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大姑姐


    沈嫣回到汴都，都珂就拿来一封拜帖，沈嫣打开一看，吃了一惊：“长公主？”


    都珂笑道：“可不是？从前她眼高于顶，对着我们常宁殿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咱们也只能受着。谁叫她是官家的姐姐呢？如今‘违命侯’伏诛，她的地位就尴尬了！”


    沈嫣一哂：“那又如何。这天下毕竟还是邵家的天下，官家又没有废了她‘福安公主’的封号，到底高人一等。”


    这位福安公主是“前夫哥”邵榄的姐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先帝子女不多，只有三女一子，这位福安公主是长女，自然地位尊贵。


    大姑姐、小姑子回娘家，连当时还是皇后的郭飞瑶都要让着些，何况沈嫣这些妃妾。当时最受宠的章彩嫆，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


    听说福安公主想见她，沈嫣猜不透缘由，只有到了日子，大开中门迎接。沈嫣带着若湄行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福安公主满脸堆笑，平易近人，和她以往目下无尘的样子大相径庭，沈嫣暗暗称奇。


    沈嫣将迎入府中，又请她上座，奉上贡茶。她可不敢拿自家出品的土茶孝敬她，两人说了一番词不达意的客套话。


    还是福安公主先点名了来意，原来她在新都洛城买了一块地，想请沈嫣做设计。


    哎呀，大客户啊！


    沈嫣心态立刻变了。


    她这会儿搭话就真心实意得多了，一边说话，一边分析对方的需求，长公主如今有一儿一女，长子十一岁了，女儿九岁。


    嗯，孩子的喜好要考虑……


    至于福安自己么，她之前可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主儿，想讨好她可不容易。从前沈嫣操持宫中事务，遇到要招待内外命妇的大宴，少不得要因为她的挑剔而费尽心思。


    福安公主说道：“饶凤与我透过底，说大娘子最是精通营造，连他也是请你帮的忙。我一想，我的面子难道还不如他那个老货么？所以，才来厚颜相求，希望沈大娘子也帮我设计设计。”


    这些贵人不喜欢谈钱，但沈嫣知道饶凤一定是把设计价格告诉了她。


    行呗，沈嫣难道要跟钱过不去？！


    过去种种不可追，展望未来、寻找可以合作的机会，才是重点。


    这回，是沈嫣主动问及那块地的位置和大小。


    福安公主使了个眼色，她的宫女拿出了图纸，递给沈嫣，沈嫣一看位置内城靠丨北，从前也算北阙甲第的位置，不错不错！


    再一瞧地块，狭长一条，面积也太小了吧？！


    这是堂堂长公主的府邸？这叫她怎么设计？连造三间大殿的地方都不够啊，如果她记得不错，长公主府邸的规制就比亲王府邸低一级，一重殿宇，三间大殿，开间、纵深和高度略低一等，但是布局摆在那儿，这点地儿哪够啊？！


    沈嫣面上不显，但是福安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讪笑道：“这并非我的公主府，就是我平常散心的地方。我也不喜欢那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样子，无趣得很。我看了饶凤那园子的设计，真是漂亮啊！我就想有个赏景、散心的去处。”


    原来如此！


    沈嫣放心了，这就好。两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窄后宽的狭长一条，若是认真设计，也能螺蛳壳里做道场的！


    沈嫣在现代的时候，攒了多年的钱，买了47平方的宅院，小的不能再小的。她还不是精心设计了四五稿，都要画出花来了？！


    如今到了古代，见识多了，就不把两亩地放在眼里了。


    要是她那会儿有两亩地，还不开心得飞起来？


    这个面积和潞王府的花园差不多，不过要劈出居所和下人们住的地方，真正花园的部分就要小很多。


    无所谓，小有小的设计！


    这个单子，沈嫣接了！


    果然沈嫣答应下来之后，第二天福安的宫女就送来了设计费——一千两百贯，又传福安的话：那些石料、玻璃窗之类的，她都会在沈嫣这里订。如今只需要沈嫣出一个设计图。


    爽快！


    饶长开这小子出去转了一圈，又打听到了更多小道消息：“福安长公主原来就和驸马卓大人不睦，不过那会儿违命侯还在，总是压着姐夫低头。如今违命侯去了，两人彻底闹翻了。卓大人纳了好多妾室，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公主不愿留在汴都，便凑钱在新都买了这块地。如今她手头也不宽裕了，也没人去孝敬她，所以只能买小一点儿……”


    “还有这种事？”都珂听了大为感慨：“当年这位长公主真是威风凛凛啊……”


    耐雪道：“那个卓大人，很是好色，摆宫宴的时候，摸小溪的手……”


    沈嫣听得眉毛直皱，她固然不喜长公主当年高高在上的态度，但更加不喜欢卓驸马这种好色软饭男。


    听着这些八卦，沈嫣也在不断分析福安的需求，她嘴里所说的赏景散心，只说出了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不太好平铺直叙地说出来。沈嫣揣度，福安不乏有为自己、为儿女寻一个出路的想法。


    归元帝迁都，一些旧贵族如福安长公主留在了汴都，归元帝并没有在洛城给他们寻一个安身之所，保留封号、食邑和俸禄，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那么这些人怎么办？


    离真正的权贵阶层越来越远，信息越来越滞后，资源也逐渐降级，最多再过两代就会彻底没落，皇帝的草鞋亲就是这么来的。


    福安的打算，就是调集现有的资金搏一把。归元帝没有赐她新的宅邸，但没说不准她到新都散心啊。于是，她在洛城买一块地，建一个园子，邀请一些新朋旧友，赏景游玩，也是为了维系旧的关系，结识新的人脉，不至于成为宗室中的边缘人。


    待在这个圈子里，有时候一个不经意间的消息，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沈嫣自己也深有体会，她听说了归元帝要找当年宇文弢的折子，立马意识到皇帝有迁都的打算，所以很快在洛城附近买了三块地，现在都涨了。


    这就是信息的价值！


    如果她回永春老家，虽然也能靠着自己的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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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才智养活自己，但积累财富的速度肯定不及现在。所以沈嫣能理解福安千方百计留在京城权贵圈的动机。


    如此看来，福安的这个园子，有很强的社交属性，同时也要满足她们一家三口的居住需求。


    沈嫣看着那狭长的地块，陷入了沉思。


    这个格局实在眼熟啊，平平无奇的大门，狭窄的廊道，欲扬先抑，柳暗花明，这不是留园吗？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留园目前的样子并不是最早的设计，现代游客所见到的留园入口，是经过多年因产权变迁、布局改动、运营整修等原因改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留园以精湛的空间划分、丰富的山石景观和“宅院一体”的特点，跻身于中国四大名园之一，沈嫣曾经打卡多次，难怪她一见到福安买的地块的形状，立刻就联想到留园了。


    沈嫣拿出纸笔写写画画，却听耐雪来报：靖远侯来了！


    沈嫣见他一身朝服，疾步走入书房，又焦急地上下打量她，觉得好笑：“你刚下朝？有什么事，看我做什么？”


    段久道：“我听说福安长公主来过，我怕她欺负你……”


    沈嫣啼笑皆非：“你是打听过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可如今世易时移，她又能对我如何？福安是聪明人，才不会这么蠢。”


    段久瞥了她一眼：“听闻她吃鸭舌只吃舌尖，竹笋只吃笋尖，每次宫宴，你都要因为她大费周章……”


    “如今，她也摆不了谱了，”沈嫣叹道，说着就把饶长开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他听。


    果然，段久也是更讨厌卓驸马那种软饭硬吃的人，一听这个，皱起眉头，问沈嫣：“那她来找你做什么？”


    “自然是找我设计宅院了，”沈嫣轻笑：“总不能是找我吃饭吧？！我可没工夫给她找鸭舌去！”


    段久说道：“你可想好了，她那个人，挑三拣四，不好伺候。”


    沈嫣抿嘴一笑：“我对付大姑姐、小姑子也算有点经验了，何况只出设计图，这活儿还是简单的。”


    上次给潞王设计花园，轻轻松松赚了三千贯。沈嫣当然愿意再接一单。


    段久让她说得笑了起来，回头又一想，她嫁了两次，与邵家、关家总有这样那样的联系，而他始终是个外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怏怏不乐。


    不过他也没有把自己的失落表现在脸上，说到底，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当初是他强势命令沈嫣嫁给关振楣冲喜的。这苦果，他只能自己吞下。


    如今沈嫣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愿意跟他说说话，闲聊一些八卦，已算得有进展了。这两年他不时的关心和帮忙，总算与她亲近了很多。至少，沈嫣是信任他的。


    段久又对沈嫣叮嘱几句：“若是福安长公主找茬，你记得，一定要跟我说，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沈嫣想起他收拾耐雪前夫陈威龙的手段，嗔道：“哪里会到那个地步。如今福安很有分寸，不会平白为难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段久不怎么相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