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径悠长，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由近及远，将秋夜冷肃的街道涂上柔暖的色调，也将孟云间初具男性硬朗的侧脸轮廓晕出温润柔和的质感。


    苏皎趴在他背上，在余韵清脆的脚步声中试轻声询问，“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带我回家？”


    孟云间脚步稍顿，把她颠上去几分，又继续前行，“没有突然。可能在收到你花的那一刻，就开始酝酿。”


    反派的意思是，后悔赶她走了？


    苏皎想起三天前亲自送白山茶，却最终无功而返，只能启用PlanB的事，便心生困惑，“这样的话，那天你为什么不留下我。还亲自送我出巷子？”


    “我以为那对我们都是更好的选择。”


    苏皎稍一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


    反派以为，没有他，苏皎会过上天堂般美好享受的生活；同样也认为，没有苏皎，他的人生便能平稳地行驶在泥泞的正轨里。


    最后却发现，他们需要彼此。


    “那你还……”


    苏皎停了一瞬，自觉改口，“没想好我的名字吗？”


    嘴上在问名，实则问的是——你确定要将我纳入你的生活，不更改吗？


    她屏吸等着，唯恐呼吸声太嘈杂吞掉了对方一个字，将否定听做肯定，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然而，回应她的是反派响亮的脚步声。


    苏皎抿唇等了许久，在几乎要忍不住催促时，才听到反派的声音。


    “冉，冉冉升起的冉。”


    冉冉升起？


    苏皎立马联想到太阳。


    难道反派希望她有一个前途光明的未来？


    不过这不重要。


    有了这个名字，她和反派的关系便初步建立。


    只是一个叫孟云间，一个叫孟冉，无论视觉，还是听觉，都不像一家出来的人。


    苏皎强迫症有点犯了，于是提议，“再加一个字，三个字听着更有气势。”


    她思索一阵，脑海中冷不丁冒出父母亲腻歪时彼此打趣的昵称——亲卿和爱卿。


    “卿，就用卿。”


    孟云间脚步一滞，“哪个字？”


    “白衣卿相的卿。”


    苏皎沉浸在第一次为自己命名的新奇和愉悦中，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甚至兴致勃勃地宣告，“孟云间，以后叫我孟冉卿，多多指教啊！”


    孟云间僵直的脊背渐渐放缓，又恢复刚才的步伐，他一贯冷感的音色，在暖黄的路灯下透着咖啡豆深度烘焙后的醇香，


    “嗯，冉冉。”


    冉——冉——


    从前只有父母亲人如此唤她，即便从小唯一的玩伴赵静安也只会礼貌而绅士地唤她“苏皎”。


    苏皎愣怔一瞬，心田余音回荡，隐隐感到两人之间真的因为名字生出不可分割的联系。


    不独反派，她亦然。


    剩下的路，两人默契地选择沉默。


    待苏皎从蔓延的思绪中回神，发现周围的风景有些熟系——原来已经快到八号街。


    她伸出指尖轻戳孟的肩膀，试探地提要求，“你还打算让我睡折叠床吗？能不能申请提高待遇？”


    由奢入俭难，她在服务周到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住了一个多月，突然被拉回来住破旧的出租房，落差实在大。


    “已经……到这，”


    孟云间浑身气势一变，声音上扬，语气突转，“但是你想要，必须满足！我们今晚住星级酒店，听说有浪漫情侣套房，试一下？”


    苏皎心念一转，心里便有了大致猜测，忙娇笑着配合，扮演一个恃宠而骄的妖艳贱货，“明晚我还想住星级酒店高级套房，后天也要。孟哥，我们定一整周酒店怎么样？”


    孟云间故作沉吟。


    苏皎伸手掐他的腰，撒娇不依，“哎呀，到底行不行，给个准话！”


    孟云间夸张地哀嚎一声，忽的转身，脚下生风般背着她疾驰而去，响亮的应答声被清凉的夜风送上静默的绿树梢，挂在枝丫上，风筝似的来回飘荡，


    “行，只要你高兴！”


    两人跑出很远，最后孟云间真的带她入住一家中档三星级酒店，一气付了半个月的费用。


    见识过反派的锱铢必较，此时得知他一次性刷掉几千，苏皎感到极其不真实。


    当然，因为没有身份证，孟云间把她暂时安顿在电梯口，以个人名义开的套房，苏皎并未亲眼见证他付款的场景，不过入住后询问下才得知。


    她坐在床边，受伤的那只脚悬空，掏出对方一个月前给的那张银行卡，“我这里只剩两千，你先拿去，剩下的钱，之后再还你。密码你知道。”


    为了显得真实，苏皎事先取了两千。


    虽然她想借着生活在一起的便利刷好感，却没想过在经济上依靠身负巨债的反派。


    况且这件事从明面来看，是她借由反派逃脱会所的泥潭，这笔钱自然该算在她头上。


    孟云间表情微顿，却推开银行卡，“这钱你先自己留着。况且这次的事，你也帮了我。”


    想不到反派会拒绝，苏皎惊讶却不意外。


    毕竟能干成大事的人，可能因一时的困顿精打细算，却绝不可能是个吝啬的守财奴。


    何况是几年后黑白通吃的反派大佬。


    她犹豫了下，最终收回卡片，领受反派这份情，决定用其他方式回馈。


    因为苏皎忽然想起祖母教给她的话：想和人建立长久关系，就不能在利益上算太清，今天你欠我一点，明天我欠你一点，麻烦来麻烦去，关系才能走得深远。


    这时，孟云间洗完手出来，打开路上买的药油，在她面前蹲身。


    苏皎此刻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欢快地晃着脚，正兴致勃勃地发问，“刚才你怎么发现的异常？”


    孟云间低头褪去她的鞋袜，开始往掌心倒药油，“刚出会所我就发现方老板的人在跟踪我们，应该是被我甩开后，没法交差，干脆在八号街口守株待兔。”


    难怪两人一出会所，反派就抱着她在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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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拐八拐，


    苏皎恍然大悟，谈性更盛，“那个方老板疑心这么重，肯定不好应付，那你明天下午可要……啊——！疼疼疼，轻点！轻点嘛！”


    脚踝处剧痛袭来，她猝不及防，尖呼一声，眼泪唰的一下夺眶而出，她试图抽出脚。


    反派早已预判了她的反应，早已牢牢握紧她的小腿，对她的哀求充耳不闻，继续大力揉搓她的肿胀处。


    一时房间里充斥着她凄惨的叫声，慢慢转为隐忍的抽泣和呜咽，突然从左侧隔壁传来相似的叫唤，夹杂着奇怪的“咚咚”声，似有人在大力撞击墙壁。


    苏皎好奇地听起来，一时忘了脚下的疼痛，“他们在干嘛？怎么怪怪的。”


    孟云间头也不抬，只是手下力道莫名重了两分，“别人以为我们今晚会干的事。”


    “啊！轻轻点！轻点！孟云间，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疼？刚才还没这么疼！呜呜呜，怎么还没好？”


    苏皎被疼得面目狰狞，再也没有心思管隔壁的事。


    她刚嚎完，隔壁的撞墙声忽然加重加大，女人夹杂着痛苦的叫唤也尖利的开始变调。


    孟云间放下她的脚踝，收拾好药油正要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苏皎抓着他问，一脸蒙圈，“这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特殊癖好吧！”


    孟云间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斟酌着开口，“男人的胜负欲。”


    见她泪眼朦胧的大眼睛里写满好奇，他难得多解释了两句，“类似于小男孩们小时候比赛谁尿得远。”


    不比赛礼仪。谈吐、天赋，比赛尿尿？？？


    这是什么跨半球文化差异吗？


    苏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清澈的愚蠢。


    孟云间习以为常的进了卫生间，留她一个人消化这魔幻的现实。


    他出来的时候，苏皎正对着手机飞快输入，听到动静笑着抬头，


    “孟云间，有两家软件开发公司找我，说对我刚弄出来的一个软件很感兴趣，我再努力找找其他公司，等凑够还债的钱，你就不用勉强自己跟着方老板干。”


    孟云间皱眉看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欠债的事？”


    苏皎抿了抿唇，在他眼神的逼视下，犹豫着还是把寒子卖了，毕竟她总不能说是系统给的资料吧。


    孟云间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脸色微沉，表情看着并不像高兴，“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我能解决。”


    苏皎伸长胳膊争夺手机，仰着困惑的小脸看他，“为什么呀？以后我们都生活在一起，就像亲人一样彼此照顾。干嘛分那么清？”


    孟云间神情微动，盯着面前这张不知人间疾苦的脸，眼神渐软，抬手放在她的发顶轻揉，“说实话，你的提议，我很心动。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苏皎皱眉愈发困惑，长久富贵的生活让她对七十万缺乏实感，“为什么？”


    她还以为这么做能刷一波好感呢！


    反派为什么拒绝？


    他现在不是刚好缺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