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循此新生(七)

作品:《细作小姐她不老实

    让辛晗改变主意的,是“梨园行”三个字。


    他钟爱听戏,去西北大半年也不是没在路上悄悄找过戏伶,只是那边民风粗犷,总感觉演得少了几分细腻,唱得也少了几分韵味。后来好不容易回百逾了,结果恩师为了帮他立住一个克己勤政的好名声,特意再三叮嘱他万万不可再沉溺戏曲。


    无曲可听的时日,当真是把他憋坏了。


    此刻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听上了梨园行的戏,心里是说不出的久违与珍惜。就算今日他听戏的事被恩师知道了,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天塌下来还有母妃在前头顶着呢。


    “悠王觉得今儿这戏唱得如何?”


    文贵妃侧头与辛晗说话时,他正有模有样的学着台下小生的动作比划,嘴里还在跟唱,全然没听到有人在问话。文贵妃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终于得到“甚好,甚好”的敷衍回应。


    见这个傻小子完全没领会她专门留他的意图,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戏台上,文贵妃只好挥手让戏伶们都下去。


    “欸,这,这都还没听够,怎的就走了。回来回来。”辛晗不满地叫了起来,同时招手让已经下台的戏伶们都回来。


    难为梨园行的伶人了,一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文贵妃拍了拍辛晗绑着暗纹金丝束带的手腕,恨铁不成钢道:“得了,这戏唱的够久了,雅乐舞的舞伶还未登场,再不换个口味客人们都要看腻了。你呀,趁此时机也活动活动眼睛,总盯着一个地方看不好。今日春光潋滟,风景正盛,四处的景呐你都多看看,难说就能找到一眼万年的绝色。”


    个中意思暗示的再明显不过了。


    辛晗不傻,此前文贵妃多次同他提过选妃成家这一话题,都被他含糊其辞过去了。今日他也不是误入探春庭的,而是被贵妃身边的贴身女使思佳给带进来的。只是走着走着思佳就不见了,而他在庭中巧遇了贵妃一行人后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当最美的风景已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欣赏别的景色呢。


    辛晗的眼神在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卫身上流连了片刻,而后勉强勾起嘴角,直接问文贵妃觉得哪个方向的景色最好看。


    文贵妃一听儿子终于上道了,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她不紧不慢地选起了放在面前的吃食,葱白的手指来回盘旋,最终落在了装有紫葡萄的玉盘里。


    紫葡萄玉盘的盘口正对左前方,那个方位上坐着两位姑娘。一位嘴角噙笑,坐姿挺拔,头昂得犹如一只孤高的白鹤;另一位一手扶额,头一点一点的,明显在睡觉。


    敢在宫中宴席上打瞌睡的人,除了慎节伯嫡女,还能有谁。她母亲与母妃是青梅竹马,此前他二人接触不多,对她印象也不怎么深刻,但他能认出她来。


    母妃中意的儿媳应该是她。辛晗心道。


    只是这人似乎对戏曲并不感兴趣,如此精彩的曲段都能听睡着,叫她坐在这里,简直是暴殄天物。但转念一想,她既然对戏曲不感兴趣,那婚后他便多叫戏伶来府中搭台,等她躲得远远的了,他便可以和想待的人待在一起,做喜欢做的事了。


    辛晗的手掌合起来又松,松开又合起来,随后他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的决心。文贵妃见状喜上眉梢,要不是用手帕掩着,她的笑意就快要溢出来了。


    一曲舞停,周围响起了众女眷鼓掌的声音。熟睡中的何蕉蕉惊醒,还没意识到发生了甚么,她不爱听戏,从小便与戏曲无缘,再加上昨夜失眠,方才一不留神便睡着了。


    只听高坐上首的贵妃娘娘说重赏,赏绫罗、赏珠宝、赏黄金......


    众人喟叹,没想到文贵妃今日出手如此大方,赏出去的东西都快赶上祭月宴皇帝赏给整个雅乐舞的了。


    然就在这时,尉妃不知哪根筋犯毛病,忽然伤感起来,她深深叹息道:“可惜红颜薄命,祭月宴上那支由德妃开场的雀舞,本宫至今还念念不忘。”


    她的声音不大,像是在说给自己和身边的萦才人听,但还是被周围离得近的几位夫人和小姐听到了。这其中便有昂首挺胸的岳洛和刚睡醒的何蕉蕉。


    “尉妃娘娘不必感伤。”岳洛冷不丁出声。


    文贵妃也听到尉妃不合时宜地丧气话了,本想斥责她扫兴,但此刻见岳家五姑娘站了出来,她只好莞尔问岳洛此话怎讲。


    岳洛举止优雅的起身回答道:“回贵妃娘娘,小女有位好友,在德妃进宫前便对其钦慕已久,更是自称德妃的‘小满月’,后又在一次宴席上偶得德妃指点,收获颇多。早听闻德妃还是翎才人时,便与尉妃、萦才人二位娘娘同住一宫,感情深厚,尉妃娘娘有此感念乃人之常情。今日凑巧,小女的这位好友也在这探春宴上,兴许可让她为尉妃娘娘舞上一曲,以解哀思。”


    这话里所描述的人怎么如此熟悉?


    何蕉蕉越听越不对劲,后背冷汗细密的冒了一小层。若说方才她被惊醒后仍有困意,这会儿人直接被完全吓醒了。


    她轻扯了下岳洛的裙摆,想让她别说了赶快坐下,可对方置若罔闻。她只好向不远处的戚苒投去求救的目光。戚苒微微颔首,示意她别慌。


    “不知岳五姑娘的这位好友是在场的哪家姑娘?”


    尉妃眼里满是期待。


    岳洛笑说:“说起来娘娘还与她相熟呢。此人正是小女身旁的慎节伯嫡女,何蕉蕉。”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刹那,何蕉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她没想明白,岳洛突然搞这一出是甚么意思,好歹提前同她商量商量......等等,莫不是岳洛在报复她进宫面圣一事没与她商量?


    若当真如她所想,她只能说此人好可怕。


    “哦,本宫竟不知蕉蕉还会跳舞。”文贵妃觉得好笑,她捻起一颗紫葡萄往嘴里送。


    戚苒顺势替何蕉蕉解围,“就是,岳五姑娘说笑了,我家蕉蕉那腰硬的像块铁板,腿抬不过肚,一双又黑又糙的手更是连鸡爪还不如。还是别让她在这等场合污了大家的眼了。”


    这话旁人听起来会觉得伯公夫人贬低自家孩子过头了,可在何蕉蕉听起来却在心里连连叫好。


    虽然经过她这段时日不间断的基本功练习,身体每个部位的柔软程度早已达标;再说舞蹈功底,就算身体不是以前那副了可她对每个动作的肌肉记忆早已刻入骨髓;最后便是从前她引以为傲的手了,经过她一日多次的大量手膏涂抹,她的手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刚醒来的那副不堪入目的模样了。


    但这些变化岳洛肯定是不知情的,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落水之前。所以今儿岳洛就是想要她当众难堪。


    合着原本那位拿岳洛当朋友,岳洛却拿人家当笑柄。


    文贵妃又往嘴里送了颗葡萄,摆手说罢了,“蕉蕉有几斤几两本宫还是知晓的,就别——”


    “不如让何姑娘展示一二。”一直默不作声地辛晗突然发话了,“母妃,别老以您以前的眼光来看人。难说何姑娘私下苦练,真将自己练成了跳舞的一把好手呢?”


    他想能让母妃看上的儿媳,除了有长辈的情谊在,肯定还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不喜听戏,原来是更喜舞蹈。高门贵女都是讲究名声的,那他便做这个好人,给未来王妃一个展示的机会,让她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等擅舞的名声传出去了她自然高兴,她高兴了,日后过门便不会怎么管束他了。


    辛晗自以为看透了一切,打了一副好算盘。


    “悠王说的有理。”文贵妃嘴角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看来九儿是不想驳了岳五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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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面子,这就开始护上了。


    儿子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管戚苒在一旁朝她挤眉弄眼了。转而吩咐台下的舞伶,让她们带何大姑娘去雅乐舞挑套合身的衣服。


    何蕉蕉无奈,只好离开座位随舞伶们前去换衣。在去雅乐舞的路上,她的思绪又飘回了几月之前,那时她刚入宫,路走的还是从前那条,如今簇拥着她的舞伶,都是她曾经的同僚。如今再回首,彷佛还是昨日的经历。


    刚进雅乐舞,迎面便看到了熟人,何蕉蕉下意识的唤了声“乌掌史”。乌掌史表情讶异,但看她的装扮便知不是宫里的人,于是道:“姑娘晓得我?”


    “家母常来宫中游走,以前听她提起过,雅乐舞最有才能的上官叫乌掌史。”何蕉蕉灵机一动随便编了个借口。而后一舞伶跳出来介绍了何蕉蕉的身份,以及她们带她来此的目的。


    “既如此那快些带何大小姐去挑衣服罢,别让娘娘们久等。”乌掌史指着最里面的那间房,“左侧架子上的服饰都是全新的,何大小姐喜欢哪套尽管挑就是。奴婢还有事,恕不奉陪。”


    何蕉蕉道:“多谢乌掌史。”


    待她走后,一身着月白竹衫的男子来到乌掌史身边,想想问有关新舞编排的事宜。月白竹衫指着那抹夹在两名伶人中间的背影,问:“新来的?艺考不是三年一次么,她怎么入选的?”


    乌掌史拉着男子往外走,不许他乱看,“是贵妃娘娘的贵客。听说极其擅舞,还受过翎才人的点拨,是专门来雅乐舞挑舞服的。”


    雅乐舞的人都未改口,还在叫着碧月檀最初的封号。


    月白竹衫一听更加好奇了,故意拖重脚步让乌掌史不大能拉得动他,一边还不安分地一直往后瞄,直到人影消失在最深处才不得不罢休。


    -


    这厢辛晗见何蕉蕉去的有些久,逐渐表现得不耐烦了。他正有意起身告退,便被眼疾手快的文贵妃给摁了回去。


    “说了要陪本宫尽兴,九儿应该不急着回去罢。”


    辛晗一听哪敢再动离席的念头,忙说不急不急。


    文贵妃拍了拍他的手,“不急就好。你与小五兄弟二人也多年未见了,此次探春宴本宫特意邀请了他,待他先去见过你父皇便会过来,看时候也该来了。”


    “母妃说的是辛须?”辛晗唰地变脸,语气埋怨道:“您叫他来作甚,儿臣不想见他。”


    文贵妃正色道:“长幼尊卑都忘了?你该叫他皇兄。况且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兄弟之间哪有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你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他。”


    辛晗正想反驳,便被前方水面上缓缓漂近的一张竹筏吸引了注意力。竹筏上站着两个看不清容貌的男子,一个意气轩昂,负手而立;另一个是筏工。


    广纳殿怪石后的流动湖水与探春宴的场地相连,辛泰斗听说辛须要去见文贵妃,与他交代完事情后便特意准许他坐竹筏过来。


    竹筏还未完全靠岸,辛须便先做全了礼数,隔着好些距离先与文贵妃和其余妃嫔行礼。辛晗见状嗤之以鼻,将头扭去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换好舞服的何蕉蕉也回来了,文贵妃怕冷场太久怠慢了宾客,于是吩咐思佳让乐师先奏乐,又抬手指了指离岸边最近的位子,示意辛须先坐下。


    琴声悠扬,徐徐响起,起初敦厚,音色充盈进春日的每一处留白;待慢慢褪去厚重的外壳,反而更加衬托了里头清亮的弦音,让天地万物都愿意为之停顿片刻。


    琴声如舞姿,翩翩起舞的妙龄少女此刻在舞台中央,表现得游刃有余。


    凌空旋转时她无意间瞥见假山石后的一道身影,那人似乎穿着月白竹衫,正目光如炬的远远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


    她一时分神,落地时翻了几个跟头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