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道路漆黑幽暗，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生灵经过，杂乱的草丛比两个兔子摞起来还高。


    虽一向吹嘘自己是最胆大的兔子，面前杂乱幽森的景象，萦雪还是心下生怯。


    身后城镇灯火依旧，无人在意是否有只兔子偷偷出城，跑到了后山寻找禁地。


    回身看了眼，那处灯火最亮、最高的高楼便是她家。


    萦雪咬紧了下唇，看向那处灯火，脑中止不住回忆过往慵懒闲适的岁月。


    她是一只被捧在手心的家养兔，不需要像别的灵宠那般需要拼命修炼、为主人打斗护航、当坐骑抗风雨。


    “轰隆隆——”


    一阵宛如巨兽咆哮的闷雷敲醒了她的思绪，夜幕下，脏兮兮的小兔子下意识缩回前爪。


    雷声过后，又是一道闪电点亮天际。


    低着脑袋的小兔子，看到自己洁白如雪的爪子全是灰土，她嫌弃地在草地蹭了蹭爪子，却只将毛发染的更黑了几分。


    “看叭！不厉害就只能当一只脏兮兮的野兔子啦！”


    在脑中激励过自己，小兔子昂起脑袋，在下一道闷雷声中，再次朝前迈步。


    出走半天，厉害的兔子已经上山啦！山上最高的地方就是禁地，里面住着一只超厉害大兔妖。


    只要得到大妖的认可，那么整座城的人肯定都会对自己很尊敬，包括……


    “沙沙——”


    雷声中，一阵急迫的脚步依旧清晰，萦雪停下脚步，两只耳朵瞬间竖起，金黄的眼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是来寻自己的吗？那么，只要两颗红果子…不对，至少要五颗红果子，自己才会跟他们回去！


    这般想着，兔子就近躲到了一棵树后，她身形小，加上山里遍地野草，轻易便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将身旁草丛也往自己身上扒拉了两簇后，兔子这才再次竖起耳朵。


    脚步声很近，随之而来的还有沉闷的喘息声，兔子眸里亮光褪去，这声音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人的。


    爪子移开，面前两簇草晃荡一下后，迅速分开。兔子昂起脑袋，这儿的草很是茂密，她什么也没看到，只上方处传来一阵刺鼻血腥味，将她包围。


    萦雪一张小兔脸当即蹙成一团，不待她多想，面前陡然一黑，萦雪只堪堪避开，便听一阵闷声，一道黑影靠在她方才藏身的树干边上。


    血腥味更重了，萦雪甩了甩耳朵，方才没躲及时，那黑影身上什么东西落她耳朵上了，黏糊糊的，很有点烫。


    是个人，还是个好看的人。


    他有一双晶莹的琥珀色眼眸，可惜只看了眼，便闭上了。


    萦雪正要上前再看个清楚，忽觉脚下土地也变得黏腻，就着闪电亮光，她看到还有更多暗色液体自那人腰间涌出。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兔子想上前，再次被一阵轰隆雷声吓褪。


    这个人虽看着好看，可他面色苍白，他……是不是要死了？


    人死后变成……变成……


    兔子不敢往下再想，她快速往后退去，只想离他远远的。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一时心急，兔子忘了，这棵有十个她粗的树的另一端，也是这个黑衣人。


    便听啪嗒一声，闪电点亮了小兔的痛呼声，她按着脑袋，惊恐抬头，却只对上男子苍白无血色的恬静面庞。


    头顶处不断有熟悉的黏腻传来。


    要死了要死了，直到爪子扒拉完一圈，没在自己脑袋上寻到伤口，正稍稍放下心，眼角余光瞥见男人不曾变过的面容。


    萦雪只觉浑身发寒，头皮发麻。


    她抬起前爪，想要捂住他的伤口，可血液丝毫不受影响，顺着她爪间空隙，流的更欢了。


    他是不是已经……


    脑中可怕念头逐渐有了形状，萦雪再也抑制不住，朝着另一方向蹦去。


    “呜哇——！！”


    大妖救命！！死人啦！！


    没逃出几步，兔子只觉脑袋一重，整个兔身再也维持不住，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


    她不知道自己滚了几圈，脑袋晕乎乎的，也让她无暇他顾。


    “噗通——”


    “噗通——”


    两道声音先后落下，兔子费劲地挪动爪子，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分毫，一呼吸，一大股水流疯了一样往她嘴里钻。水下视野模糊，察觉身旁有什么东西经过，求生本能令她本能贴近那个东西。


    水下，萦雪整个兔身牢牢挂在小黑鱼身上，她闭着眼睛，兔牙紧咬。


    想象中的死亡的痛苦没有传来，兔子只觉有个柔软坚韧不拔东西环住自身，她费劲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坨比环境更黑几分的鱼脑袋。


    不知小鱼是不是自己的救星，兔子只抱得更紧了。


    小鱼个头不比她大，一黑一白在水中悬浮着，泛着诡异光芒。


    。


    萦雪不知道自己何时离开水面，她好像做了个梦，梦到她正抱着最喜欢的大红果子，她好饿……


    她——


    咬不动，萦雪睁眼，便对上一双漆黑愤怒的小鱼眼。


    萦雪很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么一条小黑鱼。


    优雅地翻了个身，正要开口，萦雪忽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小黑鱼。


    “你怎么可以飞？”惊诧状态下，她浑然不察自己口吐人言。


    见小鱼仍是懊恼地瞪着自己，萦雪无辜地环视周围，除了坡上树旁的人外，这里没有其他会动的东西啦！


    以己度鱼，兔子当即恍然，就是它害自己落水哒！


    小黑鱼整个鱼身都是黑的，鱼眼睛漆黑一片，若不是离得够近，萦雪根本看不清它“嚣张挑衅”的小鱼眼。


    哼哼，自己才不会给它恶人先告状的机会。


    “唉~”


    又是僵持良久，一道沉重叹息声陡然在兔子脑中炸响。兔子被吓了一跳，当即蹦起，闹…闹鬼了？


    “吞吾本源，兔子，你可做好准备。”


    莫名神圣，男女不清的声音突兀炸响在脑海中。


    萦雪吓得一哆嗦，她抬眼又看了看远处依旧安静躺着的男子。


    是…是他吗？


    兔子甩了甩身上的水滴，她身上还是湿的，好冷好冷，胆大的兔子才不会……不会害怕。


    她，只是冷而已！


    回身再看，小黑鱼已经被吃掉了，原本小黑鱼所在的地方空落落，一道影都没留下。


    可真是，太可怕了！兔子当即蜷起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


    “吞了吾为主角准备的本源之息，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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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兔子，你可有随吾拯救世界的觉悟？”脑中声音还未放过她。


    兔子又缩了缩，摇头。


    什么东西？她不要，她只是一只还不够厉害，还不能回家的兔子。


    听说，鬼魂经过无声无息，是不会惊动草丛的。


    “世间本有秩序，吾为天道，天道自然，吾本不干涉世事。”


    脑中声音语调平淡，兔子耳朵竖着，乖乖缩成团听祂要讲什么。


    “后来，世间邪念引来了穿书、穿越者，促生出重生者，这些人视世间规律于无物，凭借先机，抢夺机缘，肆意残杀虐待拥有大机缘之人，将世间搅得一塌糊涂。”


    “哦，他们是坏人啊。”见天道没有要吃自己的意思，兔子松了口气，弱弱探出脑袋。


    “是，他们是坏人，而你要做的，便是除掉他们，夺回本源气运。”


    “？”兔子晃脑看向四周，让她做什么来着？


    “吾在你识海之中。”天道的声音开始有了波澜。


    识海？萦雪听过这词，但她不用修炼，她也有这东西吗？


    “闭眼。”天道声音略显疲惫。


    谨慎的兔子没听祂的，她曾听说，恶灵会在人闭眼的瞬间，嗷呜一口将人吞吃入腹。


    骨头渣都不吐！


    “莫要瞎想。”


    萦雪不知，短短几句话时间，天道小鱼在她识海中都遭遇了些什么。


    一会是乌泱泱黑漆漆的吃人恶灵；一会又是扑棱着大翅膀，长着一嘴獠牙的怪鸟；还有，比那怪鸟大了十几倍的超级大怪兔——


    你让我不想我就不想啦？不是这些的话，那可能是……


    “咦？”萦雪惊讶地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小黑鱼虚影。


    “是吾。”小黑鱼开口，声音依旧在她脑中炸响。


    怕她再多想下去，小黑鱼无奈动用所剩无几的本源之息，却不想刚开口，兔子便伸出手，只轻轻一下，虚影若墨迹般晕染开，眨眼就消失无踪。


    小鱼魂一下被自己碰散，心虚的兔子迅速收回手，无辜看向远处山坡。


    与此同时，在识海之中，一个体型巨大，近乎将这片空间都盖住的小黑鱼鬼影笼罩住了真正的小鱼。


    任由巨大鬼影将自己吞没，向来无心无情的天道第一次心生绝望。


    世上确实有些人自出生起便不同于常人，他们或许有比常人更好的出身、天赋、气运。


    他们能轻而易举够到常人穷极一生无法触及的顶端。


    这些人，被世人称为天选之子。


    世上也不乏出身低微，天赋一般，就连气运也称不上好的修士，他们凭借一腔热血，不服天命的气性。


    他们也能触及端点，不输于任何人。


    偏生，这世间有一人，本是“天选之子”，却被那些外来的异端设计谋害，夺了所有原属于他的机缘，将他碾入尘泥。


    低微之处，那人一腔孤勇，纵使异端数次杀机针对，他都再次爬起，重新站回高处。


    天道本没有特定的“主角”，在看完他的前生过往后，祂忽然觉得，这个位面许可以免除覆灭的命运。


    带着位面上仅受祂掌控的一点本源之息，祂本打算让他真正成为天选之子。


    可如今，这孤注一掷的筹码，被一只蠢兔子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