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季清叙回房间后，花了四十分钟洗漱。


    吹干长发躺到床上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堂。


    洗头洗澡实在是一件累人的事，每次洗之前，她都要好好哄自己一番，但洗澡过程和洗完之后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又真的好爽。


    季清叙忍不住轻声喟叹，在床上左右翻滚几下。


    豆沙绿的四件套，很温柔的颜色，上面还有留香珠的淡淡香气。


    从小到大，她对家的想象就是这样，永远带着一股香香的味道。


    可惜妈妈不喜欢衣物上留香，她只在出来上大学，有资格挑选自己喜欢的洗涤用品后，才终于在自己的衣物上留下了想象中的香味。


    季清叙摊平四肢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


    但也不知是不是换了新环境，不适应兼有点兴奋的缘故，她始终没有睡意。


    季清叙重新开灯，下床从随身带来的行李箱中，找出一个陈旧的山寨芭比娃娃。


    娃娃比她手掌稍稍高一些，还是她刚上小学时买的，五块钱“巨款”，她一毛两毛攒出来的宝贝，也是她一直以来的阿贝贝。但凡有失眠时刻，只要拿着这只娃娃，她就能很快入睡。


    结果今晚大概注定失眠，刚把阿贝贝放在枕边熄了灯，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两下。


    季清叙重又开灯，拿来手机，是助理林姝给她发来消息。


    林姝极少在下班时间找她，她怕有重要工作要核对，连忙点开微信。


    林姝：【姐，你快看，这是不是你男朋友！】


    她发了一张商场门口的照片，用红圈圈出了照片上的一个男人。


    虽然只有男人侧脸，但季清叙还是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姚若。


    而姚若身边，还挽着一个小鸟依人的年轻女人，同样只有侧脸，但熟悉的人就能看出来，这是乔薇。


    季清叙点了下图片，缩小，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林姝直接发了张群聊截图过来。


    【照片里这人是Charlene的男朋友吧？】


    【对，就是！啊不对，他身边怎么不是Charlene？】


    【这女的也眼熟，是不是Joey啊？】


    【诶？怎么会是Joey？】


    【我的老天奶！我好像不小心拍到了大八卦！】


    林姝耿直道：【姐，你男朋友好像把你渣了，而且对象还是乔薇。姐，你留个心眼啊！】


    季清叙想了想，还是简单解释：【我跟他年前就分手了，他之后找谁谈恋爱，都跟我无关。】


    她没把姚若是劈腿跟乔薇在一起的事说出来。


    一来，已经是前尘往事；


    二来，跟同事解释太多，难免有在同事面前诉苦之嫌。


    同事与密友不同，哪怕这事她在道德上占尽优势，可一旦卷入“三角恋”“男女纠葛”的漩涡，难免与那两个烂人一起，被同事们背后嚼八卦。


    林姝：【啊？】


    片刻，她又敏感问道：【是不是乔薇插足？】


    季清叙一顿，反问：【你截图这个是什么群，我怎么没在？】


    林姝果然被她带偏话题，立马发了个跪地双手合十的表情包过来。


    林姝：【是我们小员工的吐槽聊天群。姐，看在我给你通风报信的份上，你可别出卖我呀！】


    季清叙弯了弯唇。


    这种小群存在也在情理之中，当牛马那么多负面情绪，总要有个地方宣泄一下。


    不过，她还是善意提醒：【吐槽归吐槽，别太过头，当心被人拿住把柄。】


    林姝：【知道了。谢谢姐！】


    季清叙不再同林姝说话。


    过了会，她又上滑屏幕，点开那张照片大图，看了几眼，又缩小，这才退出聊天框。


    突然感慨，人的感情真是复杂而多变。


    姚若怎么说也诚心诚意追了她两年，结果才在一起一年就劈腿了，而且全无征兆。直到乔薇给她发来微信宣战前，姚若还一如既往地与她相处着，那种脉脉温情也一直都在。


    那么孟向珩呢？


    她与孟向珩全无感情基础，稀里糊涂就领了证。


    但很快，季清叙就反应过来。


    既然没有感情，那她干嘛还在意这个？


    反正，她与孟向珩的婚约也是三年一签，真有个什么，到时候不续约就好了。


    季清叙对着空气点了点头，将手机放到一旁，熄灯。


    不过阖眼没多久，她又想到，要不要将自己与孟向珩的结婚证照片发到朋友圈。


    既然公司小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讨论，甚至连林姝那样的直肠子，都在猜测她分手的原因。她不解释归不解释，但该表示、该反击的，也该表示和反击。


    然而下一秒，季清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论如何，另一个人和另一段关系，都不该被她拿来当武器。


    她早晚要公开自己结婚，以及结婚对象身份，但不是现在。


    尤其是，这段时间宁曼还在争取鸿宇的森林康养小镇项目，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公开她与孟向珩的关系，她怕钱天瑞会逼她动用人情。


    虽然做了销售岗，“人情”这套潜规则她早已接受，并学会适当运用。


    但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无法接受自己与孟向珩变成那样。


    季清叙在黑暗中叹了口气，翻身握住了那只芭比娃娃。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她终于慢慢进入了梦乡。


    --


    晚睡的缘故，隔天早上季清叙醒来，已经九点出头。


    等她整理好自己出去，物业安排的工人正一件件把她的行李拿进来。


    孟向珩站在一旁指挥。


    季清叙忙走到他旁边，低声歉意道：“怎么不叫醒我？”


    孟向珩说：“也不是非要让你亲自来盯的事。”


    季清叙谨记不随时说谢谢，所以朝他弯了弯唇，以示感谢。


    孟向珩指挥两名工人将一个大件放到客厅墙边，又扭头看她，说：“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季清叙摇头，也没跟他客套：“昨晚吃太多了，完全不饿。”


    孟向珩点点头：“好。”


    又问，“这些箱子里的东西都要现在拆出来放好么，还是以后再整理？”


    箱子里还有她要用的东西，季清叙说：“现在整理吧。”


    孟向珩便又请工人们挨个将箱子打开，由季清叙安排里头东西都给她放到哪里。


    一个多小时后，家中各处都有了季清叙的痕迹。


    工人们收尾，收工离开。


    季清叙站在客厅，有阳光从那面大落地窗洒入，在地板上落下金灿灿的光影。


    她眯眼看着那片金辉，突然来了兴致，扭头问孟向珩：“我可以拍点照片么？”


    亮堂堂的客厅，孟向珩就抱臂倚在沙发后的墙边，一直在看季清叙的背影，闻言立刻说道：“当然可以，这也是你家。”


    季清叙便不再客气，点开手机摄像头，四处拍了一圈。


    孟向珩见她拍得兴致勃勃，不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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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跟在她身旁，问她：“要发朋友圈？”


    “不发。”


    季清叙侧头看他一眼，解释，“我其实不太爱发朋友圈，就偶尔发一条。总觉得发得太多，会被有心人刻意解读，我不喜欢那样。”


    孟向珩笑着颔首：“我也是。”


    季清叙忽又想起他那个微信号，比她还夸张，从没发过一条朋友圈。


    目前为止，两人相处得还挺和谐。


    所以，她不再压抑自己好奇心，问道：“你加我的那个微信，是你大号么？”


    孟向珩一怔：“当然，怎么会有这个疑问？”


    季清叙握着手机，有点意外，也有点赧然：“因为无论头像还是空空如也的朋友圈，看上去都太像一个工作号了。很像那种人机客服。”


    孟向珩听笑：“刚接手鸿宇时换的头像，当初不知道用什么，索性用了鸿宇的集团logo……这样，改天我再换个头像。”


    “也不用特意换。”


    季清叙也笑，“你自己用得顺手就好。”


    孟向珩说：“我无所谓，但你看着觉得奇怪，我还是换掉吧。”


    季清叙看他两秒，没再说什么，继续去拍照片，可嘴角却不自知地扬起。


    孟向珩视线在她侧脸停留一会，收回视线，也跟着勾唇，心中倒是开始思考，该换成什么头像才好。


    在家中拍完一圈照片之后，季清叙与孟向珩又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张张看她刚才拍的照片。


    她其实并不擅长拍照，每张照片都没怎么讲究角度光线技术，就是随手抓拍，记录下那个让她觉得想要保留的时刻。


    孟向珩看了几张她的“作品”，也看出来了，不由在旁边轻笑一声。


    季清叙侧头看向他，脸颊微红：“怎么了，我拍的很丑是不是？完全没把你这套房子的氛围感拍出来。”


    孟向珩只说：“很写实。写实也是一种特别的流派，意味着真诚。”


    季清叙望住他，片刻，别开脸噗嗤笑出声来。


    她隐隐有种感觉，哪怕她把他这间奢华豪宅拍成下水道，他都能找出角度来夸夸。


    季清叙从不强求所谓情绪价值，但如果有人一言一行都能让她身心愉悦，她当然还是会想要靠近这样的人。


    孟向珩这时又说：“有件事需要纠正你。”


    “什么？”季清叙一愣。


    孟向珩说：“不是‘我’这套房子，是‘我们’这套房子。”


    季清叙轻抿唇角，没去扫兴地说些“这就是你的个人财产”之类的话，只笑着点点头：“好，‘我们’的房子。”


    孟向珩又说：“也是我们的家。”


    季清叙：“嗯，我们的家。”


    这条她没有异议。


    孟向珩看她将刚才拍的照片都从本地存到云空间，又去Q|Q相册里新建相册。


    “要存三份？”他诧异挑眉。


    季清叙嗯一声：“我的习惯，这样保险一点。总不可能三个地方的照片全丢了。”


    孟向珩笑了声，没再多问。


    给Q|Q上的新建相册命名时，季清叙思忖了几秒，又扭头看了孟向珩一眼。


    孟向珩对上她视线，疑惑：“怎么了，想不好要取什么名字？”


    季清叙看他片刻，笑道：“想好了。”


    她重又低头，在手机上操作，身体还略略侧向孟向珩，显然让他也一起看。


    孟向珩也就垂眸，看见她给新相册命名为：《未名》。


    然后，她将刚才拍的那些照片全部勾选，传到《未名》相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