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一点都不想回答莉莉安的问题。


    确实，莉莉安在她眼里还是那幅无比正常的模样，但在现在已知的条件下，这又有什么意义？


    唯一的意义就在于提醒凡妮莎自己的眼睛不正常，居然把彼界生物识别成同类了。


    凡妮莎将在附近溜达的机器人踢远了些，“这么好奇你怎么不直接进我脑子里看看。”


    机器踉跄了几步，差点倒进火里。


    它停顿了片刻，然后与凡妮莎对面的人一同出声：“个人意愿是很重要的事，我们更希望你能亲口陈述你的经历。”


    这种无比可笑的答案让凡妮莎几乎要忍不住再嘲讽几句，但莉莉安的声音却莫名卡住了她的喉咙。


    此时，凡妮莎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双眼里的声音似乎已许久未响起，但它们这时却莫名与莉莉安的话语 “共振”。


    “我们在主观意义上并没有伤害你的意图，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协助你削弱痛觉，甚至能■■调试。”


    阵阵刺痛从眼部传来，凡妮莎深吸了一口气，捂住了脑袋。


    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甚至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是从火旁，她对面，还是……她体内？


    “但我们觉得这样有点可惜。从前在研究所内，不得不根据规章制度销毁那些成功的实验体的时候，我们也感到可惜。凡妮莎，我们想将你当作同类，我们不想毁掉你的眼睛，也不想破坏你的精神，为什么■■■不能■■■■一同■■■■■■■”


    嘈杂的噪音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陆续暂停，这并不是因为莉莉安终于停止了冗长的沟通，而是因为灰色的帷幕在她们头顶若隐若现。


    莉莉安抬头看去。“失落之地” 的天空本该是一片纯粹的混沌，没有哪种景象会长久在上面停留，但此刻，灰色的滤镜却罩住了不断闪烁着的穹顶。就连那些不断交替的颜色都显得更加迟缓，仿佛彻底崩塌的前兆。


    而一切的缘由，很明显源自凡妮莎。


    她还捂着额头，看起来像是在忍受什么酷刑。


    莉莉安叹了口气，放弃了重新链接凡妮莎体内的族群。


    每次尝试都这样，这是想做什么？拿凡妮莎威胁它们吗？还是因为凡妮莎本身就很排斥这种接触？


    银色的机器里伸出了几丛黑色的丝线，它们涌向凡妮莎的衣摆，攀上了她的手臂。


    声音在凡妮莎脑内震动，“冷静点，凡妮莎，你这样会引来太多注意。”


    凡妮莎一咬牙，心里升起一股烦躁，直接将手臂上的东西甩了出去。


    她的思维好像骤然清晰了许多，她猛地站了起来，“要不是你一直在搞这些小动作——”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打断了凡妮莎的话语，她下意识地看向天空，但那里除了偶尔被彩色刺破的漆黑外什么都没有。


    凡妮莎缓了一会，还是坐回了地上，而被她赶走的黑色生物又爬回了那个机器内。


    它们细长的肢体出奇的平稳，没过多久就重新回到了莉莉安身旁。


    “你该休息了，凡妮莎，施术者总是比普通人更脆弱。” 莉莉安诚恳的说道。


    凡妮莎瞪了莉莉安一眼，然后像没听到般拿出了自己的霰/弹枪。


    她端详着这把与自己称得上是亲密无间的武器，难得擦了擦粘在表面的污痕。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凡妮莎或许还会将它拆开，做点更彻底的保养，但她现在实在是没这个精力。


    实际上，凡妮莎对自己的武器本来也挺暴力的，但一想起莉莉安可能还在盯着自己，她宁愿看着它发呆。


    凡妮莎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有点发抖，她又握紧了些，希望莉莉安没注意到。


    失去施术的底气实在是让凡妮莎毫无安全感，就算不被莉莉安打断，她现在的精神连简单的防御性神术都支撑不起。


    自保能力大打折扣，身旁是某种超出她理解的彼界生物，自己和外界也联系不上。


    在这种情形下，只有手中的热武器还能给凡妮莎些许安全感，至少自己无论多虚弱都不影响开枪。


    凡妮莎就这么握着自己的枪，直到困倦与疲劳再次淹没了自己的意识。


    ……


    凡妮莎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当她重新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里，身上还盖着半张毯子。


    然后下一秒，她便意识到了莉莉安正躺在她旁边。


    凡妮莎差点直接跳起来，但莉莉安的一条腿压在了她身上。


    凡妮莎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她把莉莉安推开，连忙摸向了一边，安心的发现那熟悉的形状还在身旁


    这时候，莉莉安仍然缩在帐篷角落，她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但毯子底下却冒出了几条黑色的 “虫子”。


    它们好奇的往凡妮莎的方向蠕动，却径直路过了她，撞在了另一边的帐篷布上。


    凡妮莎忍着恶心，直接捏起它们，嫌弃的扔回了莉莉安脸上。


    她拉开拉链，来到了室外。黑色的线形生物已经占领了这片空地，它们要么肆无忌惮的在泥土中爬行，要么挂在树枝上。


    除此之外，还有几台机器聚在原本火焰燃烧着的地方，它们正围在一起，仿佛在进行什么无声的交流。


    凡妮莎无视了周围密密麻麻的 “虫子”，快步朝它们走了过去。


    在那群矮小的机器之间是一张地图，图纸上隐约看得出这片大陆的轮廓，但那上面的标记十分笼统，没有确切地点，只给出了大致的地区划分。


    那是她的地图。


    凡妮莎没给那几台机器反应的机会，直接夺回了那张地图。


    那些被操纵的机器也随着转身，黑色的 “虫子” 藏匿在它们的缝隙之间，朝凡妮莎发出了一串奇怪的声音。


    凡妮莎感觉它们应该是在抗议她刚刚的动作，但机器当然是无法说话的。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之前又是怎么回事？


    凡妮莎皱起了眉头，她认得那台长得像噬菌体的机器，但它并没有像昨日那样发出人类的语言。


    这时，莉莉安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早上好啊，凡妮莎！其实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的。”


    凡妮莎回过头，就在她没注意的几分钟里，她身后的那些 “虫子” 便全部消失了。


    只有莉莉安笑盈盈的站在帐篷出口。


    凡妮莎紧闭着嘴，不愿搭理莉莉安的问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没了那些活动的彼界生物，周围简直安静的可怕。


    没有树叶摩擦的声音，没有其它动物的响动，只有莉莉安的脚步声在空地上渐近。


    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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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凑到了凡妮莎身旁，看着有几道折皱的地图，“嗯……看起来好复杂，不过我还记得约塞克的遗址应该是在中部吧？”


    莉莉安的手臂紧挨在凡妮莎身旁，指向了占据了大部分区域的浅红色块，旁边的标志显眼的写着：未知。


    也就是说，人们目前还没探索到这个地方。


    凡妮莎盯着纸面，休息了这段时间后，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了一些，至少头没那么疼了。


    于是，她催动意念，用精神触动了地图内的法术开关。


    一个白色的光点在纸面上亮起，它也处于浅红的区域，只是靠近西边的海岸。


    “真可惜，我们差一点就能直接传送到莉莉安老家了。” 莉莉安叹了口气。


    一个鲜红色的点亮在了地图中部偏东的位置。


    凡妮莎对着旁边的比例尺算了一下，这两个点之间大概有一千公里。


    “这不是差一点的距离。” 她忍不住反驳道。


    “但是彼界里没有距离的概念，” 莉莉安提醒道。


    她又沉思了几秒，“总之，我们现在必须想点别的方式，你现在状态实在是太不乐观了！可惜我不会传送……对了，凡妮莎，你这个地图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功能啊？”


    凡妮莎犹豫的看着手中的地图。


    莉莉安刚刚是无师自通了怎么在法术地图上留标记吗？


    那个帐篷也是，她不是才说过自己不会搭帐篷吗？


    “凡妮莎？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莉莉安困惑的看着身旁的人。


    凡妮莎皱着眉头，直接合上了地图，“想不起来，我头痛。”


    对于莉莉安这样的行为，凡妮莎只能想出一个解释：这家伙还在装。


    装成一个废物，好让自己来拖着她走。


    凡妮莎不明白莉莉安到底有什么意图，她的身份明明都已经暴露了，装成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


    难道之前的气势只是她在虚张声势？毕竟若莉莉安的实力能与她的视觉效果相称，那她也不用把自己这个审判官放在眼里。


    凡妮莎正梳理着莉莉安这些日子里的行为，直到被脑内突如其来的阵痛打断了思路。


    她没表现出什么反应，只是瞪了莉莉安一眼，“你又在做什么。”


    本来看上去还在发呆的莉莉安回会过了神，她笑了笑，“只是在看看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去找找别的路径。” 莉莉安仿佛是在安慰。


    凡妮莎刚想说自己都不清楚她想找什么，但莉莉安却蹲在了那些机器面前。


    显然，这个 “我们” 指的是人类意义中的 “我”。


    那些机器很快就朝着四面八方跑开了，莉莉安满意地站了起来，回到了凡妮莎面前，“好了，也许过段时间，它们就会回来，在此之前……”


    她的声音顿了顿，朝凡妮莎脖子旁的位置伸手，迅速摘下了一根黑色的 “虫子”。


    凡妮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个生物好像在那里咬破了一层皮，但不知为何，自己却完全没感受到。


    “抱歉，有的个体可能会比较心急。”


    那条生物瞬间融回了莉莉安体内。


    “……心急什么？” 凡妮莎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