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福利院的女孩子们最近不知怎么地，开始流行一个很复古的游戏“跳皮筋”。


    只需要一跟长皮筋，三五个人就可以玩开了。


    两个孩子用身体当做杆子将打过结的皮筋撑开，其他几个人轮流唱跳。


    两个孩子充当“杆子”，稳稳地撑开打了死结的皮筋，其他人轮流唱跳。


    小锦晴只有五岁，眼睛瞪得圆圆的，小身子随着歌谣的节奏轻轻晃动。


    看着姐姐们玩，她也想玩。


    但是大孩子们在分成两组比赛，四个人正好，两两一组，再加一个锦晴就多余了。


    而且大孩子们也不喜欢带小小孩玩，觉得他们手脚笨拙，还容易坏了游戏的节奏。


    但也许是平时小锦晴比较讨喜，绳子的归属者双马尾女孩被那双眼睛看得实在受不了，于是想了想说：“你再找个人，到时候三个人一组，我们就带你。”


    小锦晴眼睛一亮：“谢谢毛毛姐姐。”


    可找了一圈下来，不是这个孩子有事脱不开身，就是那个孩子对跳皮筋毫无兴趣。小锦晴满心期待逐渐黯淡，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就在她满心失落，垂头丧气的时候，一抬头，瞧见了在屋子里安静看书的小鱼哥哥。


    ……


    当小锦晴好不容易拉着小鱼哥哥赶到时，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孩子们都已不见踪影，只剩下毛毛姐姐在收拾皮筋。


    “毛毛姐姐！我回来了！”小锦晴一边喊着，一边像只欢快的小鹿般飞奔过去。“我们来玩吧～”


    双马尾抬起头，目光落在小锦晴身旁的男孩身上。


    都是年纪不大，但是孩子们也知道看脸。所以虽然小昱在福利院是出了名的孤僻，但是因为脸好，女孩子们私下里其实还是对他抱有好奇心的。


    没想到小锦晴居然能把他拉过来，这下三个人确实能玩跳皮筋了。双马尾刚要点头答应，突然听到一声呼喊：“毛毛，快点，院长一会要来检查作业了！”


    糟糕，她这才想起自己的作业还没写完。毛毛姐姐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看看小锦晴那亮闪闪、满是期待的眼睛，又瞧瞧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昱，最终一咬牙，把橡皮筋塞到小锦晴手里：“借你，明天记得还我！”说完，便匆匆跑开了。


    小锦晴拿着皮筋，一下子愣住了。皮筋是有了，可两个人怎么跳呢？回想起刚才找了半天，也只拉来小鱼哥哥一个人，她的小脑袋越垂越低，满心的失落快要溢出来。


    突然，手中的皮筋被人拿走。小锦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委屈地抬起头，就看见小鱼哥哥拿着皮筋进了屋。


    小鱼哥哥也欺负我……小锦晴拼命忍着，可毕竟才五岁，哪里能控制得住情绪。嘴角一撇再撇，眼泪眼看就要夺眶而出。就在这时，她瞧见小鱼哥哥费力地拉着一张实木椅子走了出来。


    椅子对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分量着实不轻，小昱咬着牙将椅子稳稳地拉到了合适的位置。


    刚放好椅子，撑开皮筋的他，看到小锦晴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还跳不跳？”


    小锦晴眨了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瞬间破涕为笑。


    “跳！跳跳！”


    事实证明，跳皮筋这事儿光靠眼睛看是学不会的。小锦晴完全不得要领，就连那朗朗上口的歌谣口诀都记不全，更别提那些复杂的规定动作了。只见她手忙脚乱，两只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两条小短腿也不听使唤地瞎蹦跶，嘴里还像个复读机似的反复念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十一。”


    “二十一、一、一、一......”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这纯属瞎跳了，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一边跳一边心虚地偷偷瞄旁边的小鱼哥哥。


    这一瞄可坏事了，她那两条正胡乱捣腾的小短腿，被缠在一起的皮筋猛地一绊，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面朝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趴。


    小昱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根本来不及伸手去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锦晴重重地摔在地上。


    当他急忙跑过去把小锦晴扶起来时，本以为这小丫头会疼得大哭一场，却发现她像傻了一样，眼神空洞，鼻子下面还挂着两道鼻血，模样狼狈极了。


    完了，不会跌傻了吧？


    就在这时，一阵肆无忌惮的爆笑突然传来。只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小胖子，正指着小锦晴哈哈大笑，边笑还边大声嘲笑：“哈哈哈，傻子，傻子，笑死我了！”


    这孩子从哪冒出来的，也太讨人厌了吧！小昱眉头紧紧皱起，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原本一动不动僵在他怀里的小锦晴，突然猛地起身，如同一颗小炮弹般直直地冲向了小胖子。


    小胖子压根没防备，被小锦晴这突如其来的一撞，直接仰面摔倒在地。不过，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肉多，又或者是小锦晴和他的体型差距较大，这一摔看起来似乎并不太疼。


    但小昱此时也看出来了，这小胖子穿着讲究，八成是来福利院做客的孩子。小锦晴这一推，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啊。


    那边的小胖子很快缓过神来，他倒也没哭，反而一脸凶悍地将小锦晴翻身压倒在地，扬起拳头就要狠狠揍下去。


    小锦晴刚才不过是占了个突袭的便宜，这会儿哪是这个明显比她高大强壮不少的男孩子的对手。看着那高高挥过来的拳头，她害怕极了，只能紧紧闭上眼睛，身体下意识地缩成一团。


    然而，那拳头最终并没有落到小锦晴的身上，是小昱一把拉住了小胖子的胳膊。


    小胖子抬头看了看沉默着，眼神却透着一股威严的小昱，心里本能地有些发怵。


    这家伙不会要打我吧？小胖子心里有些慌，握着拳头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小锦晴也紧张起来，虽然还被压在地上，额头和鼻子都红肿一片，疼得厉害，可她却紧紧握紧了小拳头，心里想着：如果一会真的打起来了，我一定要挡在小鱼哥哥前面！


    但是小昱只是将两人拉了起来，等将小锦晴拉到自己的身后，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后，他才转身跟小胖子道歉：“对不起。”


    小胖子本来已经做好要被揍的准备，结果对方先服软了，一下子就支棱起来。


    “你们竟然敢推我！”


    “知道我是谁么？”


    “我爷爷可是鑫成的董事长。”


    “鑫成知道么？我估计你们这些乡巴佬没见识。我告诉你，我们家可以买下好多好多你们这种地！今天你们得罪我，倒了大霉了，我要让我爷爷买下你们的地，然后把你们全都赶走！！！”


    小胖子张狂地喊叫着，尽管气焰嚣张，但或许是忌惮小昱，倒也没再动手。


    小昱沉默地挡在小锦晴的前面，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他能感觉到那只小手在颤抖。


    他看了一眼小锦晴，刚才还很勇敢的小女孩，听到对方叫嚣着要把福利院的人都赶走时，害怕了。


    他握了握手心里的小手，想要安抚下对方。


    如果对方爷爷真是那样的大人物，应该不会仅凭孙子几句话，就做这样的事吧。


    他不确定的想着。


    小胖子最终还是把他爷爷引来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慈眉善目，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面对小胖子添油加醋的告状，他非但没有责怪小昱和小锦晴，反而转过头，语重心长地教训了小胖子几句。随后，他还亲切地摸着小昱和小锦晴的头，夸奖他们乖巧。


    那一天，因为这个大人物的来访捐赠，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得到了新被子、新衣服，听说不久后还会原来新的设施，包括电脑这样的好东西。


    小锦晴愧疚地跟小鱼哥哥说，早知道小胖子的爷爷那么好，哪怕就是被嘲笑，也不应该推他的。


    小昱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今天加的那只鸡腿放到了小锦晴碗里。


    一周后的一个平常日子，有人要领养小锦晴，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慈心福利院。


    覃昱听闻这个消息时，沉默不语。理智告诉他，有人领养是件好事。小锦晴乖巧可爱，天真烂漫，年仅五岁的她，若能被领养，的确更容易融入新的家庭，开启新的生活。


    只是，他的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忍不住开始猜测那领养家庭究竟是什么样的。怀着这样的心思，他看着围在一起热烈讨论的孩子们，犹豫片刻后，第一次主动走向了他们。


    “他们可是开着豪车来的呢！我听说那种车可贵啦！”


    “好羡慕啊，我也想被有钱人家领养。”


    ......


    覃昱听了一会儿，发现大家知道的信息有限，翻来覆去都是对小锦晴能被有钱人家领养的羡慕，便悄悄转身，默默离开了。


    不知怎的，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院长室的门前。看着眼前的门，他缓缓举起了手，还没等他敲门，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小锦晴和院长就在里面，看样子刚刚结束谈话，正准备出门。


    小锦晴看到小昱，眼睛一亮，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福利院的孩子很多，但是她本能地亲近小鱼哥哥，特别是小鱼哥哥从坏人手里救了自己之后。


    小昱看了看笑得没心没肺的小锦晴，默默摇了摇头，礼貌地告了别，带着身后的小尾巴走了。


    小尾巴也许因为找到了人家，走路都高兴地蹦蹦跳跳。


    小昱没来由得有些烦躁，终于走到庭院时，猛地停住。


    或许是因为即将拥有新的家庭，小尾巴走路都高兴地蹦蹦跳跳。


    覃昱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终于走到庭院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小尾巴跟在后面，刹车不及，“砰”的一声撞到了他的背上。


    “啊，小鱼哥哥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声音里带着一点亲昵的埋怨，却仍然不掩好心情。


    “你很开心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五岁的小孩子自然也听不明白，只能单纯理解意思。


    小锦晴想到刚才在院长那边听到的消息，高兴地点了点头。


    小昱心情复杂：“离得远么？”


    那户人家离得远么？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见？


    小锦晴歪着头想了想，院长说过要坐车去，那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吧，于是又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很远的。”


    小昱眼神暗了暗，缓缓说道：“你喜欢就好。”


    小锦晴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睛发亮地说：“听院长说，那里有一个大草坪，我们可以一起做烧烤吃，还可以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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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小昱心想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院子，没有纠正小锦晴，到时候只有她去，没有“我们”。


    不要破坏她的好心情，目前听起来，对方家庭应该不错，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


    但是对方人好不好，问一个孩子也问不出什么，院长应该会把关吧。


    他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一句：“什么时候走？”


    小锦晴想了想：“院长说，应该是后天。”


    后天？这么快！覃昱心里一紧，不过仔细想想，也对，眼前的小女孩这么可爱，如果是他，他也会希望将这个小太阳早点带回家。


    这两天，小锦晴总感觉小鱼哥哥有些不一样。以往都是她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追在小鱼哥哥身后，找他一起玩耍，可小鱼哥哥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这两天，小鱼哥哥却总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像个影子一样。尽管他还是很少说话，可不管小锦晴走到哪儿，一回头，总能看见他的身影。


    嗯，好像电视上演得那个什么......保镖啊。


    小锦晴偷笑。


    小昱看到小锦晴的表情，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应该很期待吧,明早就要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小锦晴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蹦蹦跳跳地出现在福利院大门后的空地上。她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小昱，兴奋地喊道：“耶，我是第二名，小鱼哥哥你是第一名。”


    一直睡不着，起了个大早的黑眼圈小昱:“......”


    这时，院长走了过来，看到他俩，惊讶地说：“你们两个人这么早啊，车子还要半小时才到，先进去等会儿吧。”


    小昱：还有半小时......


    “院长，你快看我带的东西！”小锦晴像献宝一样，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她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背包。


    “哈哈，好好好，来看看我们小锦晴带了些什么，搞了这么大一个包。”


    小昱看着小锦晴拉开了她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背包，看着她开始展示，原来那么满的一个包，里面主要就塞了一个旧旧的熊娃娃，其他还见缝插针地塞了一些小玩具。


    小昱：也对，衣服这些都不用带，到了新家，肯定会有新衣服.......


    小锦晴展示完，自豪地说：“到了那边，大家可以一起玩！”


    院长慈爱地点点头：“还是小锦晴想得周到。”


    小昱听得越发黯然，对的，到了那边她也会有新的朋友。


    就在小昱暗自神伤的时候，福利院的大门外又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其他小朋友的身影。他们一个个背着小书包，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郊游。


    小昱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疑惑地看向院长，问道：“院长，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有人来收养小锦晴吗？”


    院长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笑着解释道：“小昱你误会了。今天是我们组织小朋友们一起出去郊游呢。我通知的时候你不在，估计也没人跟你说。”


    小昱愣住，但是一想到虽然弄错了时间，但是小锦晴还是要被收养，也没有什么区别。


    却听到院长又说道：“小锦晴拒绝了那户收养家庭，你不知道么？”


    小锦晴这时也反应过来，看着小昱惊讶的表情，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小鱼哥哥，你不会以为我要被人收养走了吧？”


    被说中了，小昱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瞬


    小锦晴嘟着嘴：“院长问过我啦，要不要去。可是我不喜欢小胖子家，他那么凶，我要是去了，肯定天天被欺负，所以就拒绝啦！”


    什么？小昱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没敢细问的收养家庭，竟然是小胖子家，也就是说，上次来的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老板爷爷，想要收养小锦晴。


    想到那个小胖子跋扈的样子，又想到那个爷爷的和善样子，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小锦晴的拒绝到底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不过竟然她已经拒绝了，那就不想了。


    他悄悄瞥了一眼院长，见院长神色平静，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可惜的意思。


    那就这样吧，只要小锦晴开心就好。


    那天郊游，小锦晴开心极了，他们不光在草坪上玩耍烧烤，她和小鱼哥哥还一起放了风筝。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件小插曲也渐渐被两人抛诸脑后。


    半年后，小昱无语中上网浏览新闻时，一则消息猛然冲击了他的眼球。


    新闻的标题触目惊心：《鑫成创始人因涉嫌猥亵被刑拘》。


    小昱的心跳陡然加快，目光急切地扫过屏幕上的文字，随着内容的深入，他的脸色愈发凝重，后背也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想要收养小锦晴的那个和善老人，竟然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小昱满心都是后怕，同时又涌起一股强烈的庆幸。


    幸好那一天小锦晴拒绝了，否则后果他都不敢想。


    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关上新闻页面，却在抬头时看到了远远向他跑来的小锦晴。


    “小鱼哥哥，有人来找你！”


    命运的齿轮运转着，那时的他不知道，离开福利院的那个人最后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