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


    王家主微微发白的须髯一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回想方才场景，王远脸色有些难看，便是将经过详细说清。


    讲完之后，王远喃喃道：


    “家主，是我们太轻视那单进了，外面的传言虽然夸张，却未必完全没有道理。如今铁面判官被俘，现在该怎么办？”


    王家主眯了眯眼睛，正色道：


    “不要自乱阵脚，立刻派人去各家传信，将相关之人处理干净，就算那单进拿下铁面判官又如何，一个贼寇如何可信？”


    这个时候，不论王家主慌不慌，都得镇定下来。毕竟他是王家之主，要是他出了问题，下面的人如何能够安心？


    听到王家主之言，王远略微松了口气，连忙点了点头，答道：


    “我这就去安排。”


    但王远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一阵急切脚步，吸引了二人注意。


    看着匆忙跑来的族人，王家主冷哼一声道：


    “慌什么慌，如此急急忙忙，成何体统？”


    而进来那人，听得王家主一怔，接着哭丧着一张脸，喊道：


    “出大事了家主，那单进带着兵马，把我王家庄园包围了！”


    “什么？”


    王家主顿时瞪大了眼睛，又发出一声惊呼，身体几乎站立不住，摇摇欲坠。


    幸好旁边的王远反应及时，赶紧上前搀扶，担心问道：


    “家主，您没事吧？”


    王家主喘了口气，稍稍回过神来，他勉强振作精神，开口道：


    “如今单进在何处？”


    族人小心翼翼道：


    “正在庄园之外。”


    很快，王家主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说道：


    “老夫出去会会他！”


    事到临头，想避是避不开的。


    若是单进当真得到什么证据，那他也只能断尾求生了。虽然需要有人站出来背锅，但家族的利益才是第一位。


    ——


    单进带着众人，在王家庄园之外。


    周边是被甲执兵的士卒，正严阵以待。这其中，自然还有世家安插的人，但此刻，他们只能遵照单进之令。


    在王安死后，单进便是对东平府军进行清洗。那些高级将官，都被单进新提拔的人担任，剩下的只是些小喽啰。


    这时候，他们当然不敢忤逆单进。


    那日在军营之中，他们也曾看见，单进直接大开杀戒。


    那磅礴惊人的杀意，实在令人胆寒。


    而在单进身边，正是单雄信等人，就连尤俊达也换了身衣裳在此。


    而那位‘铁面判官’，则是被两名士卒抬在担架之上，模样不要太凄惨。


    单进笑着说道：


    “恐怕这些世家也想不到，我敢直接调兵吧。若是不给他们些下马威，恐怕他们还以为我等是软柿子。


    接下来，虽然无法彻底解决这些世家，但让他们长长记性，为日后推行新政铺垫，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王伯当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正是，所谓的世家大族不过是欺软怕硬。他们名望再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能选择屈服。”


    众人低声议论着，现在的东平府大族，已经是单进囊中之物了。


    而这王家，乃是东平府世族之首，只要搞定了王家，别家自然不在话下。


    正说着。


    庄园之中走出几道身影，为首之人乃是一名须发斑白的老者。


    左右有数人跟随，眼中满是警惕之意。


    那老者正是王家主，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而过，很快确定了目标。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消息之中，单进就是如此年轻。不过，此刻王家主心中并无小觑之心，他敏感的意识到。


    这位新任东平府节度使，并不好对付。


    或者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这单进只是等闲之辈，杨坚会大费周章让他到东平府任职吗？


    诸般思绪涌


    现，王家主神色如常。


    他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在惊慌之后，并未丧失理智。


    单进并未直接杀进庄园，便意味着，此事还有商谈的余地。


    想明白这一点后，王家主向前一步，向着单进微微拱手道：


    “老夫王常，添为东平王氏家主，不知侯爷贵客临门，所为何事？”


    单进面露冷笑，他目光微寒盯着王常，接着开口说道：


    “王家主不知道本将来此所为何事吗？”


    王常不为所动，他目光一瞥，亦是看见不远处的‘铁面判官’，顿时眉头微皱，这到底是遭受了何等酷刑，才会如此凄惨？


    只是一眼，王常便断定了自己的猜测，恐怕单进已经用酷刑，从这‘铁面判官’口中，了解到了不少消息。


    就是不知会牵扯到多少人。


    很快，王常开口答道：


    “像侯爷这等人物，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侯爷为何事而来，老夫还真不知晓？”


    王常想要在这里蒙混过关，单进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便是面色肃然，沉声道：


    “好一个不知道，那王家主可知本将方才在去军营的路上，遭到贼寇刺杀。


    而这贼寇已经供出，乃是东平府各家大族之人，花重金买他出手。


    王家主应该明白，勾结贼寇，刺杀朝廷命官，这是什么罪行吧？”


    王常轻吐一口浊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接着面露惊疑道：


    “怎会如此，这贼寇竟然如此大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王家可从来都是良善之家，怎么可能与贼寇勾结？


    又或者，根本就是这贼寇诬陷我王家，还请侯爷明查啊！”


    单进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


    “王家主所言有理，本将也是这样想的，王家可是东平府名门望族，岂会轻易和贼寇勾结呢？


    不过，凡事口说无凭，想要验证答案，唯有让本将进去搜查一番。既然王家主问心无愧，应当不会拒绝。”


    “搜查？”


    王常脸色微变，若是让单进进入庄园，哪怕没有发现勾结绿林的线索，也有可能发现其他什么问题。


    他正想要开口拒绝，但单进却颔首笑道：


    “怎么，难道王家主不敢吗，若是这样的话，本将就只能用强了。也不知王家这庄园，比之漠北突厥如何？


    还有，方才本将已经派人去各家府邸，但凡与此事有牵扯的，本将绝不会放过，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平民百姓。


    王家主说是也不是？”


    虽然看起来，单进是在询问王常的意见，他怎会听不出单进的咄咄逼人呢？


    这时候，如果王常不答应，恐怕单进真要直接闯进去了。


    他可不会自大到，将自己这东平王氏，和如狼似虎的突厥人相提并论。


    念及此处，王常心中已有决断。


    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大不了壮士断腕，想要把整个王家拖下水是不可能的。


    同时，王常又想到单进方才之言。


    想不到单进来王家的同时，竟然还派兵去了别家。这样的手段，确实够直接，若是真起了冲突……


    王常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这位冠军侯，恐怕真的会动手。


    在那些说书先生口中，单进在漠北几乎可以是大杀四方的魔神。


    他们王家直系血脉，也不过百十口人，根本不够人家杀啊！


    在单进目光注视下，王常脸上露出一道有些勉强的笑容，接着道：


    “侯爷所言极是，我王家的清名，岂能被贼寇污蔑，那就请侯爷仔细查探，还我王家一个公道。”


    随即，王常一招手，众人立刻让开。


    单进等人皆是进入庄园之中。那些兵马亦是行动起来，到处搜查。


    看着单进的背影，王常目光微动，他看向身边的王远，低声道：


    “王远，家族待你不薄吧？”


    原本王远正看向前方，满面担心之色，当他听到王常之言，顿时面色一滞，脚


    步都瞬间停下。


    作为世家子弟，他岂会不明白王常这句话的深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世家之人享受家族优待，到了这关键时候，也该他们站出来，维护家族了。


    这时候，王远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他的家人都在王家，若是他拒绝，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生在世家，是幸运，也是悲哀！


    感受到王常目光注视，王远逐渐回过神来，他跟上脚步，郑重道：


    “王远明白了，只求此事之后，家主能够善待我之家人。”


    王常缓缓点头道：


    “你尽管放心就是，家族岂会亏待自己人？”


    ——


    士卒往来，令王家之人满面忧色。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场面，虽然他们不是五姓七望那等名扬天下的大世家，但他们在东平府，亦是诸家之首。


    但此刻，那些士卒无所顾忌，一处处翻找过去，好似要把王家翻个底朝天。


    王常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他对王远使了个眼色。


    王远心领神会。


    短暂沉默之后，王远直接走出数步，来到单进之前，拱手说道：


    “侯爷不必查了，勾结贼寇的是我，和王家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话，单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常，接着看着王远道：


    “只是你一人吗？本将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本将？”


    单进当然知道，王远是王家推出来的背锅侠。但他并未直接点破，因为他还有其他的计划。


    王远冷声道：


    “想杀就杀了，何须理由？”


    这么敷衍的表现，单进也没有想到，他不以为意道：


    “原来如此，那本将倒是明白了。有时候，想杀一个人确实不需要理由。


    不过，据那贼首所言，世家之人可是给他许下十万两银子的重金，如今只付了一半，不知那另一半赃款在何处？


    如果没有赃款的话，莫非你想要欺瞒本将，还是想要替别人认罪？”


    等单进说完，王远的表情有些呆滞，方才也没说有这等操作，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对单进犀利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


    “怎么没有了，那些钱都藏在我房间里的柜子里。”


    王常也听出来了，这位冠军侯分明是早有预谋。虽然打得旗号是捉拿勾结贼寇之人，但真正的目标，却是敲诈他们。


    要是他们不给钱，哪怕找了背锅侠，恐怕单进也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单进已经说了，他们还差贼首五万两银子，那是赃款。


    想到这里，王常顿时一阵恼火，这般被人骑在头上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他自然不想给钱，但他若敢拒绝，恐怕单进还有由头针对王家。要是查出些其他东西，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乎，王常向身边人一招手，接着走到单进面前，正色道：


    “想不到我王家之中，竟有如此奸恶之徒，老夫这就带侯爷过去！”


    单进满意点头，接着感慨道：


    “王家不愧是东平府大族，连一个族人，都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当真令本将大开眼界啊！”


    王常能说什么，要不是单进就在身边，他恨不得直接翻个白眼。


    但此刻，也只能陪笑道：


    “侯爷误会了，这些又不是我王家的银子，只是王远不知从何得来的赃款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常一阵心痛。


    很快，单进等人就来到一处偏院之中，此间正是王远的住所。


    士卒率先进入其中。


    没过一会，就抬出几担银两。


    显然，这些银子正是王常方才令人放进去的。


    不过这并不重要。


    单进看了眼这些银子，颔首道：


    “若非亲眼目睹，本将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值这么多银子。


    既然这些都是赃款，本将将之带走，充入府库，王家主没有异议吗？”


    王常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道：


    “侯爷这是哪里话，这些银两又非我王家所有，侯爷稽查贼寇，这些东西自然是由侯爷处置。”


    得到肯定的回答，单进点头道：


    “如此便好，那人和银子，本将就先带走了。”


    王常自然巴不得单进马上离开。


    但不等他开口，单进又说道：


    “对了，本将初到东平，打算丈量田亩，核查人口，此乃利国利民之举。


    而本将相信，王家这等名门大族，自然不会做这等忤逆之事。


    是以，本将希望王家主可以组织乡民，助本将完成此事，不知王家主意下如何？”


    王常嘴角微微抽动，却还是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