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变化来得突然，那一群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没有变化的武器就从失去了手指的棉花手中滑落，“噼里啪啦”的全部掉在了地上，玩偶们被武器绊住，“叽里咕噜”摔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棉花娃娃球。


    那群变成玩偶的人紧紧地挤成一团，彼此之间跟玩碰碰车似的撞来撞去。


    每个玩偶都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能够协调指挥好自己全新的、似乎不太听话的手脚，一点一点地挪动，缓慢而又艰难地让自己从混乱中单独脱离出来，安全的与其他玩偶分离开。


    应星望着不远处风格骤变的混乱场面，心中涌起些许熟悉的无语、无奈和嫌弃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看起来他们都很健康啊。”尤利娅笑嘻嘻道，“身体的充棉都很饱满呢。”


    她的目光落在空中虚幻的一点上，喃喃自语：“瞧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就算变成玩偶也几乎只剩下一层外皮了。”


    以尤利娅所在的地方为最大的中心，其余数个冲突爆发点为小的中心，童话般的景象飞速辐射展开，覆盖了这颗“中转星”原本的颓败景象。


    若是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的人在此时到来，大概会以为这里本就是个甜蜜梦幻的地方。


    尤利娅理了理头发，细心解开发尾打结的地方。


    她那银白的发丝垂落，似乎在不经意间也沾染上了各种糖果的色彩与甜味。


    “咦？”


    应星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一个红棕色头发、草绿色眼睛，且在左眼处有一道疤痕的玩偶混在玩偶堆当中，动作缓慢，极其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他的记忆很深刻——他非常清楚记得自己看见过，有这样特征的那一个人确实应该已经死在了刚才的冲突当中。


    他很惊讶：“我记得，有些人应该已经死在了冲突当中。”


    不只是一个人，数个倒在地上的变成玩偶的人都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在艰难适应并控制自己全新的身体的同时，颇有些不可思议的互相打量着，像是没想到自己竟能重返人间。


    “当然没死，只是一点小把戏——当然，具体的是商业机密。”尤利娅眨了眨眼，食指竖起抵在唇上，“不过，让应该发生的事情在活着的人眼中看起来正常发展，正好可以用来拖延时间。”


    这个地方只是这颗星球上爆发了武力冲突的数个地点之一，而尤利娅会来这里，更大的原因是她把游戏开幕的最重要的“引信”放在了这里。


    “算算时间，‘种子’提供的能量也差不多了……”尤利娅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


    她在分别接触这颗星球上两个最大的、相互敌对的势力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在与她对视过的人的精神世界里埋下了“种子”。


    那些“种子”具有很强的“感染”能力，能通过生物与生物的接触，如同瘟疫一般在不同生命个体的精神世界里快速传播开。


    ——精神的土壤被埋下了“种子”，随后，不需要尤利娅的操控，“种子”会自己疯狂地生根、发芽，并进一步向周围存在的生命体“播种”。


    而尤利娅给两个敌对势力提供的武器也动过了手脚。


    “就是那些武器上的红色桃心图案，或者说，是用于画那些图案的颜料。”尤利娅挑眉，语气中含着些许抱怨的情绪，“时间上来不及了，所以实际上只有一部分做了手脚，但那部分的图案都是我一个一个亲手涂的，涂完累得我手都酸到抬不起来了。”


    接触过那部分武器的人中也有可能会有意志坚定的人，那部分人不容易被影响，即便“种子”成功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也很快就会干枯，而动过手脚的图案则可以作为一种保险措施，用于“软化”他们的精神防御，使“种子”更容易扎根和顺利生长——就是借助实际存在的媒介，首先在意识表层逐步进行干扰，随后配合“种子”以深入影响精神。


    从武器到人。


    从人到人。


    精神世界当中的“种子”们顺利长大，于是，虚构的幻境世界就有了展现的基础，尤利娅只要在合适的时机稍加动作，就能让其在现实世界当中以极短的时间迅速铺展开来。


    “不过最重要的部分还是那个。”尤利娅的眼神闪烁着光芒。


    “那个？”应星有些困惑。


    “就是……”尤利娅正要解释，耳朵一动，“哦，来了！”


    应星顺着尤利娅指的方向看去。


    首先是从地上冒出的白金色的光。


    随后，地面开裂，光团缓慢向地面上移动。


    “噼啪。”


    只眨眼间，应星错愕地看见一棵小树苗出现在了光团的中央。


    那棵小树苗“嗖嗖”上窜，一呼一吸间就成长为了一棵仿佛有几百年树龄的郁郁葱葱的大树。


    应星盯着树上灿金色的叶子，脸色不太好看。


    “好——”


    尤利娅伸了个懒腰，在平台上摇摇晃晃。


    “那么，这下幻境算是正是落成，该去宣布游戏规则了～”


    “等等。”应星表情严肃，“那棵树是什么？”


    尤利娅扭头看向飘在半空中的应星。


    她沉思片刻，转头看了眼通体冒着金光的树，再回头看向应星，恍然大悟：“是有点儿像……你和丰饶有仇？”


    “那是我和别人交换来的一件一次性的奇物，可以辅助构建这个世界。”


    她的手指卷了卷发尾，紧皱着眉，艰难地组织语言，勉强耐下心解释。


    “让我想想……就是在原有的空间之上，我又叠加构建了一个新的空间，两者之间被一层屏障隔开。如果把我所创造的幻境与现实相结合，那个屏障就像是烟雾一样，轻轻一挥手就能驱散。但是，有了那件奇物的存在，屏障就变成了坚硬的玻璃，难以轻易打破，同时也能让这个幻境世界好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一般。”


    “总的来说，和丰饶的力量其实没什么关系？虽然说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长出那样的树……”尤利娅扯了扯头发，“你可以把那棵树当作开放大世界游戏主城中心广场的树？”


    风打着卷儿吹过，满是糖果甜香的气味。


    尤利娅嗅了嗅空气的气味，猛然扭头盯着那棵树看：“欸，这么说起来，那棵树和这个幻境一点也不搭啊。”


    这不是明晃晃的在喊有问题吗？！


    她的力量早就耗尽了，要是那棵树被那群行动快于动脑的家伙烧了，那游戏岂不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尤利娅语气沉痛：“真伤心。等我下回去酒馆，一定要揪住那个家伙揍一顿。”


    那个嘻嘻哈哈看着比周围所有的假面愚者都不正常的家伙！


    应星沉默片刻，指了指嘴角：“你在笑，尤利娅。”


    “嗯？”尤利娅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发现它确实是在向上扬起，“真的耶。”


    应星：“……”


    “哈哈哈，别这么看着我嘛。”尤利娅笑出了声，“虽然我确实很期待接下来的游戏，但在大魔王的大招蓄势待发的时候，突然有勇者喊着友情啊羁绊啊冲出来终结大魔王的阴谋，那不也很有意思嘛！”


    应星感觉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还是被他自己吞了下去。


    实话说，他不是很能理解……


    尤利娅没有在意应星复杂的像是吞了虫子的眼神，捧着微红的脸道：“具体的操作起来是很麻烦，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等，但人家毕竟不是令使那样强大的人物嘛。”


    要说的话，她连踏上命途获取命途的力量都是最近的事。


    这次构建出的幻境世界也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想。


    ——她本以为能完整地创造出一个与匹诺康尼相似的梦境中的游戏世界，并能顺利地将人们引入其中，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不过，最终的效果很不错，不是吗？”尤利娅笑问。


    准确来说，是相当不错。


    应星惊叹。


    “发现能做的更多的时候就想做得更多，结果一不小心就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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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利娅耸了耸肩，“还好覆盖的范围只有大陆，不然我得被吸干了。”


    这颗星球上的陆地是一块完整相连的大陆，其余地方则被广阔的海洋所覆盖。在陆地上，适宜居住的地方十分有限，因此，即便是最贫穷的人，也宁愿忍受他人的白眼，也要挤在居民区附近生活。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很少有人愿意前往那些连动物都不愿栖息的贫瘠地区求生。


    “他宝贝的，这是什么情况。”


    “我记得这颗星球原本不长这样……”


    嘈杂的交谈声逐渐接近，有其他人被吸引过来了。


    “啊！走走走，赶紧走。”尤利娅像被电击了似的跳了起来。


    她还保持着自己原本的模样呢，要是被那些巡海游侠逮住就麻烦了。


    “那些人是谁？”应星在被拉走前紧急回头看了一眼。


    尤利娅绕着路避开那群有变成玩偶也有维持原本模样的人：“是巡海游侠。”


    应星问：“我还以为巡海游侠只是传说……他们是你引来的？”


    “是啊。我匿名在巡海游侠交流消息的地方放消息说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在这儿，和他有仇的人循着味儿就跑来了。”尤利娅唇角勾着笑，“先来到这里的巡海游侠发现这里情况有点复杂，就去喊了更多的游侠来，不过他们刚发出摇人的信号，后面那批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她的手指动了动，简陋的游戏规则便凭空出现在了变成玩偶的人们的脑海中。


    “幻境世界就这一点好。”她有点可惜，“就是游侠们的速度比我预想的更快，我的马戏团小丑的打扮不能出场了。”


    她本来想穿着那身小丑的衣服去宣布游戏开场和游戏的具体规则的。


    “我不喜欢疼痛。”尤利娅眯眼笑，“我和那些恋痛的家伙不一样，我只是想当观众在旁边看戏——翻车没关系，但我可不想挨揍。”


    可惜明面上的规则和隐藏的规则在幻境世界构建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加进去了，要不然她能直接“瞬移”到没人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辛辛苦苦用双腿跑步。


    她在一处没人的楼顶停下了“逃亡”的脚步：“正好这里没人，先休息一下吧。”


    “丰饶孽物……”应星飘在半空，低头看向下方，嗓音低哑。


    “啊呀。”尤利娅顺着应星的目光看去，神色复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反物质军团也入场了。”她望向远处，感知到了某种充满暴虐的力量，“公司的人应该也被拉进来了……嗯，应该已经全部入场了。”


    谁能想到呢？


    机缘巧合之下，这颗小星球上竟然聚集了那么多人。


    应星飘到尤利娅身边，问道：“你的游戏规则是什么？”


    尤利娅打了个哈欠，手指点在应星额头的地方，毫不意外地戳到了一片空气：“事先声明，这全都是我现编的。”


    “游戏名字是‘努努的大冒险’。”


    “通过每个地方设置的不同的游戏关卡，寻找终点的线索。”


    “每通关一个游戏关卡可以获得一个小奖品，终点的线索会在游戏通关时随机掉落。”


    “最终的奖品则是能实现任何愿望的‘最终的秘宝’。”


    “听起来有点像游乐园的结构。”


    应星歪了歪脑袋，眼中流露出些许怀疑。


    “不过，最终奖品是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东西……没有设置限制条件？”


    “我可没有当游戏策划的天分，所以就是游乐园的模板套用。”


    尤利娅仿佛被应星“你是不是在骗人”的目光伤到了心，连忙为自己叫屈：“我可没有骗他们，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我当然可以帮忙实现所有的愿望。”


    毫无代价就能“实现任何愿望”，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星神亲自出手都没办法这么保证。


    因此，尤利娅避开了关键点，只是含糊其辞地对最终奖品进行了描述——但凡有人稍微深入思考一下，就必然能察觉其中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