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翌日早晨，季清叙被闹钟叫醒时，孟向珩照例已经不在床上。


    季清叙把手探入男人睡过的那侧被窝，里面连余温都没了，看来他是丝毫没有赖床，早起健身去了。


    大集团老板精力都这么旺盛的吗？


    季清叙一边腹诽，一边走去浴室洗漱打扮。


    等她收拾好自己前往餐厅，越走近，咖啡香气也就越浓郁。


    到了餐厅，她才看到孟向珩一身白衣黑裤，站在岛台的咖啡机旁亲自做咖啡。


    “早啊。”


    季清叙先打了个招呼，又疑惑问，“今天怎么自己弄？”


    孟向珩每天早餐都要喝一杯黑咖啡，平时基本都是刘姐提前做好，给他端到餐桌上，难得见他自己做。


    “今天可以晚点去公司，就自己慢慢做。”


    季清叙点点头，去餐桌坐下。


    今天早餐是中西结合，除了三明治、水果、酸奶之外，还有豆浆、油条跟包子。


    刘姐给季清叙拿来餐具，和善笑着：“季小姐，今天的油条还是孟先生亲手炸的呢。”


    季清叙惊讶，又回头看岛台后面的男人，笑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咖啡机刚好停止运作，孟向珩一边接咖啡，一边淡声说道：“难得不用一大早上班，有时间自己做早餐也是一种享受。”


    其实是他健完身洗好澡出来，看见刘姐正要炸油条，刘姐还顺口同他说了句：季小姐最喜欢吃油条了。


    于是，他就让刘姐教他怎么炸。


    孟向珩接完一杯咖啡，又抬眼看向季清叙，问她，“你要吗？”


    季清叙点头应了声好。


    不多时，孟向珩就端着两只小瓷杯过来。


    将其中一杯放到季清叙手边，他才走到餐桌对面坐下。


    季清叙拿起餐桌上的牛奶，连同咖啡一起倒入大一号的玻璃杯中，给自己调了杯简易拿铁。


    孟向珩看笑：“我一直觉得加了奶的咖啡就只是咖啡味饮料。”


    季清叙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说：“可能我喜欢的就是咖啡味饮料吧。”


    对她来说，咖啡只是“牛马特饮”，用来提神，她只需要摄入足够咖啡因保持清醒。至于豆子如何，做咖啡的工序又如何，都不是她平时在意的，她只在意好不好喝。


    除非对面是个喜欢研究咖啡的客户，那么她也会提前做好功课，力求能让客户有如遇知己之感。


    但现在坐她对面的是孟向珩，她更想在他面前能自在做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能直白说出来。而且，她希望孟向珩也是这样。


    孟向珩低笑了声，端起自己那杯黑咖啡抿了口。


    季清叙想到些什么，又笑说：“而且我去年体检，医生说我有点骨质疏松，最好别喝咖啡，咖啡最容易导致钙流失。但我一想，牛奶不是补钙么，所以咖啡加牛奶应该能中和一下。”


    孟向珩再次展颜：“什么歪理？吃点钙片不就好了？”


    季清叙：“平时上班都有备着。”


    孟向珩放下心来，片刻，又觉得她可爱万分。


    无论是说着喜欢喝咖啡味饮料的她，还是满嘴歪理，给无法忌口的自己背书的她。


    早餐过半，孟向珩目光突然停在了季清叙右手上。


    他唇畔弧度微敛，问她：“戒指呢？”


    季清叙一怔，随着他视线看向自己右手，这才意识到昨天早上摘掉婚戒后，一直忘了戴回去。难怪她心里一直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忙解释：“昨天去工地，怕刮花，就收起来放包里了。之后太忙，也没想起要戴回去。”


    孟向珩神色微松，点了点头，双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季清叙察觉他的欲言又止，思忖片刻，还是问：“怎么了？”


    孟向珩这才若无其事说了句：“刮花就刮花了，首饰不就是买来戴的。”


    季清叙微顿，若有所思地瞧他几秒，而后垂头去喝咖啡，嘴上倒是低低说着：“可这是婚戒，不是普通首饰。”


    孟向珩说：“那就更要戴着，刮花也比不戴好。”


    季清叙心跳忽然飞扬起来，不自觉抿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小时候拎着篮子在家后面的路边摘覆盆子。


    那条路上覆盆子长得并不多，还要在草丛里翻找，但覆盆子红艳艳很漂亮，摘到一颗就有一颗的快乐。


    解决掉早餐后，季清叙就回房间拿出昨天背的那只包，从中找到婚戒，重新戴回了无名指。


    回到外面，孟向珩看见她手上重新出现的戒指，眉间最后一丝褶皱也彻底消散了。


    季清叙急着出门上班，孟向珩送她到玄关。


    等她换好鞋要走，孟向珩却又拉住了她胳膊。


    “还有事？”


    季清叙回头，一脸疑惑。


    孟向珩没说话，只俯身含住了她双唇，吸吮一下，这才放开她，笑着说了句：“好了，去上班吧。”


    季清叙从怔神到窃笑，食指在他胸膛戳了一下，扭头往电梯走去了。


    几天后的中午，季清叙和林姝从公司楼下便利店吃完中饭回来，在茶水间站着消食，顺便点开手机查看未读信息时，发现陆之让十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两人微信还是当初酒店项目刚招标那会加上的，加了之后，除了季清叙单方面的示好问候，其他时候两人与躺列好友无异。


    后来订单尘埃落定，季清叙的“晨昏定省”也就变成只在重要节日问个好，就连偶尔发次朋友圈，她都把陆之让归类在屏蔽名单里。


    这还是陆之让第一回主动给她发消息。


    怕是施工现场有什么问题，季清叙连忙点开。


    陆之让问她：【今天下班后有时间？】


    季清叙心中莫名，不答先问：【陆总，请问什么事？】


    陆之让没回，季清叙等了一会也就暂时退出聊天框，倒了杯开水，往工位走去。


    大约忙了半个多小时，陆之让才又发信息过来：【合众有个新项目，想今晚下班后跟你接洽一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季清叙眉心微蹙。


    有新项目，她当然感兴趣。


    只不过，陆之让现在主动邀请接洽，实在不符合他先前的高傲做派。


    而且客户接洽新订单，通常都是用邮件联系，这样之后万一扯皮，可以直接邮件里把双方领导都抄送上，主打一个气势逼人。


    季清叙不想往桃色方面联想，毕竟陆之让看上去还算正派，不像那种沉溺酒色的老总。


    但她工作这些年，也不是没遇到过借口下班后谈公事，实则想跟她谈床|事的甲方。


    季清叙想了想，回复：【当然感兴趣，谢谢陆总厚爱！】


    顿了顿，她又说：【那我先跟我先生说一下，今晚有应酬。】


    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但好一会，陆之让也没发新消息过来，就连“对方正在输入”也消失了。


    季清叙啧一声，几乎肯定了刚才的心中猜想。


    正暗骂他白瞎了一副好皮囊，陆之让的新信息却又在此时弹出来了。


    陆之让发了个餐厅地址，说：【那下班后见。】


    季清叙一愣，顿时又怀疑自己冤枉他了。


    算了，万一真有订单呢，先赴约再说吧。


    她很快在键盘上打了个“好”字。


    晚上吃饭，季清叙虽然全程赔笑脸，但心中戒备不减。


    好在陆之让真如他邀约时所说，整顿饭除了开头寒暄问候，之后话题一直没离开过正在进行的订单，和他微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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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说的新订单。


    用餐结束，季清叙彻底松了口气。


    不过，两人在餐厅外分开时，陆之让还是笑着问了个私人问题。


    “Charlene，你先生也是同行么？”


    季清叙想了想，笑眯眯答道：“不算同行，他手里涉及的业务范围很广，旅游建筑都只是一小部分。”


    陆之让好奇：“他在哪家公司？”


    季清叙说：“孟氏鸿宇，他是现任代理董事长。”


    陆之让双唇翕张，怔住了。


    片晌，他才回神似的点点头，笑容意味深长：“够低调啊，Charlene。”


    季清叙笑了笑，很有乙方精神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上车后，才转身离去。


    坐进车内，她思忖片刻，找到刚买婚戒那日，与孟向珩手并手拍的那张戒指合照。


    她将照片发到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配文：【事情就是这样。】


    回到家后，她不出意料地在朋友圈看到了许多评论和点赞。


    孟知意永远冲在第一线：【啊？你刚想起来发照片呀？】


    季清叙回了个捂脸的表情。


    剩下都是些交情泛泛的同学同事合作方，惊讶有之，但更多是恭喜和祝福。


    当然也有早看见她戴了钻戒的同事，发出跟孟知意类似的感叹：【终于想起发朋友圈啦？】


    季清叙单独点进几个私交还可以的聊天框，回复谢谢，再在评论区发了条统一感谢。


    真是托陆之让的“福”，她今晚临时体验了一把当女明星的感觉。


    --


    孟向珩看到季清叙这条朋友圈时，刚散会从会议室出来。


    他忽然停住脚步，跟在他侧后方的周鸣也赶紧急刹车。


    孟向珩盯着手机屏幕，过了会，退出朋友圈，再重新点进，季清叙发的那条还在。


    他似是仍不确信，再退出，再重新点进朋友圈。


    就这么反复了三次，孟向珩才唇角一扬，按灭手机，继续往办公室走去。


    核对完明天行程，周鸣自觉退出。


    孟向珩手头还有工作，打开电脑登录邮箱，看了两封邮件，却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点进了季清叙的微信头像。


    刚好季清叙来问他：【还在公司？】


    孟向珩回复：【还有点事要收尾，马上回去了。】


    季清叙：【哦。】


    然后，她发来一个潦草中带点猥琐的狗头表情包，是原地蹲着等待的模样，底下还有一行字：人间小苦瓜。


    孟向珩失笑。


    她现在给他发的表情包风格越来越奔放，不像刚结婚那会，连表情包都乖巧斯文得不得了。


    但他还挺喜欢现在她这些搞怪表情包的。


    孟向珩想了想，重新点进她朋友圈，截图刚才看见的那条发给她。


    季清叙很快回复：【怎么了？】


    孟向珩手指悬在屏幕上，斟酌了几秒，才说：【怎么突然把照片发到朋友圈了？】


    季清叙说：【之前说过的，等森林康养小镇项目出结果我就发，但前段时间事情太多就没顾上。】


    她原想把陆之让的事一并说给他，但又觉得不妥。


    虽然是陆之让叫她意识到，应该及时正式公开已婚身份，但发这张照片时，她想的却不是隔绝烂桃花，而是真心觉得把照片公开到朋友圈很快乐很幸福。


    孟向珩发了个从她这保存的，红着脸偷笑的猫猫头表情。


    然后，他按灭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他原以为她早就忘了自己说过要发朋友圈的，或者她根本不在乎发不发朋友圈。


    孟向珩掌根托着下巴，用手挡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他现在心率很快，不敢继续跟她聊了，怕满脑子都是她，手上这点事都没心思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