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作品:《山吹[破镜重碎]

    小剧场合同还有一个月才到期,王导将大家都约在排练厅里。沈棣棠一周没洗狗,跟王导打声招呼就带上琛琛,打算蹭宽敞淋浴间给臭烘烘的旧狗翻新。


    站在排练厅透明的门前,沈棣棠微怔。


    愉琛正对玻璃门席地而坐,噙着笑看她,右手在脸边小幅度歪两下,算是隔着人群悄悄跟她打招呼。


    沟通海报需求,他来干什么?


    没等她进门,琛琛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已经用脸怼开门,钻到愉琛怀里,像排练时那样枕着他的腿躺好。


    肥狗爱挤人,更爱把滂臭的爪子举在空中,往别人嘴里塞。


    沈棣棠只好在愉琛左边坐下,好控制肥狗的活动范围,省得它妨碍别人。


    愉琛将狗头挪到右腿上,左手撑地,靠近她些:“好久不见。”


    沈棣棠看看日期,说:“指七天。”


    他没反驳,只是笑着点头。


    没多久,灵澜也到了,算上多多和王导,五个人到齐。


    一轮演出海报原本是灵澜画的,她硬是插进来争取这个机会,灵澜自然不会太痛快。沈棣棠原本做了心理建设,不论灵澜什么态度,她都三缄其口少怼人,毕竟是她从人家手里抢机会。


    可灵澜依然得体,对着她笑笑,还挨着她坐下,带点讨好的意味。


    ......这就有点奇怪了。


    没等沈棣棠细想,王导便开口:“叫大家来主要是沟通一下二轮海报的需求,早点定好,也不耽你们往后的时间安排。”


    “预算会比一轮充足不少,我们也希望从剧本、舞台到场刊海报都精益求精。”多多补充,“海报依然采取手绘形式,由于预算充足,除了二位我们也考虑定向邀约部分画师参与比稿。”


    灵澜笑笑:“这么看来,棠棠的周边和票务收入都非常可观。”


    沈棣棠默默用自己拿到的分成倒推计算收入,——剧组确实富起来了。


    愉琛将手机摆在腿旁,单手发:【好棒。】


    沈棣棠瞄一眼手机,没理,但下巴不自觉昂得高些。


    王导接着说需求:“一轮海报以主角身体轮廓为原型的方向可以继续沿用,但我们希望突出手绘海报的优势,比起传统视觉设计为先的海报形式,提升艺术性。”


    沈棣棠直接地问:“比如?”


    王导哪都好,就是当甲方提需求的时候太抽象。


    王导乐呵呵地回:“比如,需要从《蓝嫁衣》故事出发,不是单纯地暗示结局,而是与故事氛围、主旨契合。人有形魂,剧本也有,我们希望这一轮海报画魂,不画形。”


    “......”沈棣棠又一次感受到被古风煎蛋花支配的恐惧。


    王导继续说:“比稿周期一个月,最终会由编剧选定。”


    “可......编剧是谁啊?”灵澜问。


    灵澜不问,沈棣棠还没注意到。她回忆片刻,场刊周边外宣,《蓝嫁衣》这部话剧从未写过编剧栏,仿佛查无此人。


    王导摆摆手:“比稿胜出就知道咯。”


    因着王导抽象的几句方向,沈棣棠包里准备好的几版小稿统统被她自行否决,推翻重来。


    开完会,她拎起鼾睡的肥狗,抓紧洗完抓紧回家,她对即将到来的日子极其期待,恨不得原地闭关。


    淋浴间对胖狗狗来说有点热,她开着门,将水温调好,掏出狗狗沐浴露开洗。肥狗很会享受,他四脚伸直侧躺,任由自己泡在湿区的蓄水里。


    肥狗脑袋挤在淋浴间的墙上,头顶的小狗皮皱巴巴堆起,像块脏抹布,——这样能最省力地保持鼻孔朝天的姿势。


    沈棣棠捏两下它拖地的嘴皮,给它摆成个更不容易呛水的洗澡睡觉姿势,就脱下鞋子挽起裤脚,踏进湿区开启这项庞大的工程。


    耳边是肥狗呼哧呼哧的呼噜声,混着哗哗的水声。肥狗自重傲人,沈棣棠翻动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


    她捏捏他嘴筒,小声吐槽:


    “什么动静,跟我在水帘洞里打恶龙似的。”


    短会结束,愉琛被王导拉住多聊几句,一转身人和狗都不见了,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


    愉琛走出排练厅找人,路过走廊尽头的淋浴间,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仔细一看,还没关门???露着好大的缝隙,隐约可见布满水滴的影子。


    里面传来哒哒哒,听起来就很忙的脚步声,很熟悉。


    愉琛的脸“唰”地发烫,他背过身去,视线只敢落在地板上,反手握住门把手,“咔哒”一关。


    啪嗒啪嗒,湿答答的脚步声渐强,门咔哒一声拉开。


    “你干嘛——?!”身后开门那人着恼,气呼呼地问。


    “......你洗澡又不关门?”愉琛依然背对门口,“大庭广众......”


    啪!


    湿答答的手在他脖颈上拍一下,在后颈留下潮湿温热的触感,顺着脊椎蔓延。


    接着是草莓味清爽的风,和——


    她不耐烦地骂:“谁会洗澡不关门?吓我一跳!”


    愉琛这才转过身。


    毫不夸张地说,她胳膊湿答答,发丝湿答答,脸上也湿答答,跟洗澡的唯一差别就是穿着衣服。


    “你是跟花洒打了一架吗?”愉琛脸上的热意总算消散。


    沈棣棠侧身,指指淋浴间四仰八叉的肥狗。


    “它这是中暑晕倒了?”他茫然地看着“一滩烂狗”,“这么冷的天......”


    “什么啊,我在洗狗。”


    越说越离谱。


    愉琛挽起袖子,越过她走进来:“我帮你,你去擦擦脸。”


    花洒的流水声像海浪,层层叠叠地涌来。原本宽敞的淋浴间好像变窄,窄的束手束脚,又好像变宽,能容纳海边度假般的好心绪。


    愉琛帮忙扶着肥狗沉重的头,攥着耳朵,她手法粗暴地将沐浴露抓到肥嘟嘟的后脑勺上。


    “你为什么说又不关门?”沈棣棠问。


    空气静默片刻。


    她继续说:“想起来了,我知道淋浴间的锁是你装的。”


    还有走道灯、荧光贴、合她口味的盒饭......


    “谢谢。”唰唰的水声中,她的视线与声音都隔着雨幕。


    “我就没见过谁比你心还大。”潮湿的对视中,他笑着说,“高中就敢翻窗住在我房间,毕业后自己半夜三更回家拿东西......还有自己跟那么多讨债的人周旋。你胆子忒大,大到让人提心吊胆”


    “谁提心吊胆?”她反问。


    “我。”他停顿片刻,“......我们。”


    “因为我跆拳道黑带,打趴两个你根本不在话下。”


    沈棣棠亮起右手臂的肌肉,她好久没空练,但多亏隔三差五扛肥狗,肌肉没掉。


    愉琛笑道:“对,所以才敢大半夜自己去画什么涂鸦。”


    沈棣棠没看他,无言地冲洗肥狗。


    肥狗身上的泡沫已经冲干净,愉琛的手伸进小狗潮湿柔软的毛发里,像陷入夏日温暖潮湿的沙滩,耳边是潮汐汹涌,层叠浪花。


    洗澡工程耗时过久,肥狗失去耐心站起来,先是哗啦啦,接着淅淅沥沥。


    “它好像要甩毛了,你……”


    愉琛伸手挡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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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狗稀里哗啦地甩水,耳朵像拨浪鼓,淋浴间内中雨转暴雨。


    沈棣棠置若罔闻,躲都不躲,任由香喷喷的“肥狗降雨”迎面砸过来。


    他现在算是知道,她为什么洗狗像跟花洒打了一架。


    水珠细细密密地挂在她额角的刘海上,晶莹剔透。最顶端的水珠过重,擅自向下滚落,顺着发丝流动,咕噜噜地吞并其它水珠,越坠越快——


    ——他伸手接住。


    “伞呢?”愉琛假装生气。


    他手心蓄了小小的一汪湖泊,她额角发丝悬挂雨水,滴滴答答地落进湖泊,湖水又悄悄顺着指缝逃走。


    “给画打了。”沈棣棠落汤鸡似的,指指旁边毫发无伤的画。


    “这么大的雨......会感冒。”他无奈道。


    “怎么可能,这么热的天气,淋雨超舒服!你怎么总是有那么多事要担心?”


    沈棣棠湿答答的手环住他脖颈,潮湿顺着他脊椎蔓延。


    雨水顺着脖颈钻进他上衣内侧,沿着背脊向下。


    他指指旁边画框里连个水痕都没有的画布,佯怒:“同为画布,为什么这么对我?”


    ......


    沈棣棠发丝挂着的水珠缓缓下坠,愉琛五指并拢向水滴的方向伸去——


    嘀嗒。


    水珠汇入大海,他的手最终没有越过无形的边界。


    沈棣棠说:“它甩就甩咯。你怎么总有那么多要担心的事?”


    你怎么总有那么多要担心的事?


    她无数次问过他。


    遇乌云便担心下雨,逢高山时忧心倾塌,于绝顶快乐时冒出即将变糟的不安。


    哪怕身畔是万里无云的沙滩大海,也要忧心忡忡,不断冒出各种灾难的预设。


    如果说他的人生态度是在海边摆平衡石,战战兢兢地担忧海浪打来,那么沈棣棠的人生态度,就是抱着冲浪板迎上巨浪,去探险。


    前者看似形态稳定,心却惴惴不安。后者看似手忙脚乱,心却安定如山。


    沈棣棠她的字典里没有担忧这个词,在灾难到来之前,她既不预设也不想象,从不杞人忧天,更不会像他一样用提前到来的焦虑将痛苦无限拉长。


    换言之,她有种浪打来再说的平和,更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勇气。


    她放任自己去感受一切,不论好坏。


    一如小狗带来的局部骤雨,他东躲西藏,担心他并不喜欢的衬衫的安危,担心不可能再淋得更湿的她;而她纹丝不动地被淋个透,摸摸热气腾腾的小狗,眼睛亮晶晶地笑骂。


    她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意味着——他需要回答她的问题。


    视线相接,他不自觉地吞咽,喉结颤抖。他以问题作答:“你就不会担心吗?”


    她说:“会。”


    水哗啦啦地洒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汇成溪流。溪流汩汩流淌,自他下垂的指尖汇入大海。蜿蜒曲折的溪流攀过他的手臂,不约而同地绕开他右手手腕凸起的疤痕。


    沈棣棠伸出指尖——轻点疤痕。


    溪流顺着她的手流淌,水流盖住疤痕,再看不清。


    “会担心。”


    沈棣棠说完,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便牵着半干的肥狗离开。


    愉琛混乱地关闭吵闹的花洒,愣愣地注视她离开的方向。


    !


    等等。


    刚刚的对话在他脑海里重映,跳脱出那个场景,某句话变得异常突兀。


    他说:“对,所以才敢大半夜去画什么涂鸦。”


    她当时没什么反应。


    可这样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