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陆地模糊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终于要靠岸了吗？” 莉莉安举着一个小巧的望远镜，然而远处的的大陆依然是一片晦暗的阴影。


    那个望远镜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纪念品，再加上空中的绵绵细雨，莉莉安基本上看不清什么。


    “希望到时候天气能好点。” 凡妮莎看着天空。


    离开 “大漩涡” 附近后，天地间的异象就消失了，海水变回了原本的深蓝，天上的乌云后也没有诡异的裂隙。


    “下雨超麻烦的，” 莉莉安附和道，“以前有的设备还不防水。”


    “你是指那个采样器吗？” 凡妮莎想起了那个被塞进角落的金属箱子。


    “嗯……差不多吧。” 莉莉安没更多解释。


    她看过这套设备的型号，和现在对比，这已经算是比较老的了，如果没给她，大概过几年都要被报废掉。


    这一代大概有什么注意事项来着？


    莉莉安已经太久没进行过这类工作了，她主要还是负责呆在实验室里，而不是在野外考察。


    这时候莉莉安就很庆幸凡妮莎什么都不懂，如果换做她曾经的导师，现在已经往她头上扔笔了。


    不过想到他已经回归了主的身旁，现在能这么做的只有那些许久未见得同学们了吧。


    “莉莉安，关于未来的行程……”凡妮莎疲劳的整理起桌面上的资料，“我希望我们抵达大桂后能加快速度前往崖港，联合科考队预计将于两个星期后在那里靠岸，教廷希望我前去观望一下。”


    联合科考队……莉莉安有些愣神。


    她关注这件事除了工作原因外，还有一个比较私人的因素。


    她以前的一个同学也在联合科考队之中。


    希望别遇上她。莉莉安的手指在栏杆上敲击着。


    “莉莉安，你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虽然并不打算给她多少选择，凡妮莎还是认真的问道。


    凡妮莎瞄了一眼桌面上的资料。联合科考队中当然有叶文赛人的身影，而她现在收到的命令就是协助第十局的工作，确认那些人的安全和状况。


    那里原本肯定有固定的安排，比如大桂官方和事先加入的安保人员，但老老实实遵循原定的安排不符合叶文赛和教廷的作风。


    更何况，在几段长时间的失联以及人员伤亡后，一些让人不安的消息已经在情报网上流传。


    “啊，当然没问题。” 莉莉安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凡妮莎还是低头看着资料，“此外，你以前的同学好像也在他们之间，你想看看她吗？”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凡妮莎抬起了头，“看来你和她相处的并不怎么样。”


    “你不如问我和谁相处的比较好，” 莉莉安吐槽，“除了你以外。”


    “谢谢，但是作为监察者和被观察人员，我们在我的同事们面前还是不要那么亲近比较好。” 凡妮莎有些昧着良心说道。


    严格意义上，这类任务应该过几天就换人，但是由于人手不足，这项规则很少会被遵守。


    而且，原本就是她最开始提出要 “建立起友善的关系” 的。


    莉莉安陷入了回忆，“虽然我有试着和他们好好相处，但是……没什么结果，特别是她。会不会是因为我有一次把最后一张披萨拿走了啊？”


    她沉默了一会，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讶，“这么一想，我和别人友谊好像都没有超过一个星期的。”


    难道你就和我关系好一点吗？就算是在国内，这样的人际关系也很失败了。


    凡妮莎抿了一口茶，“可能她只是性格比较内敛。”


    “到底是为什么呢……” 莉莉安似乎没听到。


    她突然转过头，“凡妮莎，我突然有点想问……你有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啊？”


    “你为什么要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答案是没有，” 凡妮莎想了一个终结话题的好方法，“他们都死了。”


    莉莉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对不起。”


    “在审判庭，死队友是很常见的事。不过，你不必为他们伤神，” 凡妮莎依旧面无表情，“他们已经归于安宁，回到了主的身旁。”


    “呃……那挺好的。” 越是聊到这种严肃的话题，莉莉安就越是怕说错话。


    在叶文赛生活这二十多年，莉莉安已经充分体验过了虔诚的信徒们有多狂热，他们大部分人连一点失误不能丝毫容忍。


    “实际上，即使有这层安慰，活着还是比死去更好，” 凡妮莎收回了看向天边的目光，“我只是想说，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说完，她又久久盯着莉莉安。


    莉莉安感觉有冷汗在自己脸上滑过。


    她这是像暗示什么吗？我没通过监视然后我现在要死了？不对，如果是这个原因她也不会觉得我去得了神国啊。


    凡妮莎叹了口气，“莉莉安，等到了崖港，我们还是装作不那么熟比较好。”


    “啊？” 莉莉安即有些庆幸凡妮莎终于说话了，又对未来充满了不安。


    凡妮莎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你太不虔诚了，如果我们这样嘻嘻哈哈的样子被我同事撞见的话，说不定会影响我的形象。”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不是说我讨厌你，当然，如果你能丰富一下你的精神我会很支持。只是……崖港人员比较复杂，我也不知道我的同事或者其他熟人都在哪，而且我真的……必须要升职。”


    聊到工作，凡妮莎的心情免不了凝重起来，她不自觉的皱着眉头，“如果不能快点晋升，我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才三十几就已经没希望了吗？” 莉莉安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凡妮莎看向自己的掌心，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我有一些特殊原因。”


    窗外细碎的雨声逐渐变为了打在玻璃上的水流，直到莉莉安匆忙关上窗，外界的杂音才被隔绝成了沉闷的声响。


    “这天气怎么越来越差了？” 莉莉安担忧的看向远方的大陆。


    在愈发暗沉的天空下，她几乎找不到陆地的影子。


    一束束水流顺着窗户淌下，很快，就连天空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突然间，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莉莉安视线中，那似乎是个被风雨刮来的异物，牢牢地粘在了窗户上。


    莉莉安定眼一看，发散的影子凝聚成了一条黑色的细线。


    雨水勾勒除了一条细小 “虫子” 的轮廓，它贴在玻璃上，宛若一根发丝。


    没等莉莉安细看，那个异物就随着一瞬间的眨眼消失了。


    “你有发现什么吗？” 凡妮莎注意到了莉莉安的异样。


    对方只是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凡妮莎注视着窗外，默默的忍受着脑海中徘徊不去的嗡鸣声。


    那并不是莉莉安看错了，她也看到了那根黑色的丝线。


    ……


    在欧珀号重新回到正常海域后不久，凡妮莎才彻底意识到这类生物并没有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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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的那么罕见。


    那时，安德鲁·格雷夫终于腾出了时间，要跟她商量一下贝妮丝的残影的事。但除了相关的文件外，他还带来了一件别的东西。


    那是一罐黑色的 “虫子”。


    它们像一群干瘪的蚯蚓一样，毫无生命力的缩在底部。


    “我那边后来也检查一遍您说的那个位置，然后有人在地板的缝隙里找到了这些。感觉它们看起来和贝妮丝残留的那些东西还蛮像的，所以就带过来了。”


    安德鲁看起来相当困惑，“好久都没在船上见过这种东西了，它们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被撞的时候吗？”


    “那年的寄生虫灾害……” 凡妮莎看上去像通宵了一样，连声音都有点有气无力。


    安德鲁花了几秒才想起来她指的是什么，“别吧，它们应该不是一个物种，不然的话我们现在早就被感染了。”


    在良久的沉默后，他又补充道：“呃……我希望是这样。至少这批看上去都不是活的！”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凡妮莎问道。


    “焚烧后扔回海里，你们有什么别的建议吗？”


    凡妮莎回想了片刻，“……没有。”


    她没有回应安德鲁不可置信的神情，因为脑海中回荡的阵痛早已占据了她大部分精力。


    凡妮莎有些后悔这么快就重新收回那些被割舍的记忆，知识中的污染和神术副作用一同降临的后果就是她一整晚都头痛的想对自己的脑袋开一枪。


    虽然她立即就上报了自己在莉莉安精神世界里的见闻，但等资料被下发给她又花上了一段时间。


    在叶文赛，关于那种生物的信息实在是太难拿到手了，特别是对于她这样被感染过的人来说。


    这时，记录的不完整反而成了一件好事，不然的话凡妮莎感觉那些虫子又要钻出自己的身体。


    “听着，格雷夫先生，那次灾害造成了很大范围的污染，所以我根本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也不想记起来。我唯一的建议就是，如果你不想看到一个叶文赛人突然开始吐虫子，你就不要随便问这种问题，也不要抱着那罐东西到处乱晃！”


    不知是因为凡妮莎骤然恶化的态度，还是有些夸张的警示，安德鲁终于把那个玻璃罐收了起来。


    他同时还把椅子挪远了一点。


    难道这点联系真的只是寄生虫灾害的后遗症吗？


    不，我不信。


    凡妮莎盯着桌上的文件，却读不进一个字。


    “白焰事件” 后，贝妮丝出逃，从此淡出了所有人的视野。


    但在二十一年后，她为什么又会光明正大的回到奇曼克斯，还是以那种半死不活的模样？


    是是谁协助了她？那个被虫子操控，能说人话的老鼠吗？


    还是那群虫子本身？


    凡妮莎长长的叹了口气，捂住了脸。


    当脑袋仍在抽痛时，就算是思考也无比费劲。


    “您还好吗？” 安德鲁警惕的看着她。


    “我很好，” 凡妮莎突然直起身，“我改主意了。那个罐子里的虫子，你们应该不需要了吧？”


    “……确实。”


    “你们能不能取一部分做成标本给我，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一些工作可能要用到这些。”


    对啊，那群虫子说不定会有某种集体意识呢？


    凡妮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跳动。


    理智告诉自己，彼界生物只有本能。


    但为什么这种事不能有个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