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娅微微一笑。


    “喏，差不多了，我下线啦。”她听见那群人已经讨论的差不多，双手背在身后，远望，似乎透过梦境的屏障在看着什么，“总之，等你醒来就能看到咯~”


    应星面色凝重：“你有规划好逃跑路线吧？”


    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碰上家族追捕……”


    尤利娅笑容一僵：“……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小应星，家族可暂时抽不出空来抓人。”


    更何况，她也没干什么大事呀，只是小小的……给大家表演了几个魔术而已~


    “我已经比你的年纪要大了。”应星皮笑肉不笑，强调自己年龄的声音中又带了点郁闷。


    尤利娅的眼中闪过金色的光：“抱歉？”


    应星轻叹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尤利娅，嘴唇蠕动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也没再多说其他的：“你去做要做的事情吧。”


    “那再见～”


    听到应星的回答后，尤利娅便毫不留情地迅速下线，只留下了一个“人偶”在原地。


    应星“哈”了一声，眉心跳了跳。


    他双手抱臂，找了个墙靠着，闭着眼等待离开太一之梦。


    而后，没多久……


    巡猎的游侠射出了子弹，飞星划过天际，向远方的同伴发出呼唤，撕裂了梦中的黑夜。


    虚无的命途行者拔刀出鞘，刀光凌冽，红色的闪电稍纵即逝。


    沉沦美梦的人一一挣扎着自救，太一之梦逐渐崩坏。


    *


    “你做了什么梦？”稚嫩的童声询问。


    一分为二的世界。


    一半是色彩斑斓的糖果屋，一半是灰白色的破败废墟。


    “糖果屋是什么？”


    是欢愉的美梦。


    “废墟是什么？”


    假面愚者看了眼废墟中露出的半截手掌，不作回答。


    她摇头晃脑，一边断断续续地哼唱着一首曲调怪异的歌，一边双手背在身后，一遍一遍来回跳着有一半是灰白色的方格子，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


    直到时间恰好，梦境被早已清醒的人手动毁去。


    *


    “滴，答，滴，答。”


    少女在自己两边脸颊上都用油彩画上了大红色的倒三角图案。


    她舒缓身姿，双手举起，手臂像飞鸟的翅膀一样舞动，脚尖踮起，转着圈，跳着芭蕾。


    她不停歇地跳着舞，指尖闪烁着代码飞速流过时留下的光点。


    在她默数到第八分钟之后，靠着墙壁坐着的青年总算是有了动静。


    应星从梦中清醒，睁眼看到的便是在跳着舞的模糊人影，恍惚有点像音乐盒上的跳舞小人。


    “尤利娅？”他的声音沙哑。


    “是我。”尤利娅轻盈地走到应星身边，“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恶心、头晕、想吐的感觉？”


    应星深呼吸，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渐渐恢复，重新填满大脑中缺失的部分：“我很好，并无大碍。”


    他环视四周：“我们现在在哪里？”


    “那就好。”尤利娅说，“我们在匹诺康尼大剧院哦。”


    “这里是沙龙，贵宾包厢的休息处，也就是所谓的交际场所……之一。”她的声音飘飘忽忽，“这会儿大剧院的舞台上正上演着精彩绝伦的剧目高潮呢，只可惜整个剧院都被家族封锁了，演出全部暂缓，没有观众，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搬着你进来。”


    怪不得这里没什么人。


    应星瞄了眼自己皱巴巴的衣服，选择不去深究自己是怎么被尤利娅带进被封锁的匹诺康尼大剧院的：“你不去旁观？”


    若真是她口中的“剧目高潮”，她错过不会觉得可惜么？


    “那是属于星穹列车和那对兄妹的高光舞台，可不是我的，而那里也不需要多余的观众。”尤利娅有节奏地点着头，身体微微摇摆，“至于我嘛，早在你们还沉浸在太一之梦当中的时候，就已经做完了我想做的事情啦~”


    相比起舞台上出演的剧目，她还是对匹诺康尼大剧院本身更感兴趣。


    “你该不会真的准备砸坏整个棋盘？”应星能双手抱臂，挑眉。


    “怎么会，我是那么残暴的人吗？”尤利娅笑容不变，“我只是帮了他们一点小小的帮忙而已，他们还得反过来感谢我呢~”


    真的吗？


    应星摊开手，调侃道：“你的话可没有多少可信度。”


    “欸——真过分——”尤利娅变成了包子脸，抱怨似的说，“明明我这次是很认真的哦。”


    说罢，她又自顾自地跳起了舞，只是这回伴奏的不是她在心底默唱的悠扬曲声，而是她自己口中发出的怪异声音。


    “啦，啦，啦~啦啦啦啦~”


    “滴，答，滴，答，滴滴答——”


    “哼哼哼……”


    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感受到地面的轻微震感，尤利娅迅速用力地抓住了应星的手腕，眼睛放亮，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终于……！”


    “我有个朋友告诉过我一句来自她老家的谚语。”


    她看了眼应星，说了两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听起来是不是很有道理？”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眩晕的感觉刚传到大脑神经中枢，就被空中呼啸而过的狂风吹散。


    应星本想开口说话，却猛然被灌了一嘴冷风。


    他下意识反手抓紧了尤利娅的手臂，眼睛因为突然直面太阳的光亮而受到刺激，眼角沁出些许泪水。


    “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一把将挂在自己脑后的面具抛开，肆意的笑声在风中扩散。


    她抛掉的面具也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与她的笑声重复在一起，竟有点像是在相互应和。


    “Sur-pri-se！”


    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刚刚放亮的天际。


    应星正对着尤利娅，也就是面朝着天空向下坠落。


    透过胡乱飞舞的发丝，他看到了尤利娅背后的景象，眼睛吃惊地瞪大。


    本来只损坏了部分的匹诺康尼大剧院像是玩具一样被解构，无数的信息化作莹蓝色的数据流，交织成了复杂的数据网络。


    应星首先听到的是一声轻微的“砰”声，它轻柔地融化在了高空冰凉的空气和耳边吹过的响亮的风声当中，并不引人注意。


    然后，是一连串的爆炸声，无数建筑的碎屑掉落，然后融入了半空中在到处乱窜的数据流当中。


    薄纱般的玫红色光晕缓缓将天空染色，各色的琉璃珠闪烁着鎏金色的光，从天空中坠落，像是星星落入大地。


    “Bong——”


    最后一声，像是礼炮的鸣响。


    伴随着最后的爆炸声，华美恢弘的建筑彻底解体，变成了无数色彩美丽的花朵和糖果，原处则只留下一颗像是在呼吸的刺目光球。


    应星心头一沉，精神恍惚，目瞪口呆，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完蛋，尤利娅该不会真要被通缉了吧？


    而被担心的本人，则是在应星的注意力被那座正在逐渐“解体”的大剧院吸引的时候，悄然把自己的位置移动到了他的视线盲区，随后消失了一段时间。


    当她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时，发尾带着一丝焦黑，像是被火焰烤灼过一般。


    真实的肢体替换虚构的幻觉，她重新抓住了应星的手腕。


    “差不多啦。”


    尤利娅计算着大致时间，感觉差不多之后，提醒了应星一声。


    然后，又只是一眨眼，她就带着应星回到了地面上。


    她拉着应星，兴高采烈，像是捡到了有意思的玩具的孩童：“如何？那是不是很漂亮？”


    尽管在高空向下坠落的感觉确实不错，但踩在坚实地面上的感觉还是让应星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露出了高兴地笑容：“很不错。”


    “但你真的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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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没关系，问题不大啦~”尤利娅打断了应星的说话，“在这么快乐的时候，就不要讲这些啦！”


    “大家都很开心呢～”


    应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眨眨眼，注意到了周围环境蒙上的红色滤镜，半空中隐隐约约还闪烁着桃心的图案。


    从梦中醒来的人们放松了精神，沉浸在了欢愉的情绪当中，嘴唇弯起一致的弧度，所有人都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应星怔了怔，委婉询问：“这里……看起来是否有些不太对劲？”


    “没有呀。”尤利娅环视一圈四周，肯定点点头，“没错，没有不对劲。”


    “毕竟他们也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呢。”她确定地说道，“这个时候，当然要有笑声！所以我就让他们都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啦！”


    应星：……


    应星：…………


    行吧。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出了疲惫的神情。


    尤利娅关切询问：“累了吗？”


    “是有点？”应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移到其他地方去，慢了半拍，迟疑地回答。


    “这很正常，好好睡一觉吧，起床就好了。”少女柔软的掌心触碰到他的眼皮，微凉，“放心吧，你会做个好梦，我说的~”


    *


    “哎呀哎呀，瞧瞧这是谁？”


    红色的金鱼游曳而过。


    “未来的……‘通缉犯’小姐？”


    “我的照片可还没上通缉令呢，提早这么称呼一个良民也太过分了吧，花火。”


    尤利娅小心将青年扶到一边的长椅上，然后转身看向红衣少女。


    “橡木家系的家主即将锒铛入狱，家族的权力要被重新划分，他们最近恐怕没什么空来向我一个小人物来计较梦境中的建筑损失吧~”


    “那可不一定。”


    花火眨了眨眼，眼中的蝴蝶振翅欲飞。


    “哎呀，原来如此。”尤利娅恍然大悟，随后露出了无辜，又极其无赖的表情，“您是在生气吗？但一如约定所说，我可没有随意破坏您的计划呀~”


    “是没错，而且你的魔术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花火听闻，露出了遗憾地表情，“但是亲爱的，我现在更想看见你露出被我吓到的表情。”


    “是这样吗？”尤利娅换上了一副极其夸张的被惊吓到的表情。


    “哼，太夸张啦，你的演技一点儿也不过关~”


    花火伸出手，眼神闪亮：“你拿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可别告诉我，你清理掉那些虫群只是因为你的烂好心发作？”


    “日行一善嘛~”


    “不过……瞧。”


    尤利娅伸出手，手心上悬浮着金灿灿的碎片：“我确实捡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一段很有意思的记忆。


    “这是……”花火抬手，轻轻触碰几乎要溃散的碎片。


    轻柔的陌生女音响起，声音如同接触不良般断断续续，背景音是响亮的虫群振翅的声音。


    “颜色是不是很漂亮？”


    尤利娅一向喜欢闪闪发光的人的灵魂，即便那个灵魂只剩下了一段记忆也是如此。


    “我好不容易才赶在一切结束前把她们收集起来。”


    拿别人提供的辅助工具清理掉最麻烦的“虫王”，然后将她一个人清理不掉的虫群暴露在家族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们自己清理顽固的虫子们，然后得到些许破碎但璀璨漂亮的记忆，以及帮好奇的同伴采集得到部分和星核构建梦境相关的数据。


    对花火来说可能不太划算，但对尤利娅来说，这是很划算的等价交易。


    “拉扎丽娜·简·艾丝黛拉。在匹诺康尼的历史记载中，过去是无名客的一员。”尤利娅短促地笑了一声，“嗯——等星穹列车的几位有空时就给他们送去吧，就当是那一天的日行一善啦~希望之后和他们遇到时，他们可以在合适的时候恰当地忽略掉我的行动。”


    “哈哈哈……”花火笑弯了腰，“那就……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