尽快回去。


    他脑袋灵光一闪，什么都顾不上了，从地上爬到苍照脚边，恳求道：“妖主，我错了，是我自不量力，我只求您，看在过去和她日夜相伴的份上，救救她…”


    苍照深谙的眼底淡漠无边，仿佛那个名字和他没有半分瓜葛，冷声拒绝：“为何要救？”


    “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见死不救…”成绍抛下一切廉耻，抱着他的腿哀声泣泪，“你抢了她的神女之力，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


    “扶光的女儿替她赎罪，本该如此。”


    成绍听到扶光的名字更是心绞阵痛，腹腔里的血止不住地溢出，他断断续续道：“那是天界与妖界的恩怨，春序是无辜的…她和你在一起那么多时日，你有多在意她，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你…你不能现在翻脸不认了…你不能！”


    可他等来的却是苍照对着他的脸狠狠踹了一脚，苍照咬牙切齿道：“无辜？她是扶光的女儿，就不可能无辜，扶光该死，她亦是。”


    成绍听后强忍着恨意，依旧跪地，低下身为仙人的高傲，麻木地磕头。


    “你体内有她的神女之力，她只有待在你身边才能活下去，我求你了，救救她吧，她在宫里的时候已经死了，我带她回了神女庙，才勉强让她吊着一口仙气，但神女庙的能力支撑不了多久，她快死了…她以前也救过你，在天界时她根本不听劝，什么都不管也要下凡救你，你不能恩将仇报，我求求你了，求你了…”


    他这疯狂的举动，不止让苍照诧异，也让周围的小妖们嘲笑了几声。


    苍照冷笑道：“你是仙，可现在却如此低声下气，你不觉得可笑吗？”


    成绍的声音没有了底气，他苦笑道：“我要救她，扶光于我有恩，我必须要救她的女儿…”


    苍照面目冰冷，反问道：“把她送到本座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主身边，你敢？”


    “我不敢。”成绍抬起头时，眼眸里多了一丝坚定，他道，“但我要和你赌一次，就赌，你对她还有情意。”


    “用她的命赌？”苍照勉强发出一声嗤笑，“那你会输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