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倾仙月(一)

作品:《阳光开朗大反派

    今夜色凉如水,黄昏残阳缓缓退,行人手执河灯,相伴于河岸之际,低声絮语影影绰绰。


    月情挽着一竹篮,手提一灯笼,穿过巷尾静静走到河岸。


    今天是中元节,依着习俗,人们除了敬香烧纸,还会去供一盏河灯,所求家人平安康健,家庭美满和睦。


    不过月情并不如何信鬼神,出来也不是为供河灯来许愿,而是找她那半道捡回来的便宜夫君。


    他们之间虽则是两情相悦,但并不如何相配。


    ——他比她足足小了六岁。


    正所谓三岁一代沟,五岁一鸿沟,相恋时还无知无觉,但成亲两年后,月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合适。


    …她时常不能搭上他的话,也时常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而外人更是道如若不是因他馋嘴,而她恰恰有一不错的好厨艺,他们这一对儿想必是成不了的,纵然如今在一起了,也决计走不长远。


    月情当然不想止步于此,可她总是不能懂他,她努力过,但收效甚微,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错误。


    她闻起风声,思绪渐停,抬起眼眸来,所见唯有河岸边际处一身姿颀长的高挑少年。


    他生得一双含情桃花眼,面如白玉所雕,着暗紫长袍,纵然在半幕夜色里,也如此地引人注目。


    月情微微失神,又微微垂眸。


    是连绝,是她的夫君,是如玉一般美好的少年,也是令她患得患失的罪魁祸首。


    他离她并不远,却又很远很远。


    月情看着河面上星星点点的河灯,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她,忽而不知意动从何而来,缓缓双手合十,而闭目许愿:


    “鬼神大人,如若你能听见,请让我能有一双能看透连绝的眼,一对听懂连绝的耳……”


    须臾安静片刻钟,她的心愿随水而流,喁喁人声渐渐传过来。


    月情睁开眼眸。


    岸边的豆豆惊道:“连绝哥,你是不是作弊了?你的河灯怎么会飘那么远?”


    本也在许愿的少年瞭开眼皮,瞧了眼飘远的河灯,哼笑一声,眉梢扬起,“作弊?我需要作弊?”


    他道:“今天可是中元节,中元节是鬼节,而我是鬼大王,我的河灯自然第一。”


    “……”


    “……?”


    “…?!”


    这一瞬间,河岸寂静。


    残阳逐渐消失在夜色中,面目模糊的行人一一被血月笼罩。


    他们浑身僵硬,缓慢转头,表情卡在五官上,眼中是无可形容的呆滞。


    连绝浑然不觉,还心情甚好地四处远眺,便见到了离来不远,在朦胧灯火后的月情。


    她身在血月之下,月光挥洒而来,氤氲在高架灯笼的暖光里,眼尾艳丽而动,袭来一身暖色,正如有美一人,夺目璀璨。


    他不自觉勾起唇角,眼睛都光亮了几分,心情甚好道:“情娘!”


    随着他开口,月情手里的灯笼啪地声灭了。


    “……”


    果然,不管努力多少次,她还是理解不了他!


    “月师傅,连绝哥他疯了,为了吹牛,这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都敢说!”


    豆豆终于醒过神,语气惊颤不已,表情惊恐万分。


    月情深深呼吸,嘴角则微微抽搐。


    她的确不信鬼神不信中元节,但顶多是不信,连绝不一样,他不仅不信,人家过生辰,他爬上桌子一脚踹下寿星自己当大王。


    中元节晚上敢这么说的,全大祁也找不出第二个,而唯一一个,被她给摊上了。


    连绝闻言微微挑眉,道:“我没有吹牛……”


    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月情打断道,“他的确并没有吹牛,龟大王,他是出了名的,俗称王八大王,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话一出,河岸再度一静。


    半晌,豆豆才发问,“龟…大王?”


    “是的,”月情的语气无比坚定,比磐石还要坚硬,“众所周知连绝是外地人,他的口音很重,听错了很正常,不要多想。”


    豆豆扬起困惑的小脸,“可是龟大王和中元节有什么关系?”


    月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因为中元节会放河灯,而他不仅是龟大王还是个水王八,是以,才能得第一。”


    周遭一静,紧接着响起一阵笑声。


    “原来连绝哥是水王八!”


    “难怪他的河灯游得那般快!”


    小孩们哈哈笑着,纷纷跑偏,七嘴八舌地讨论,又让连绝展示展示他水王八的功力,再放一次河灯。


    连绝被冠上水王八的丑名也不生气,仍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只微微挑眉过来,瞧向她,“那我是王八大王,情娘岂不是王八夫人?”


    月情:“………”


    差点忘了这一茬。


    俩人自成亲以来,月情已经是一百次问自己为什么要招赘,这分明是招罪。


    她脸上的笑容已然是挂不住了,瞧了眼笑容甚欠的连绝,不由哼了声。


    又将带来的竹篮打开,新鲜炸来酥酥脆脆的金黄茄盒一露出来,顿时飘出阵阵油香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最亮的自然是以馋嘴出名的某某。


    可月情偏偏就不理他,看都不看他,只将篮子递给豆豆他们,又笑着叮嘱道:“天要黑了,快回家去吧。”


    孩子们纷纷扬声道:“谢谢月师傅!”


    连绝被排挤在外面,一个香香茄盒都没分到,他眨了下眼,道:“真过分,居然光明正大地孤立我。”


    月情道:“谁让你乱说话,不知分寸。若是被路过的小鬼听见状告上去,只怕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连绝闻言莞尔,轻松道:“这你便放心了,还没有我吃不了的东西,不用兜着走。”


    此言当真。


    连绝是倾仙楼出了名的扫盘仙人,一顿饭三桶起步吃饱为止,逢年过节,还要再奖励自己半桶,美其名曰高兴。


    但是——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优点吗?


    月情忍不住轻轻掐了他一下,让他老老实实给鬼王道歉,回去了再多供些祭品和香火,态度也需得虔诚些,以求鬼王原谅。


    毕竟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今时今日正是鬼门大开的中元节。


    他顿了下,头顶的光倾泻而来,落入她温柔如水的眼眸中。


    她说:“听话。”


    他不自觉地低顺下眉眼,轻声依言,又慢慢牵住她微微泛热的手,逐步相扣,依恋地与她再近了一分。


    月情并未觉察到他的小动作,还在郑重其事地给鬼王戴高帽子,道:“今日是鬼王的节日,想来他老人家看在这面子上不会同你计较。”


    连绝注视着她,闻言挑了下眉,若有所疑地嗯了一声,“为什么他是老人家?说不定人家鬼王英俊非凡,年轻貌美呢?”


    他的关注点一向离奇,上次看白娘子排班戏时,旁人都对拆散白娘子与许仙的法海气得牙痒痒,他呢,目不转睛地盯着法海收妖的金钵。


    有道是法海的金钵不仅能收妖还能化斋,简直是修仙界出门在外必备法器。


    随之由衷赞叹,“法海可真是个贪吃的小机灵鬼。”


    众人:“……?”你确定你说得是法海?


    月情哪怕与他相识三年,试图理解他两年,但仍旧会被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噎住。


    她是让他去关注鬼王是否年轻貌美吗?


    “非人之物,非人之事,不论年龄,不论男女,”月情语重心长地瞎扯,见他若有所悟,轻轻带了他一下,不许他再胡思乱想,道:“走了,回家了,再不回去,给你做得烤鸭要冷了。”


    连绝立时不再纠结,牵住她的手在空中荡了荡,扬唇一笑,“走喽,回家喽。”


    他声音轻快,天真烂漫,甚至有些无忧无虑。


    在这世间,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感到烦恼。


    月情和他牵着手,一晃又一晃,微微勾了勾唇,心情也快意不少。


    她与连绝相识是三年前,而结为夫妻已有两年。


    彼时她二十三岁,而他才十七岁。


    在这座小镇上,从来没有像月情这样二十多岁才嫁人的姑娘,也没有有手有脚的年轻男子入赘。


    总而言之,这桩婚事可谓是惊世骇俗,一时之间,成为了小镇上的饭后闲谈,惹了不少非议与笑话。


    但不论有多少人奚落,小两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


    虽然,她这位夫君,总是会冒出些不合时宜的惊世之语,她也总是无法完全地理解他,但总体而言挑不出旁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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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连绝年轻,生得又十分俊美,性子热切,阳光爱笑,光是摆在屋子里看着都令人欢喜。


    更何况是收入房中做小夫君呢?


    **


    回去后,众人一道祭祀,告慰先祖求了平安。


    夜色翻涌,一轮血月徐徐升上夜空,被乌云遮住了大半。


    月情困倦地揉了揉眼,顺手关了窗子,回身时打了个哈欠。


    小夫君已经换了寝衣,一头绸缎般的长发垂至脑后,优越的眉眼在烛光下映出几分漂亮的光华,尤其是那张张合合鲜红柔软的唇,让她的心脏微微鼓动。


    连绝的缺点很明显,而优点也格外明显。


    有这样一张俊美的脸,月情就能将他的小缺点一笔勾销。


    “我老家那边有个古老的传说,据说在中元节那一夜,人会梦见另一个世界的鬼魂,甚至通过梦境沉沦在鬼府…”


    烛火曳曳,连绝哑着嗓音,徐徐诱人,冷冰冰的手贴过来,似有阴风阵阵。


    月情认识他三年,知道他最喜欢各种神仙传说、鬼怪志录、修仙秘法,所以对他这幅神神叨叨的模样早已经免疫。


    她并不是很懂,只是微笑着说:“你老家的古怪传说还真不少。”


    这已经是他给她讲的第三个了。


    连绝轻轻笑了一下,看她的眼睛波光流转,勾唇扬眉一笑,“虽然古怪,但有我在,你都不用害怕。”


    “是是是,”虽然不知小夫君又稀奇古怪地在说些什么,但她皆一股脑地点头应是,随之将滚烫的手贴在他冰凉的脸上解暑。


    连绝天生体寒,夏夜就是她的降温法宝,每天抱着他睡觉,闷热难当的夜晚也觉得舒适。


    这样还不够,她弯着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勾着手指引他过来,轻轻地撩起眼睫,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柔软的唇角。


    少年一顿,喉结轻轻滑动,眼睛愈发水润了些,明明还有想说的话,却情不自禁地被她勾着靠近过来,蛊惑一般半阖起双眸,湿漉漉地看着她。


    月情的手指微微用力,扣住他的下巴,俯身去吻冰凉的唇。


    “唔……”很快,抵抗的力道消失,变成痴迷的回应。


    湿热的吻缠绵加深,相拥的二人落入床榻。


    夜色渐深,夏夜的星辰斗转而移,帘帐之后的火热渐渐平息,只余均匀而安详的呼吸声。


    黑暗里,一双眼却迟迟不得闭上,幽暗地瞧着已然熟睡的月情。


    半晌,那双眼才微微阖上,俯身下去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而后紧紧地拥住了她。


    月情微蹙眉,似乎感到了不安,她挣扎了一下,却深深地陷在梦中,动弹不得。


    ……


    那是一个陌生的地下长廊里。


    廊中幽暗无光,不见人影,只零零星星地听见流水声。


    月情被困在了其中,正疑惑时,忽见一群人在走廊上急行。


    那群人来得突然,诡异,就像凭空出现。


    梦中之景千奇万变,她并无任何惊异,只本能地随着他们行到了那最深处。


    一路而去,灯火如影随形,直至沉重的机关声响起,露出一个赤水环绕的石台。


    石台上方绕着几根犹如人臂粗的狰狞铁链,那铁链已被猩红的血染出了锈斑,正紧紧缠着一个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月情不由皱眉。


    这是一处见不得光的刑房。


    那被吊起来的男人身姿颀长,而肤色若雪,犹若白瓷般炫目,便更显身上鞭痕的狰狞恐怖,再去细看,犹见那破烂皮肉下的白骨。


    身后的赤河滚烫翻涌,热浪滚滚,蒸汽腾腾,模模糊糊中,她好似听见了痛苦的低吟。


    他竟还活着?


    月情诧异,凝眉细听,他低哑着嗓音,如死灰一般。


    让人不安。


    而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眼前这个被吊起来的男人,异样地眼熟。


    想瞧一眼,只是瞧一眼。


    她不自觉地被吸引了所有心神,忍不住穿梭过人影,飘过滚烫的赤河,一路走到那男人脚下。


    适时,猩红的血从男子额上滴落下来,不巧,滴落进她的眼里。


    而血色中,她瞳孔一颤,全身的血液倒流凝结。


    那是——


    …连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