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作品:《我在边境种药发家》 老妪在前引路:“冬青,别白费力气了。”
冬青嗤笑:“葛婆婆,您也信巫祝那套山神降罪的说辞?我们族人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这份罪!”
葛婆婆眉毛颤动:“你在外头待久了,和他一样,被汉人迷了心智。”
“山外的人和我们一样要吃饭睡觉,没什么不同。”冬青压低声音,“倒是我们,在山里困得太久,连外头什么样都忘了。”
老妪浑浊的目光扫过杜槿药箱,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再说话。三人沉默地穿过村寨,破败的竹楼缝隙间,一双双眼睛在暗处闪烁,像潜伏的野兽盯着猎物。
转过山壁,一座废弃的铁作坊映入眼帘。半塌的土炉冒着缕缕黑烟,地上散落的牛皮风箱早已干裂。
“巫祝把病人关在后山矿洞。”冬青声音发紧。
矿洞入口阴风阵阵,踏入便见一座青石祭坛,矗立在空旷洞窟的中央。洞顶裂隙透下昏暗日光,祭坛后方的石台上,一座数人高的火焰熊熊燃烧,祭坛四周刻满暗诡异的暗纹。
抬眼望去,周围开凿的洞窟里挤满了病人,洞口以荆棘封锁,传来一阵阵恶臭。洞内的面孔俱是神情呆滞,全身弥漫红肿脓疮,有的人甚至面容塌陷、四肢畸变,几乎不成人形。
几个孩童隔着荆棘用竹竿递进吃食,却见里面的病人手指扭曲颤抖,粥水洒了一地。
杜槿暗暗心惊:隔离病患本无错,但矿洞内卫生条件极差,阴暗潮湿,只会让疫病愈演愈烈!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骤然炸开。
头戴鸟羽的巫者正将烧红的铁烙按在病人胸口,皮肉灼烧的滋滋声中,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弥漫开来。那人双目暴突、浑身痉挛,在地上挣扎惨叫,又被两名蒙面壮汉死死压住。
冬青深吸一口气,躬身走上祭坛:“蒲葵大巫。”
巫祝蒲葵冷眼睨视:“冬青,你既逃出部落,为何又要回来?”他一袭靛蓝色长袍,颈间银饰比苍术更加华贵,露出的双臂上戴着数个银臂钏,正在昏暗洞窟内闪烁。
“大巫请看。”冬青卷起衣袖露出结痂的手臂,“这是麻风病,不是神罚!汉人医者能治!”
洞窟内顿时骚动起来。“真是冬青?”“他带来的那个女人是大夫?”
巫祝神情森然:“你要忤逆山神?”
“我只是想救人。”
窃窃私语在洞窟间蔓延,一个男子声音道:“冬青,这汉人医者真能治山神降罪?”
“正是!她医术卓绝,曾在青阳县救过上千人,在汉人中也十分有名!”
巫祝手中藤杖顿地,怒喝道:“闭嘴!尔等须诚心悔过,只有求得山神宽恕才可活命!”
杜槿上前一步:“大巫,热铁烙烫确实可缓解症状,但此举浮于表面,唯有对症方剂才可根治!”
冬青替她转述,巫祝听罢双眉倒竖:“一派胡言!山神威严,岂容尔等亵渎!”他猛地指向方才出声的男子,“山姜曾直视神像,至今不能闭目,这不是神罚是什么?”
杜槿神色平静:“此乃麻风常见症状,眼睑难闭,手足僵硬,汉医古籍早有记载。”
“放肆!”巫祝厉喝,“触怒山神者,需赤身爬过荆棘丛赎罪。他们受罚时却不知痛楚,分明就是山神慈悲!”
“正因麻风导致经络受损,患者才不觉疼痛。”杜槿声音清亮,“若真是神恩,为何溃烂处愈发严重?”
有汉子捶打石壁:“我就说!爬完荆棘伤口明明更烂了!”旁边的老者瑟缩后退:“不能听信汉人的话,会遭报应的!”
山姜面目狰狞,半合的双眼微微颤动:“赎罪……真的有用吗?”
洞窟中骚动不安,旁边的随侍巫者出身喝道:“无知汉人,竟敢质疑山神!”“我们百越大巫可通天地山灵,与你们汉人可不一样。”
巫祝蒲葵冷笑转身,举起手中藤杖,缓步踏上祭坛石阶。众巫者立即围成一圈,口中吟诵起古老的咒语,靛蓝长袍随着步伐翻飞。
“请山神显灵!”
众巫伏地高呼,祭坛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数人高的赤红火焰直冲洞顶。随着巫祝的舞步越来越快,赤红火焰突然剧烈抖动,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变为幽绿!
诡异的绿光瞬间笼罩整个洞窟,将岩壁映照得如同鬼域。
病患们惊恐万状,纷纷匍匐在地,“山神息怒!”“山神饶命!大巫饶命!”哀求声此起彼伏。
冬青瞳孔骤缩,只觉得双腿发软,后背迅速被冷汗浸透。
“看在苍术的面子上,饶你们不死。”巫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面容在绿焰的映照下异常森冷,“现在,滚出去!”
回到寨中,葛婆婆将杜槿领到一间空荡竹楼里:“今晚你先在此休息,明日速速离开吧。”
冬青端来饭食:“杜大夫,今日……你受惊了。”
杜槿神色镇定:“无妨,大巫积威甚重,我也早猜到这结果。”碗中是简陋的米糊混野菜,她囫囵填饱肚子,思索下一步对策。
夜半时分,月光被乌云遮蔽,四下寂静。杜槿正倚在竹榻上闭目养神,忽闻屋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她警觉睁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已悄然立在门前,轮廓清晰地映在窗纸上。
“苍术首领?”杜槿嘴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
竹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来人卸去了白日里华贵的银饰,只着一身素净布衣,左颊上一道狰狞疤痕,果然正是苍术。
他声音低沉:“你早料到我会来?”
杜槿不动声色地侧身让路:“首领请。”阿荆曾透露首领同巫祝不和,但碍于势力单薄不得不隐忍,他深夜来访自是意料之中。
苍术在火塘前盘腿而坐:“今日见了巫祝,杜大夫作何感想?”
“我倒想先听听首领的想法。”杜槿直视他的眼睛,“看着族人被巫祝残害,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苍术冷笑:“巫祝通灵,族人深信不疑,我又能如何?”杜槿捕捉到他话中的讥讽:“看来首领并不信这山神之说?”
“若真有神明庇佑,我族何至于在羁縻山中苟延残喘?”苍术闭目道,“瘴气弥漫,猛兽横行,族人终日劳作却食不果腹,如今还要遭这怪病折磨!”
他果然不信神!杜槿笑道:“依我看,其实百越人和汉人并无不同。”
苍术眉头微皱:“愿闻其详。”
“前朝战乱不止,百越诸部避入山林,与外界断了联系。但在这之前,百越人也曾生活在山外,春种夏播、秋收冬藏,过着与汉人无异的日子。”
“既然山中生活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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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为何不带大伙儿离开这里?”
苍术哂笑:“汉人与百越战乱百年,血海深仇,谈何容易?汉人官府视我族为野人,避之不及,自不可能接纳。”
杜槿垂目思索:“如今山外已是新朝盛世,情况已有不同。前些年乌蒙部主动投诚,自备兵马粮草支援大夏北伐,立下赫赫战功,不仅获封领地,首领更被授予土司之职。”
苍术:“乌蒙全族数万人,兵强马壮,而我族势单力薄,如何能与其相提并论?”
“若是首领真有此意,何不借助外力?”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和。苍术身形一闪,迅速隐入屏风后的阴影中。
杜槿开门,来人却是冬青。
“杜大夫,方才我听到说话声……”他压低声音,目光警觉地扫视屋内。
苍术从屏风后转出来:“你倒是警觉。”
“首领,你怎会在杜大夫房中?”冬青瞪大眼睛,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支支吾吾道,“呃,杜大夫已有夫君,首领还是自重吧……”
“胡说什么!”苍术气笑,“我是来商议巫祝之事!”部族内皆是蒲葵眼线,如今只能深夜密谈。
三人围坐在将熄的火塘边,细细商议对策。巫祝借着山神之名蛊惑人心,实在棘手,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先遏制巫祝、取信族民才是。
杜槿笑道:“我今日见到通灵的把戏,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
苍术沉声道:“巫祝称绿火乃山神所赐,代代相传,族人都信那绿火是神迹。”
杜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大伙儿信他能通灵,那我也能通灵!”
“你的意思是……”
“替我准备几样东西。”杜槿蘸着茶水在桌上勾画起来。
次日,矿洞祭坛。
十几名病患正匍匐在荆棘丛中,鲜血顺着他们的四肢滴落。山姜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却仍麻木向前。
众巫者厉声呵斥:“尔等触怒山神,罪孽深重!唯有诚心赎罪,穿荆棘、烙神火,身上病痛才能化解!”
“住手!”杜槿冲进山洞,高声斥道,“此举只会让病情恶化,大可不必!”
巫祝面色铁青:“又是你们。冬青,你是被汉人蛊惑了心智,定要违逆山神吗?”
洞窟内气氛凝滞,杜槿不慌不忙道:“蒲葵大人且慢,听闻这火焰非凡间之物,您是山神使者,想必不惧神火?”
“荒谬!吾乃山神钦点神使,岂会惧怕神火?”
杜槿拍手笑道:“既如此,倒不如大巫亲自入火祭祀?既能平息神怒,又可拯救族人,岂不两全其美!”
巫祝气得双手颤抖:“莫名其妙!给我拿下这口出狂言的妖女!”
冬青拔刀立于杜槿身前:“杜大夫乃首领亲封的神医,谁敢伤她!”
“亵渎山神之罪,谁来也无用。”巫祝冷笑,“拿下!”
护卫如虎狼般扑上,趁冬青阻挡时,杜槿闪身跑上祭坛:“大巫如此暴怒,想必是不敢碰神火吧!”
她绕到石台侧畔,掀起衣袖,伸手探入火中。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赤焰瞬间爆燃,熊熊烈焰立刻吞没了半只手臂。
杜槿面上却毫无痛苦之色,冷笑道:“蒲葵大人,你连神火都不敢触碰,也配称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