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过了会，季清叙想起电话里女人说的报表和项目企划，便催孟向珩先去处理。


    “你赶紧忙吧，我自己玩会手机。”


    孟向珩倒没想到她比他还上心，笑道：“今天周六。”


    季清叙点点头：“我知道今天周六，她肯定也知道。如果不是急着等你答复，推进流程，她估计也不会闲得大周六发完邮件，还冒着打扰到金主的风险，特意打个电话。”


    她自己是牛马打工人，牛马的无奈，她最清楚。


    孟向珩笑了笑：“好吧，我先去看邮件，那你自己呆着。”


    季清叙摆摆手：“快去吧。”


    目送孟向珩起身，走去书桌后坐下，她便收回目光，靠入沙发背。


    捧着手机处理了几条工作信息后，她又百无聊赖地刷起各个社交平台。


    午后阳光正好，自窗间洒入，在实木地板上落下金灿灿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季清叙打了个哈欠，双眼逐渐迷离。


    但很快，她又一个激灵，扭头朝书桌后望了眼。


    男人正专心工作，镜片上映着电脑屏幕的朦胧反光。


    他一手握鼠标，另只手肘撑在书桌边缘，掌根轻托腮帮，与先前她在他办公室看到他加班开会的状态完全不同。


    此刻的他，是专注又放松的模样。


    房间里太过安静，只有孟向珩不时敲击键盘传来的嗒嗒声。


    不多时，季清叙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朝床上看了眼。


    那是孟向珩的床，她再困，也不好意思躺到他床上去。


    所以，她也只能无奈收回视线，倾身捞来旁边一张沙发上的两个抱枕，一个垫在腰后，一个抱在怀中，就这么合起眼假寐。


    午后时光悄然流逝。


    孟向珩回完邮件一抬头，便看见季清叙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他第一反应是放轻呼吸，免得吵到她。


    但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迷惑行为逗笑，想了想，干脆轻手轻脚起身，去床上卷了一条轻薄绒毯，走到季清叙身旁，躬身帮她盖好。


    再要直起身时，他却不自觉地顿住了。


    女人陷入深眠，面上有种近乎纯粹的静定。


    早在当初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被她身上这种奇妙气质击中。


    静定但不柔弱，温和却不讨好，是一种很高级的美。


    孟向珩心头忽似有蚂蚁排队爬过，酥麻麻飘忽忽地痒。


    他下意识抬手，想用指背轻抚她脸颊，却又觉得唐突。


    深吸一口气，他最终收回了手，无声站直身体，再缓缓吁出。


    不敢继续细看睡着的季清叙，孟向珩扭头走去书架前，随手拿了一本大部头小说，坐到窗下的懒人沙发上，潜心翻阅起来。


    等季清叙醒来已经六点出头。


    太阳早已下山，房间内只留了窗口那边的一盏落地小灯，照亮男人斜倚沙发，垂头翻书的身影。


    季清叙视线不自觉在他身上停留，恍然发现，他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很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神像。


    大约察觉她的目光，下一秒，孟向珩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季清叙心脏用力一跳，本能想要垂首揉眼角，但顿住了，只说：“你能不能先看窗外？”


    刚睡醒，她嗓音还有点哑。


    孟向珩听笑，没问为什么，只说了声“好”，然后别过头看向了窗外。


    意料之中，窗玻璃的倒影上，他看见季清叙飞快揉去眼垢，再摸摸嘴角，就如同上回在他办公室那样。


    等听见季清叙说了声“好了”，他才若无其事回过头说：“饿不饿，要不要下楼吃晚饭？”


    季清叙这才从沙发站起身：“还真有点饿了。”


    说话间，绒毯从身上滑下，她这才留意到多出来的这条毯子，于是又笑着同孟向珩说，“谢了。”


    孟向珩也合上书本起身，过来接过她拿在手里不知该往哪边放的绒毯，又指点：“要不要先去一趟卫生间？”


    季清叙正好有点内急，外加需要进一步整理一下仪容。


    哦了声之后，她便快步朝卫生间走去。


    等她再出来，孟向珩已经叠好绒毯放在床边，等她一起下楼。


    一面往房门走，季清叙一面后知后觉地担忧：“我会不会太能睡了，没耽误晚饭时间吧？爷爷奶奶对我印象会不会不好？”


    她还记得上回跟孟知意来大宅，是晚上五点四十五吃晚饭。


    也不知道五点四十五是不是他们家规定的晚饭时间。


    孟向珩笑道：“怎么可能印象不好？爷爷奶奶才没那么刻板。而且有芳姨在，芳姨会协调好合适的开饭时间。”


    他都这么说了，季清叙也就安下心来。


    晚饭果然吃得和和美美。


    季清叙比中饭时放开许多，也就能分出精力，细致品味孟家厨师的功底。


    吃过晚饭，一家人移步客厅，享用饭后茶水。


    闲聊几句，奶奶付英惠忽然叫住路过的芳姨，吩咐：“芳姨，你带阿珍去向珩房间，帮忙把我上回准备的‘永结同心被’铺上。”


    芳姨应声离去。


    季清叙怔楞片刻，忽地挺直了脊背。


    奶奶的意思已经明确，是要她和孟向珩在大宅留宿。


    但她与孟向珩还真没到晚上一起睡的程度。


    季清叙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孟向珩。


    孟向珩会意，忙开口叫住要上楼的芳姐，又同奶奶说：“奶奶，您也太热情了，是不是忘了我们除了那堆礼盒，其他什么东西都没带？我倒还好，房间里一直有我的衣物，可您叫清叙怎么办？”


    付英惠笑容一滞：“也是啊……”


    她露出些失落，说道，“我还想着正赶上周末，你们小两口就留在这边，也热闹。”


    孟洛庚这时同妻子说道：“你也是，想让他们住一晚，就该早点跟他们讲好，或者提前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季清叙看到两位老人头上的白发，心头一时又被内疚填满。


    孟向珩眉眼间也滑过一丝不忍，安抚笑道：“过段时间吧，奶奶。”


    付英惠轻叹一息，也只能这样了。


    一旁的孟知意也有点遗憾，同季清叙说：“本来我还想今晚把你霸过来呢，我们都多久没单独呆着好好聊天了。结果倒好，你今晚还要回去。”


    季清叙笑着拍拍孟知意手背，有点心虚：“下次一定。”


    她这话是安抚孟知意，自己没觉得什么，可孟向珩听见了，倒是下意识地朝她侧了眼，心中微微一动。


    不过下一刻，他便觉自己反应过头，自嘲牵了牵嘴角。


    好在虽然没有留宿，但过了会老爷子就叫孟向珩去书房过问公事，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孟知意便趁这个机会，把季清叙拉到了楼上自己房间，说些私房话。


    关上房门，孟知意就捧起季清叙右手说：“这戒指没买多久吧？上回你请我吃饭看电影，我还没见你手上戴着呢。”


    季清叙知道瞒不过她，也就点头承认，不过没说是昨天晚上才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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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知意嗤声：“我哥也真是，嘴上说自己死乞白赖才求到婚，实际连个婚戒都没提前准备。待会我得好好说说他。”


    季清叙诧异于好友的“死乞白赖”。


    如果没记错，孟向珩当初跟她讲过，他跟家里准备的说辞是：一见钟情、趁虚而入。


    她不知道到好友这边，怎么就变成了“死乞白赖”。


    不过，这不是重点。


    好友本就有点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季清叙怕好友真替她去孟向珩那出头，忙笑着劝道：“本来领证就仓促，哪想得到这么多，你哥还那么忙。”


    孟知意一面拉着她去沙发坐下来，一面鼓着脸道：“我在帮你诶！你别也是那种有了男人就疏远朋友的人啊。”


    “你看我是吗？”季清叙挑挑眉。


    孟知意无声，打开零食盒，塞了一把蜜饯到季清叙手里。


    她心里也清楚，季清叙不是那种人。从之前季清叙跟姚若谈恋爱，但也没冷落她，她就知道了。


    孟知意说：“我也就是随口一讲。”


    季清叙往嘴里放了一颗甘草榄，酸甜滋味一下叫她分泌出许多口水。


    她咽了咽，才说：“而且那是你哥诶，哪有人帮外人薅自己亲哥的？”


    孟知意：“你可不算外人，以前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姐妹，现在是我嫂子。”


    季清叙听出她的好意，笑道：“谢谢啊，知意。”


    孟知意摆摆手：“别来这套，酸死了。”


    说完，她又想起些什么，拿出手机说，“差点忘了拉你进屋要讲的正事。”


    季清叙微诧，目光随之从她脸上，移到她手机上。


    孟知意点开微信，搜索了一下好友列表，翻出一个颇具艺术感的头像。


    “Maggie，很牛的婚纱设计师，我好多认识的女生结婚，都找她定制的婚纱。我把她微信名片分享给你。”


    季清叙笑：“婚礼都没概念呢，想什么婚纱。”


    孟知意横她，说：“早上爷爷问你们婚礼的事，我哥屁都说不出来，只会说还在商量的时候，我就想说他了！哪有新婚丈夫这样的？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哥态度不积极，所以你才不好意思提这些？”


    明明不积极的是她。


    季清叙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的问题，你哥很早就问过我，是我一直想不好才拖着。”


    孟知意这才息怒，听见季清叙手机叮咚响起，又说：“名片发给你了，你赶紧加上。空想肯定想不好，说不定多看看Maggie朋友圈里那些婚纱，你就冒出很多想法了。”


    很难拒绝好友的热情，季清叙也就给Maggie发了验证申请过去。


    没想到居然秒过。


    孟知意凑过来，同她一起点进Maggie的朋友圈。季清叙一下被满屏各式各样的婚纱占据了眼球。


    埋头翻看了好一会，季清叙忽然觉得孟知意说的没错，她还真对婚纱和婚礼，冒出朦胧的想法与憧憬了。


    过了阵，孟知意去倒水的功夫，季清叙又看了眼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


    犹豫片刻，她还是给孟向珩发去微信：【你什么时候上楼？】


    孟向珩很快回：【还要一会，怎么？】


    季清叙两个拇指不疾不徐打字。


    她跟孟向珩本来就有话直说，现在还越来越能从孟向珩身上感受到被接纳，她就更不遮遮掩掩。


    季清叙回：【知意给我推了一个婚纱设计师，想跟你一起看她的过往作品，顺便商量一下我们的礼服怎么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