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作品:《新婚手札》 第五十七章
季清叙大脑空白了一下,但很快,理智就尽数回归,脑中也就飞速闪过几个问号。
为什么这份协议会泄露?
是谁把这份文件递到了爷爷跟前?
以及,爷爷现在找她来,究竟什么目的?仅仅只是过问协议真相?
从公司出来之前,季清叙就隐隐有种奔赴鸿门宴之感。
此时此刻,这场鸿门宴的气氛倒是真的坐实了。
季清叙心思飞转,几秒后,便决定以最坦诚的姿态面对爷爷
——在聪明人面前,一切自以为是的交流技巧,都是对对方的不尊重,甚至是对对方双商的侮辱,反倒容易适得其反。
这么一想,季清叙稳了稳心神,右手轻轻按在桌面文件上,抬眸看回爷爷,正色道:“爷爷,这是我跟向珩结婚前签的文件。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跟他领证时其实并没有感情,我们说好的,他是为了满足当时刚从ICU出来的您的心愿,而我正好也需要应付家里催婚。”
“关于协议上提到他要过户给我的那些资产,确实也在领证前后悉数过户到了我的名下。包括领证后长辈们给的大额红包,也都在我手里。”
孟洛庚花白的眉毛轻轻一挑,倒没想到她竟然连资产这块都坦诚至此。
其实他心里并不在意那些资产归属,毕竟与整个孟家相比,这点资产不过九牛一毛。而且,无论两个孩子是否契约结婚,只要领了证,那些资产就是他们孟家该给季清叙的。
孟洛庚做人做事向来自诩得体,这种事上,自然也不会落人口舌。
他沉吟片刻,刚想说一句“这是你该得的”。
结果季清叙率先说了下去:“但是爷爷,我不认为我无权收下这些资产,无论我跟向珩是契约结婚,还是感情到位结婚。若是前者,我们本就是在履行合约;若是后者,我就更有资格接受婚前财产的赠与,以及婚后财产的共享。”
孟洛庚微顿,不由自主地凝眸多看了对面的晚辈几秒。
其实这姑娘与自己孙子结婚这么久,他都还没像此刻这样,仔细地观察过她。
而当下这个情况,她竟还能坦荡说出“不认为我无权收下”这种话,叫他意外的同时,竟又难以抑制地生出几分欣赏来。
他膝下一对孙子孙女,打小他就格外疼爱。
但因为孟知意是女孩儿,身边亲友中总有人会有意无意说起“小姑娘就放身边宠着好了,不指望她干什么大事”“小姑娘就是要乖巧听话”“小姑娘哪有那么多要求的啦”……甚至这些话还说到了孟知意跟前。
孟洛庚哪能容忍这种事。
他孟洛庚的孙女,当然是要星星就不给月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成为什么人就成为什么人,有什么想要的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家里有的就给她,没有的就帮着她去争取,但该她念的书学的本事,也一点不能落下。
于是,他有回趁家中办宴席,亲朋聚集,当着所有人的面,明里暗里敲打一番,之后总算再没人敢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家知意此后也一直像他想看到的那样,蓬勃生长。
其实仔细回想,相较于孟知意,他对孟向珩的教养还没那么上心,甚至在孟家动荡时,他还选择了牺牲孟向珩的个人理想。
但那时孟知意确实也还小,而更主要的是,当初亲友那些闲言,总叫他担心,孟知意去了外面,也有人跟她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将她教成那种低眉顺眼的小姑娘。
他的母亲、夫人、儿媳,都是坚毅沉稳、敢想敢拼、更敢为自己争取该得的一切的女士。
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孙女也能这样,并且内心里永远对这样的女士青眼相加。
只不过,孟老爷子当下刚对季清叙青眼相加了两秒,心中就一下子涌出遗憾。
他想起了当年表侄的那位未婚妻。
他不允许再发生像当年那女孩子家人将家丑闹得人尽皆知的事,甚至不允许有这样的隐忧存在。
当初孟向珩先斩后奏领了证,孟洛庚碍于不能让孙子结婚证立马换离婚证,加上当时孟向珩信誓旦旦季家不会那样,他与季清叙能处理好家事,他也不会走他小表叔的老路,孟洛庚这才选择了接受。
可是当他前两天拿到这份婚前协议,心中按捺着的警铃还是开始疯狂大作。
并非因为协议上的内容,而是因为传递这份协议的人。
其实这份协议是姜初瑶拿给他的,那个孩子他也记得很清楚,差点就成了他的孙媳妇。
但他也还没真的老糊涂,以姜初瑶现在与孟向珩的关系,姜初瑶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种文件。
所以看完文件后,他便问了句:可以告诉我,是谁给你这份东西的吗?
姜初瑶也没打算瞒他,坦诚道:季语辰,也就是季清叙的亲妹妹,现在负责我的新书。
孟洛庚当时没说什么,但与姜初瑶分开后,他回家又琢磨了许久。
季语辰那小姑娘,他在国庆期间见过。
小姑娘话不多,但偶尔看向她姐姐的眼神却很复杂。
他那时没有深究,但得知是季语辰将协议拍照递给了姜初瑶后,他再回想小姑娘的神色,便觉出季家关系的错综来。
一对表面亲和,但实际怎么看都与孩子隔着一层的父母;一个将姐姐的秘密泄露给外人的妹妹,而妹妹明知道这个外人还是姐夫的前任,不久前还捆绑姐夫闹上热搜……
孟洛庚越想越觉得当年表侄那位未婚妻的家庭状况在重现,于是终于在今天,决定单独跟季清叙谈谈。
也是这时,季清叙继续说下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季清叙对上他深沉矍铄的目光,说道:“而且爷爷,我跟孟向珩现在是两情相悦,这份协议对我们来说早就可有可无。早先孟向珩还说要一起撕毁这份协议,是我觉得没必要才留了下来,但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孟洛庚半抬手往下压了压,也不瞒她:“我并不在意这份协议如何,也觉得那些资产是你该得的,更相信你和向珩现在是真心相爱。”
季清叙一愣,突然不懂了:“那您约我出来是……”
孟洛庚问她:“向珩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还有个小表叔。”
季清叙摇了摇头:“没。”
孟洛庚沉出口气,缓声说下去:“原本除了向珩的父母,他这位小表叔,也是我选中的鸿宇继承人之一,可惜他娶妻不贤。”
“我并非对他的妻子本人有意见,而是他妻子的家人,毫无家庭观念,更没有羞耻心,一次次为了家里的小儿子,找到你小表叔家中,不是要钱就是为儿子谋职。时间长了,你小表叔自然受不了,与你表婶商量之后,两人便开始避着这家人。哪知最后他们实在找不到人,直接闹到了公司,不止你表叔表婶,就连我和你奶奶,还有当时向珩的父母,都被连累其中,还成了好一段时间别人的笑柄。”
“当时你表叔表婶还没正式结婚,我就叫你表叔放弃这个女人,结果他居然为了那个女人与我、与孟家,还有鸿宇决裂。”
说到这里,孟洛庚没再说下去,只静静看着季清叙。
到底是叱咤半生的人,气场非寻常老人可以比拟。
哪怕只是被平静注视,季清叙还是感觉到了老爷子目光里的审视和研判,以及他脸上每一条沟壑中,岁月留下的睿智与精明。
季清叙放在桌下的左手轻轻攥了一下拳,渐渐地,她反应过来。
“您觉得我现在就是当年那位表婶,我的家人就是当年表婶的家人?”
孟洛庚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猜到这份婚前协议,是谁拍的照片。”
季清叙抿唇不语,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是语辰?她把照片给了您?”
孟洛庚声线苍老,但并不虚弱:“是她,但给我照片的是姜初瑶。”
季清叙一怔,旋即没忍住,冷笑了声。
她不知道该夸妹妹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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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骂她笨,她大致能猜到妹妹的心思。
妹妹即便拍了照片,但多半也不敢直接将照片送到老爷子这,或者公开出去。所以,妹妹选择了将照片交给姜初瑶,这个算是与她和孟向珩都结下了恩怨的女人。
可无论照片给了谁,最后顺藤摸瓜,妹妹还是逃脱不了干系。
这份文件一直放在她房间书桌抽屉里,总不能是刘姐或孟向珩拍下来交给姜初瑶的。最近进过她房间的,也只有妹妹和妈妈了。
季清叙突然想起那日妹妹和妈妈从她房间出来,满脸紧张的样子。
但当下她也无暇深思妹妹的事,很快她便抿了抿唇,低声问老爷子:“所以您现在也像您当年希望表叔表婶那样,希望我和向珩分开?”
孟洛庚微微颔首,沉声道:“婚礼虽然已经着手准备,但好在一切都还有终止的余地。相比取消婚礼,我更不能接受孟家存在一个定时炸弹。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你出生在那样的家庭。”
季清叙眼睫一颤,像被溅入火星子,眼睛又烫又疼。
她别开脸,用力眨了眨眼,这才将眼底灼痛敛去了。
老爷子话说到这种地步,季清叙深知自己这会再同老爷子说什么她跟孟向珩是真心相爱的,她不会让家人像表婶家人那样闹出丑闻之类的话,已经没有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回老爷子,平声道:“爷爷,如果我不同意呢?”
顿了顿,她又说,“向珩也不会同意。”
孟洛庚只说:“你忍心让他在血亲和你之间做选择?”
季清叙恍悟,爷爷的意思,非但要她跟孟向珩分开,还要她瞒着孟向珩真实原因,不让他知道真相。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让他在血亲和我之间做选择的人不是我,是您啊,爷爷。”
孟洛庚一噎,眼眸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片刻,他说下去:“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愿意,向珩也不愿意。但我至死都要为孟家和鸿宇的荣辱负责,向珩肩上担负着鸿宇的未来。他曾经放弃了自己想做的一切,临危接手鸿宇,把陷入风雨飘摇的鸿宇集团一路带回巅峰……你忍心让鸿宇有因为你而蒙羞的风险,忍心践踏他放弃一半人生,用尽心血支撑起来的鸿宇?”
季清叙一时无声。
爷爷这个问题,她一下子无从反驳。
孟洛庚看她一会,又缓声道:“我不逼你现在立刻答应我什么,但希望你能在一周内给我答案。”
季清叙扯了扯嘴角:“我的答案有用吗?”
孟洛庚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这才沙哑着说:“当然有用。”
季清叙明白他的意思。
若一周后,她能理解并同意老爷子叫她跟孟向珩分开的要求,那么分开将由她主导;
若一周后,她依然不同意,那么老爷子将用手段,让她和孟向珩分开。
季清叙抿唇几秒,最终望向老爷子,说:“爷爷,我会认真考虑您对我和孟向珩这段关系的建议,但同时,我也会把我们这次谈话事无巨细地转述给孟向珩。”
老爷子给了她A或B的选项,但她选择给自己一个C选项。
孟洛庚脸色微沉:“你……”
季清叙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既然事关孟向珩,他就有知情权。而且目前在我心中,我和孟向珩的夫妻关系是排在第一位的,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凌驾在我和他的关系之上。爷爷,一周后我会给您答复,但我相信,大概率不是答应与孟向珩分开。”
说完这些,她重又深吸气,再屏息,两秒后,她便恢复正常呼吸,同时拿起自己放在旁边座位上的托特包,起身道,“爷爷,我先告辞了。感谢您今天请我品这么好的茶,可惜我牛嚼牡丹了。”
话落,她最后朝老爷子鞠了一躬,便转身出去。
孟洛庚怔怔看着移开又阖上的包厢门,许久,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自己也说不上是生气多,还是另眼相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