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欲哭无泪的感觉原来如此。


    双脚疼痛发沉，下肢酸软无力，整个人被榨干到了极致，连做一个表情都费劲。


    赵初荔走了一整夜，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是否安全，只知道再找不到出口，自己就会随时倒下。


    “坚持住，别松懈。”系统适时出声提醒。


    来到阿落后，玉符牌自动调整，最终还是爆发了威力，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然而玉符牌对阿落也十分陌生，显然此界是个bug，并不在系统识别的范围。


    赵初荔攒了一会儿力气，恨声道：“你给我闭嘴。”


    “脾气还不小。”系统也很无奈：“虽然那只鹿没办法计分，但我在后台修改过了，可以多给你一年的时间。”


    安静几息之后，系统又道：“一年之内应该走得出去。”


    到了穷途末路，赵初荔撕开了温良的面具，声音沙哑道：“你就是个垃圾，无能的废物。”


    系统沉默。


    她只恨骂人的话学得少，平时都有女官们替她恶心人，想了想后又道：“你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口出狂言！？”


    “日日让我当牛做马，攒你那破分，我问你，我还剩多少分可用？”


    系统计算后说：“总共一万五，不过到了这里之后，积分不会减少，你可以放心。”


    赵初荔累得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喘气如牛。


    “咳......暂且休息一刻，咱们好好分析分析，争取想个办法出来。”系统也很苦恼，唉声叹气的。


    赵初荔喘了半天，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她转了下眼珠子，回答系统：“你倒是快想啊，你平时不是最有主意了吗？”


    她讥嘲地仰起嘴角，余光瞥过远处的地面，忽然整个人一顿。


    系统：“这里应该是异界，没有录入我的内存，不过异界也没有影响我的发挥，我只是跟你一样感到陌生，这个异界应该是基于我们所处的世界而建的，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待我好好想想，筹谋出一个万全之策——哎？你去哪？”


    赵初荔手脚并用地向前，滚爬到了吸引她的目光之处，激动得大笑：“我果然没看错！”


    “咦，这是山鸡的尾巴？”她将红蓝相间的羽毛举在胸前，玉符牌闪了一下，系统便忍不住好奇问道。


    心情被破坏，赵初荔咬牙：“这是鬼车鸟的羽毛。”回忆起在宝璐楼听说的，她继续道：“传说这种鸟可以幻化九头，往来异界，传言居然是真的。”


    系统静默了半晌，才吁了一声：“鬼车鸟嘛，我知道，一时没认出来而已，这种鸟的羽毛出现在这里，说明我们还是出得去的。”


    “芙蓉城主。”赵初荔在口中念念自语：“那位大食商人，究竟跟异界有什么关系？”


    系统灵机一动：“不如我们想办法抓一只鬼车鸟！”


    只凭一根羽毛，要抓鸟谈何容易？赵初荔脑海里滚过天雷，雷过之后，她意识到，这个主意貌似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既然鬼车鸟在此地出现过，那便守株待兔，在附近设下一些捕鸟的陷阱，没准真能成功！


    说干就干，赵初荔兴冲冲地解下了身后的短弓和箭囊，开始琢磨陷阱的做法。


    “停！”系统斩钉截铁：“省下那些箭，说不定还用得上，鬼车鸟交给我。”


    赵初荔动作一滞：“你有什么办法？”


    系统长哼：“我在这里打退妖邪都不在话下，何况只是鸟？只要鬼车鸟出现，你就立刻出声，我的法力足够将鸟击落。”


    赵初荔一听，语气立刻变虔诚：“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系统......


    “你也太现实了。”


    赵初荔弯眼笑了起来：“过奖。”


    想出办法后，赵初荔心底也燃起了希望，她放松地瘫倒在地，将玉符牌摆在胸口，对准头顶上空的孔洞，然后累得两眼一闭，呼吸瞬间变沉。


    系统安静地等待着鬼车鸟的出现。


    一觉醒来，浑身被硌得生疼，赵初荔有些发懵，她坐起来，随手握住了玉符牌，问道：“我睡了多久？”


    孔洞透出的光依旧灰芒发白，她突然意识到时间在这里的异常。


    系统懒洋洋地出声：“现在是戌时，以往天都黑了。”


    赵初荔愁眉不展：“鬼车鸟没来，难道要在这里一直耗下去？”


    系统沉默后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赵初荔沉默。


    时间仿佛静止，孔洞处浮动着灰色的晕霾，像浓得化不开的阴雨天。


    “有办法。”赵初荔突然出声，杏眼变亮了。


    “你不是知道鬼车鸟吗？模仿它的叫声，把它引来。”赵初荔笃定地吩咐系统：“赶紧的，弄清楚它到底怎么叫，这就叫起来。”


    系统愕然：“没想到你真能想到办法！我看看，我搜一下......”


    没多久，系统发出了嗡鸣声，带着些许不情愿。


    赵初荔大悦，命令它：“蚊子哼吗？大声些！”


    系统慢悠悠的：“除了你，谁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赵初荔......


    “你再叫几声，我仔细听听。”她竖起耳朵，紧绷着脸。


    片刻之后，赵初荔嘬起嘴唇，发出了模仿鬼车鸟的鸣叫。


    一一一，姨姨姨。


    鸣声悠扬婉转，声调跟唱戏似的，赵初荔的脸色变幻不停，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心中怀有一丝希望，便坚持不懈地模仿，不敢轻易放弃。


    岩隙中回荡着她的鸟语，这声音直让她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层出不穷，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发情的鸟，正在为了求偶哭天撼地，声嘶力竭。


    ？发情？


    她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这是雄鸟的叫声！雄鸟为了吸引雌鸟的注意，叫声往往花样繁多，只为显示魅力！


    但是！


    有雌鸟的地方才会引来雄鸟的献媚，而有雄鸟的地方只会招至雌鸟的厌弃，以及其他雄鸟的避让。


    她吊着嗓子叫了大半天，只会让听到声音的鬼车鸟避之不及。


    赵初荔崩溃地捂住了嘴。


    系统响起：“怎么停了？继续喊啊，坚持下去肯定有效果。”


    赵初荔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放下手骂道：“有个屁。”


    系统嘶了一声：“这话怎么说？”


    “你得教我雌鸟的叫声，否则就算喊破喉咙也引不来鬼车鸟。”赵初荔愤愤然道。


    系统恍然大悟：“对对对，是我的问题！让我看看，雌鸟应该是怎么叫的，蛙，蛙，蛙！就是这样，声音低沉，短促有力！”


    “怎么样？是不是简单多了？学起来吧？”系统又蛙了几声，催促她。


    赵初荔只得含恨蛙了起来。


    蛙！蛙蛙！


    哇哇哇！


    “气息要稳，保持节奏，让雄鸟听见以后□□焚身，恨不得立刻交——”系统咳嗽一声，继续道：“恨不得立刻中计，一旦雄鸟飞进来，便是我大展神威之时。”


    赵初荔蛙了半个时辰，没有引来一只雄鸟，反倒嗓子冒烟，她绝望地停了下来，放眼四处找水喝。


    岩隙中常有水洼，赵初荔吭哧吭哧爬起来，走向最近的一个。


    伏身贴近水面，她面带嫌色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里的水清丝亮汪，干净极了！她低下头猛喝一口，水的味道十分纯净，没有杂质的怪味，干渴立即得到缓解。


    她又埋头灌了几口，才满足地准备爬起来，眼角朝上一瞥，视野中忽然疾风一般，赫然掠过一只野鸡大小的鸟类，毛色红蓝杂间，勾喙长尾！


    她急得去捞胸前的玉符牌：“鬼车鸟来了！”


    玉符牌顿时金光大作，赵初荔拔足一顿狂奔，只见鬼车鸟绚丽的尾羽一闪，消失在了岩隙。


    赵初荔茫然四顾，不肯轻易放弃，便继续向前，抬头不停地奔跑寻找，偶尔又捡到一根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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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羽毛，她激动不已，举着玉符牌跑得气喘吁吁。


    蛙！蛙！蛙蛙！


    她一边模仿雌鸟的叫声，一边运足了眼力，不放过头顶上任何一处，那只雄鸟被叫声吸引而来，却没有发现雌鸟，而是被一个奇怪的人追在尾巴后面一路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这时雌鸟的叫声又响了起来，雄鸟被好奇心拖慢了速度，忽扇着翅膀盘旋不去。


    “蛙，你别动！”


    赵初荔一眼望见鬼车鸟正东北方向的岩壁顶，吓得放轻了脚步，猫着身子慢慢靠近。


    “蛙蛙”


    鬼车鸟歪着脑袋打量着她的头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翅膀闪电般扇动，速度快如离弦之箭！


    蛙！赵初荔气得大吼。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中高举的玉符牌倏地射出一道强光，直追鬼车鸟而去。


    法光拐着弯，在一处低矮的岩壁处追上了那只雄鸟。


    “一......”


    雄鸟发出惊恐的叫喊，发现身形被束缚，随后啪地一下，砸到了地上，晕厥过去。


    雄鸟醒过来时，对上了一双异常发亮的黑瞳，黑瞳的主人雪肤乌发，月容花貌，表情却阴险诡异，还从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嗬嗬的笑声。


    雄鸟惨叫一声：“一......”想要振翅逃走，却发现双翅被捆，动弹不得。


    赵初荔眼都不眨，用力拔下了它最长最美的尾羽。


    透明如管的羽根还带着温热的体温，赵初荔将它攥在手里，犹如掌管生死簿的恶魔，对雄鸟说：“带我离开这里，否则拔光你所有的毛。”


    雄鸟痛不欲生地挣扎，金色的眼瞳渗出血泪。


    赵初荔皱起眉毛，换了一副引诱的面孔：“小鸟儿，带我出去，我给你打一个金鸟笼，让你的子孙后代都住上金屋。”


    鬼车鸟白眼一翻，栽倒在地，看起来快要气绝。


    赵初荔等了半天不见有反应，心里越来越急，伸手去放松捆绑的绳子。


    “停下，这玩意会骗人。”系统适时出声。


    赵初荔一愣，手里扯住的绳头没敢放松，只见那只雄鸟忽然睁开了眼，圆溜溜的金瞳瞪得老大。


    赵初荔把它扔在了地上，把玩着它最引以为傲的尾羽：“你再不从的话，我就扭断你的脖子，拔光你的羽毛，再把你烤熟。”


    雄鸟恨得长一一声，鸟头歪在地上，金瞳黯然失色。


    过了一会儿，雄鸟歪斜着站了起来，朝着赵初荔迈了几步，弯弯的嘴喙敲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臣服的表现，赵初荔大喜，又见鬼车鸟抬起一只脚，喉咙咕噜出声。


    “你让我把自己绑在你的脚上？”赵初荔疑惑道。


    笃笃两下，鬼车鸟又啄了啄地面。


    “可你就这么点大，能拉得动我吗？”赵初荔疑问。


    鬼车鸟原地不动，金瞳直视着她。


    赵初荔咬咬牙，从身上翻出一段郑辰给她的辟金藤，利索地在两头都打了死结，一头系着鬼车鸟的脚，一头系住她的腰。


    “飞吧！”她道。


    鬼车鸟愤怒地抖动翅根，赵初荔不好意思地一缩肩膀：“忘了！”说完她掏出匕首，斩断了捆住翅膀的绳子。


    鬼车鸟蹬了蹬腿，站在地上瞪着前方，眼神凶狠坚毅，带着绳子飞快助跑了一段路，才呼地一下展翅高飞，把赵初荔带到了半空。


    突然失重的赵初荔吓得一声怪叫，耳边传来系统的大喊：“让它停下！赶快停下！”


    赵初荔反应滞顿，不明白为何要停下，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鬼车鸟直冲岩壁上的孔洞而去，那些孔洞有大有小，可哪怕最大的一个，也不够她整个身子通过。


    雄鸟力大无比，飞出了孔洞，身形隐没在混沌的灰雾中，辟金藤可以无限伸展，雄鸟便不受束缚，一直向外飞，而赵初荔却被卡在了岩壁，吊在上面，尴尬地不上不下。


    系统叹了口气：“我让你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