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林卫东依依不舍地告别林满仓，以及过来送行的发小姜大勇，登上返回京城的长途客车。


    没办法。


    京城机械厂的春节假期就三天，晚回去一天，都会被批评写检查。


    换成前两年，半天假期都没有。


    大年初一正常上班。


    新龙国就没有过节放假的习惯。


    “大勇，过两天，你去一趟京城，给我买几本关于养猪的书。”


    “拿着公社开给你的介绍信，去一趟农业部门，问一问进口白猪的事情。”


    “嗯？白猪？”


    姜大勇愣了一下，茫然道：“干爹，猪还有白色的吗？”


    “听说进口猪都是白色的。”


    简单讲了林卫东的想法，林满仓自言自语地说道：“前三十年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臭小子真的是彻底长大了。”


    昨晚。


    林卫东和林满仓父子聊了整整大半夜。


    林满仓不得不承认。


    男人确实应该出去闯一闯。


    林卫东不但成功说服了林满仓。


    并且为公社的养猪事业，做了一个全盘的规划。


    帮助公社将养猪当成主要副业，不但是为了提高社员们的生活质量，林卫东还有着属于自己的私心。


    再过两年，社会发展方向将会全面朝着经济建设冲刺。


    谁能为国家创汇，吸引来打来的外资。


    让所在企业自给自足，无需上级拨发资金。


    谁就是英雄好汉。


    同时，干部年轻化也将出现在大众视野。


    整个八十年代，二三十岁的科长，副处屡见不鲜。


    大学毕业就能成为科员，但凡做出一个成绩。


    三十岁之前成为科长，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满仓今年才五十多一点。


    同样属于“年轻干部”。


    林满仓的行政级别为15级，远超公社书记的最高标准21级。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


    与老林同志的高风亮节分不开。


    林满仓在部队是营级军官，又是战斗英雄。


    回到地方工作。


    本该进入县府，担任副县长，享受副处待遇。


    林满仓主动请求去家乡担任公社书记。


    架不住林满仓的多次请求。


    上级保留了林满仓的行政级别，安排他去前进公社当主任。


    这又是为何。


    林满仓能以公社主任的身份，多次和上面顶牛的缘故。


    一旦养猪搞起来，进口白猪得以顺利推广。


    老林同志估计还能再进几步。


    去掉身上的副字。


    “王叔，过年好。”


    “这是我爹托我给你带的东西，您……”


    连夜赶回京城，林卫东拿着从家乡带来的一些土特产，进了王永民的东屋。


    没想到。


    王永民表情异常严肃。


    对于林卫东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就像是专门等他。


    “你看看这个。”


    王永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直接递给林卫东。


    “没完了是不是……怎么到哪都能遇到她。”


    看完文件内容，林卫东脑中只有一个感觉。


    老天爷在玩他。


    从明天开始，苏雨桐将成为191厂的一名正式工呢？


    “不是，王叔，苏雨桐怎么会来咱们厂上班呢？”


    林卫东一脸蒙。


    “你小子的嘴巴也真是够严的！一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你和苏雨桐离婚了，你说你……唉。”


    王永民没好气地数落林卫东。


    离婚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守口如瓶。


    林卫东不说也就算了，林满仓竟然也一个字都没透露。


    “你们这对父子，真是亲爷俩，放在战争年代，绝对是铁齿钢牙的好汉。”


    “年前，厂里出纳考上大学走了，乔大力将苏雨桐的档案交给我，想要让她顶出纳的岗位。”


    “苏雨桐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人品虽然有待商榷，不过她在你们公社当过会计，有学问，有工作经验，又是你妻子，我就批了她一个招工名额，万万没想到，看到她的档案我才知道，你们两个竟然离婚了。”


    王永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到碰过这种幺蛾子事。


    林卫东进厂的手续是由人事科负责。


    那个时候。


    王永民和其他厂领导一直忙着民用商品的工作，并没有查阅林卫东的档案。


    又因为林卫东和林满仓始终没提苏雨桐的事情。


    王永民以为二人还是夫妻。


    至于说，为什么是乔大力推荐苏雨桐进厂当出纳。


    王永民误以为是林卫东搞定了乔大力。


    由于二人是夫妻，林卫东不好直接出面。


    因此曲线迂回，请乔大力帮忙出门。


    哪曾想。


    自己闹了一个大笑话。


    得知苏雨桐的婚姻状态是离异，王永民昨天调阅了林卫东的档案。


    婚姻关系也是离异。


    气得王永民差点鼻子冒烟。


    “王叔，既然您都知道了，能不能别让苏雨桐进厂？”


    林卫东表情别扭道：“苏雨桐这个女人不是善男信女，我……”


    “字都签了，你觉得可能不让她进厂吗？”


    “你们两个到底因为什么事情，非要闹到离婚这种地步？你爹也是的，干了这么多年公社主任，竟然连劝都不劝，就给你们办了手续。”


    这年头离婚，不论谁对谁错，都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搞不好，还会影响前途。


    连婚姻问题都处理不好，又怎么能安心工作。


    “我和苏雨桐的事情，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不提她了，我有点别的事情，需要先和您汇报一下。”


    虽然不清楚苏雨桐怎么会来工厂上班，不会木已成舟，再想也是多余的。


    况且。


    苏雨桐在财务科，林卫东在小集体工作。


    双方隔着半个厂区，井水不犯河水，未必会天天打交道。


    紧接着。


    林卫东开始汇报工农联营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王永民倒是没什么意思。


    只不过和林满仓的担忧相同。


    担心这个方案，无法得到厂务会的支持。


    说是厂务会，主要还是乔大力。


    组织工作，王永民能够一言独断。


    行政生产，资金调动这些方面，厂长的话语权比书记要重。


    而且过几天王永民将带着一部分厂领导，前往下面公社支农。


    大概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王叔，是不是只要我说说服乔大力，事情就能推进下去？”


    林卫东问道。


    “理论上说，的确是这样，可是不容易啊。”


    王永民叹气道。


    林卫东笑道：“想要说服乔大力，未必要从他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