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宁静的雪原里，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


    这里没有生命的痕迹，只有呼啸而至的风和随之飘落的雪。


    “我们到了。”


    有了人鱼的指引，他们巧妙越过危机重重的雪层，来到了一片没有遮挡的冰冻湖面。


    整座湖都被坚硬的冰层覆盖，远远望去好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中心位置有几条粗犷的裂痕深深嵌在冰层之中。


    人鱼扬起尾巴轻轻一拍，并不稳固的碎冰就彻底破碎，湖面中心露出通往水中的缺口。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沈霜对龙道：“利利坦先回去，等我出来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龙身上挂着琉璃色的小小坠子，此时正散发着暖色的光晕，为他抵御着严寒的侵蚀。


    但远古龙石并不能彻底消弭雪原带来的影响，伴着炽热而生的龙依旧无法完全适应这里的温度。


    把他们送进这里就已经是龙的极限了。


    龙缩了缩已经冻僵的爪子，依依不舍道：“一定要快点出来哦，我就在雪原边缘等你，要是到时间没出来，我会过来找你们的。”


    他重复着：“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沈霜摸了摸龙的头，感受到他眷恋的目光，安抚道：“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龙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沈霜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不怎么说话的人鱼，问道：“会冷吗？”


    就连拥有黑暗本源的祭司站在这片生灵禁区，看向这片白茫茫的雪域时，都不自觉地会有“好冷”的错觉。


    人鱼摇了摇头：“怎么会。”


    他坐在冰面上，美丽的蓝色尾鳍已经通过裂开的缺口探进水中，此刻平静地来回拨动着对其他生灵来说冰冷刺骨的湖水。


    圈圈涟漪映入眼底，再逐渐消散。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他道。


    “祭司大人”，人鱼抬眸看向沈霜，眼中满是迷茫：“我真的可以回家吗？”


    作为被族人驱逐的残次品，即使找到了干净的水域，真的可以再度被接纳吗。


    他看向自己的倒影，声音放轻：“我知道您之前都是安慰我，我这么难看……”


    偏爱从不会属于他。


    “珈蓝。”


    沈霜坐在人鱼旁边，从他绚丽的鱼尾一直往上看，直到看向他的脸，与一双透亮的蓝宝石眼睛对上。


    “对我来说，你就是神明手中最美丽的造物。”


    她非常认真：“尤其是你的眼睛，像璀璨的宝石一样。”


    一想到待会儿可能见到的黑皮猛鱼，沈霜浅浅吸了口气，实话实说：“你这样就很好。”


    “而且我并不觉得你的同族好看。”


    黑皮肌肉兄贵人鱼这种东西已经超越了世界的边界，达到了人类审美的空白区域。


    实在是太抽象了。


    我这样就很好。


    鱼呆呆地看着沈霜，忽然展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对着她狠狠点头：“嗯！”


    她觉得我很好。


    这样就足够了。


    “那个，还有一件事”，鱼小声道。


    见沈霜看向他，鱼不由撇开了视线，有些害羞：“能把手给我吗？”


    “手？”


    沈霜伸出右手，眼前的白皙人鱼拉住她的手，轻轻抵在额头上。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浓密的阴影，像是在进行一场圣洁的仪式。


    系统“叮咚”一声。


    【恭喜您，获得“人鱼的祝福”】


    【我的心脏中拥有你的跳动。


    来自海底种族最珍贵的赠与。呼吸与触感，体温与脉搏，将在水中尽情交织。】


    【使用方式：您将与祝福者短暂共享体感】


    人鱼快速地收回自己的手，耳朵已经红透了，他低着头闷声道：“这样你也可以在水里呼吸了。”


    没等沈霜回答，已经熟透了的人鱼直接跃入水中，水纹散尽，只剩湖面缺口处留下的一串小气泡。


    沈霜把手伸进水中，原本冰凉刺骨的湖水已经失去了威慑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舒适的温暖。


    寒冷一扫而空。


    “该下去了。”


    “扑通”一声，冰面空无一人。


    沈霜感觉到身体漂浮了起来。


    视线被水流覆盖，柔和的触感包裹全身，带来极致的安全感，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变为了蓝色与雪色叠加的水底世界。


    人鱼就在不远处。


    藻蓝色发丝漂浮在水中，被水光度上一层润泽的光彩，他察觉到波动后回头，露出精致秀美的面孔。


    鱼灵活地游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明明是在水底，却清晰地听见了人鱼的声音。


    沈霜开口：“非常奇妙的体验。”


    “我们走吧”，她道：“去见一见你的族人。”


    想要找到能与火山的炽热相对抗的严寒，想想还是本地鱼更有主场优势。


    在水中遨游是比高空飞翔更加轻盈的体验。


    浮力支撑了身体的部分重量，整个身体轻飘飘的，非常舒适。


    人鱼有力的蓝麟长尾在水中发挥的淋漓尽致，摆动间视野极速变化，带着沈霜迅速向前。


    在某个瞬间，他骤然停了下来，耳鳍微微向后，这是紧张的表现。


    “怎么了？”


    鱼蜷缩了下手指：“我看见族人了。”


    沈霜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入目的是一个高大的黑色背影。


    视线下移，眼前的生灵从腰部以下就被粗壮的鱼尾所取代了，此刻他察觉到动静，向后转身，露出一双严肃的……嗯？


    豆豆眼？？？


    沈霜刚刚做好的心理准备瞬间被击破。


    她看了看这只长的像乐高的黑皮强壮人鱼，整个五官都开始纠结。


    沈霜：好想笑，憋住。


    珈蓝摆动着尾巴游向前去和强壮的守卫开始交涉，他缓了缓声音：“我想见族长。”


    乐高上下扫了眼珈蓝，挠了挠头：“是你啊。”


    “可是族长说最近不见任何鱼的。”


    乐高看向跟在人鱼身后的沈霜，豆豆眼都挤成一团，非常纠结：“尤其是你还带了外人进来，放你进去族长会骂我的。”


    “我不想和你动手”，乐高守卫晃动着健硕的鱼尾游近，小山一样的肌肉鼓动着，劝道：“你快走吧，等到其他鱼来了就不好收场了。”


    珈蓝摇了摇头：“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族长。”


    乐高守卫挠了挠头：“这样啊。”


    他出主意道：“那你和我打架，然后我假装被你打倒，你趁机溜进去。”


    乐高守卫憨憨一笑：“放心，你知道的，我装死很像哒。”


    “不过也不能这么干打。”


    他往四周看了看，瞅到安静站在一旁的沈霜，灵感来了，把眉毛憋成倒八字：“你这丑八怪也就能和这种弱小的人类玩在一起了。”


    珈蓝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沉沉：“你再说一次。”


    唉唉唉，演技好厉害哦！


    乐高守卫看见对方这么入戏，顿时更努力了。


    “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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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哈哈大笑：“弱者连生气都是这么绵软可笑。”


    珈蓝一字一顿：“你刚刚在说，弱小的人类？”


    “哦？”


    乐高抱胸：“是为了面子呐，不想让人类看不起你。”


    “可惜了”，他啧啧两声，“不仅你是废物，你身后的人类也是……”废物。


    乐高守卫的话没能说完，美丽的蓝色鱼尾瞬间迎头扇了过来，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在水中转的像枚陀螺。


    “咕噜咕噜咕噜，好厉害咕噜。”


    乐高守卫头晕目眩，晃了晃脑袋，眼神顿时亮起来。


    “你这么厉害不早说”，他活动了下肩膀，相见恨晚，开心道：“来打一架，赢了我就放你进去。”


    珈蓝显然也有些意外自己的力度，不过眼前的守卫已经兴奋地冲了过来，完全没给他犹豫的时间。


    一场属于人鱼的比试正式拉开序幕。


    乐高守卫兴致勃勃地冲上前，然后就变成陀螺转了回来，但他依旧不屈不挠。


    守卫：“哈，再来！”


    守卫：“快快快停下！”


    守卫：“呜呜呜别打脸别打脸，求求了！”


    沈霜找了块空地坐下，看人鱼单方面的碾压表演。


    【神的垂眸：概率性增强眷属身体素质】


    在神殿生活了这么多天，人鱼的体质早已被改善了。


    蓝色的鱼尾扬起，打在守卫的腹部，那双豆豆眼顿时瞪大着闪出几朵泪花，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我很强壮，一点事情都没有，一点都不疼呜呜呜。”


    乐高守卫拒绝了珈蓝的搀扶，抖着尾巴顽强地站起来：“再来！”


    沈霜看着看着就感觉周围多了几道身影，她转过头去，发现身后不知不觉中已经站了一大群人鱼，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正在打架的两只鱼。


    沈霜：“……呃。”


    全是乐高脸豆豆眼。


    沈霜抿唇：使劲憋住，不能笑。


    看戏鱼们眼睛随着打斗来回移动，看到精彩处还响起鼓励的掌声。


    有鱼喊道：“哈哈哈哈，再表演一次那个陀螺！”


    沈霜：“咳。”


    有点怀疑他们到底在给谁鼓劲。


    离沈霜最近的鱼有着一双可爱的梨涡，他自来熟地坐在了沈霜旁边，不时撇过来看她一眼。


    沈霜：“怎么了？”


    梨涡人鱼眨眼睛：“你好漂亮，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类呢。”


    沈霜：“……”


    基于人鱼的审美，这个称赞她有点不敢接。


    梨涡人鱼又看了看珈蓝，嘟囔道：“之前怎么没感觉这小子这么帅呢。”


    说话间，珈蓝又把乐高守卫抽成了陀螺。


    梨涡人鱼一拍手：“好耶，又变帅了！”


    门口的骚乱引起了其他守卫的注意，有两只匆匆赶过来的人鱼守卫怒道：“你在干什么！”


    他们急匆匆地游了过来。


    没一会儿，场内又多了两只陀螺。


    身后有观众鱼在窃窃私语：“以前没仔细看，这么一看珈蓝这家伙也太帅了。”


    沈霜往周围一看，全是应和点头的。


    沈霜：“……”


    这么草率地就改变了审美吗。


    嘶，她好像摸清了人鱼的审美体系了。


    再次将视线投入身后一群星星眼的人鱼群中，她轻而易举地得出了结论。


    力量崇拜，而非外貌崇拜。


    对于人鱼来说，脸才是最不重要的。


    沈霜看了一圈乐高脸人鱼。


    憋住，笑出来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