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张员工卡沾染了不少难以去除的脏污，但南柯记得证件上印着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的男性研究员。


    任谁看了都很难将眼前这个身形魁梧、容貌丑陋的鳄鱼人与意气风发的年轻研究员联系在一起。


    南柯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她用还有些活动空间的肘部，努力将上身往前挪动了半寸。


    “你说你是张谦？”


    “我还是吗？呵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是不是。”


    鳄鱼人的喉头滚动，发出的笑声如同砂纸摩擦木头，沙哑而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看了看自己布满硬质鳞片的手，下意识摇了摇头。


    神奇的是，南柯竟能从那张冷血动物的脸上看到几分挫败感。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张谦用那双奇异的两栖类动物眼睛看向南柯。


    “你应该也是研究员吧，新来的吗？”


    “是，我刚来没几天。”


    “那你也挺可怜的。”


    四处张望了一眼，张谦又慢悠悠地蹲回了原先的位置。


    “抓到这里的多数都是老员工，一旦被关进这里的话，也别想着逃出去了。”


    一时间有些无法消化张谦的话，南柯还想再多问些什么。


    刚想张口，南柯突然看见张谦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与此同时，一阵极细微的动静从不远处的门口传了过来。


    是门把被拧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法法？”


    “我在。”


    “帮我个忙。”


    为避免打草惊蛇，南柯赶紧合上双眼，装出还处于昏迷中的状态。


    下一秒，门被什么人打开，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在瓷砖地板上响起。


    南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她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竖起耳朵凝聚心神。


    仔细辨认了一番，南柯能确定，进入房间的至少有两个人。


    那脚步声从门口一路往南柯的位置靠近，最后在她面前几步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南柯能察觉到那股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正牢牢停留在自己身上。


    胸腔之中翻涌的气息慢慢沉了下去，南柯刻意将呼吸的节奏控制得比日常更为平缓。


    渐渐的，她能感到自己似乎真的回到了与昏迷期间相差无几的状态。


    “恭喜你，获得了静态伪装的技能，需要注意的是，此技能为概率技能，若掷出的硬币为正面，则技能视为发动，此次伪装将百分百成功，若掷出反面，则视为失败。”


    不是，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要靠丢硬币发动技能？


    听完技能讲解南柯顿时觉得两眼一黑，当然这种两眼一黑更多是来自心理上的，毕竟她现在正闭着眼，也无所谓看得见看不见。


    南柯感受到了来自系统深深的恶意。


    还能怎么办，不用直接会被发现，用了还有几率不被发现，总之先死马当活马医吧。


    对于自己的运气，南柯一向还是有点小自信在的。


    心随意动，南柯在脑内抛出了一枚金色硬币。


    那枚硬币不断地在虚空中旋转，几乎形成了一道残影，几秒钟后硬币的速度缓缓下降。


    最后，在南柯内心不断的祈祷中，倒向了她最不愿看见的一面。


    “投掷结果为反面，技能发动失败！”


    行，完蛋。


    “呵呵。”


    系统提示结束的一刹那，停留在南柯面前的人就轻笑出了声。


    那是充满生硬机械质感的，这几天工作下来南柯耳朵都要听得起茧的声音。


    “你伪装得不错，但你过快的心跳声还是出卖了你。”


    废话，伪装成功了还轮得到你在这说话。


    也不需要再继续装下去了，南柯缓缓张开自己的眼睛，出现在视线里的是那顶分外熟悉的黑色圆形头盔。


    “院长。”


    南柯直视着他，平静地说出他的名字。


    “南柯研究员，又见面了，喔，或许也不该这么说，毕竟我们上午还见过。”


    沉闷的声音从密不透风的头盔中钻出来，听起来他还试图在语言中表达出些许幽默。


    但呆板的机械音调无法赋予他的语言丝毫情绪，有的只是程序化的捧读。


    装傻是吧？行，你装我也装。


    南柯的脸上迅速露出一个好像不清楚前因后果的纯真笑容来：“院长，这是哪儿啊？我不是记得自己公休去了吗。”


    “公休的事先缓一缓，现在有个紧急的任务需要你来帮到我。”


    “是有什么实验要完成吗？”


    一边询问着，南柯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可是我的手不知怎的被绑住了，要不院长你帮我解开一下，我可以来帮你打下手啊。”


    “呵呵，确实是有一个重要的实验，不过我已经有帮手了，啊！能得到这个优秀的帮手，我还得谢谢你呢。”


    院长拍了拍手，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


    那人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发丝在冷色的手术灯光下泛着微微的蓝，澄净的墨蓝色眸子仿佛一潭死水，充满了淡漠。


    南柯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前一秒还浮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


    她的目光宛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向那个顶着黑色头盔的男子。


    “你把他怎么了。”


    “这话说得，我可没把他怎么样，我只是把他带回了他该回的地方，对吧，北星？”


    南柯不由得皱起了眉，她看向一旁的李北星，紧盯着他的反应。


    对于院长的话语，李北星并未作出任何反驳，他反而恭敬地低下头，朝着院长微微颔首。


    但南柯却注意到，李北星看向院长的眼神毫无正常的情绪波动，有的只是木然，而他的动作也显得极为机械，仿佛一具被操纵的提线木偶。


    李北星一系列不自然的神态引起了南柯的警惕。


    不对劲，现在的李北星有可能被院长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操控了神志。


    南柯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有了些猜测。


    “您说的对，父亲。”


    等等，她没听错吧，李北星称呼院长为父亲？


    那也就是说......


    “你是王光北？”


    听到南柯口中喊出的名字，院长的呼吸骤然一滞，然而转瞬之间，他的状态便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停顿从未发生过。


    “好多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我都有些怀念了。”


    院长，不，应该说是王光北，他用套着白色医用手套的双手在颈部轻轻按压，头盔与脖颈连接的位置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两声卡扣被打开的脆响。


    瞬间，浓郁的白色水汽从极为狭窄的缝隙间争先恐后地喷发而出。


    王光北手臂发力，将那已经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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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里的头盔整个往上提起，然后向右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王光北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那层生长在头盔连接处的皮肤被他强行拽下，露出了内里渗着红色的血肉。


    随着他的动作，那顶材质不透光的黑色头盔彻底离开他脑袋，他的真容也得以完整展现在南柯的眼前。


    该怎么形容呢，南柯几乎已经无法从这张脸上看出一丝人类的样子了。


    他的头发早已脱落，暴露在外的皮肤竟然十分平均地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纹理。


    左边一半覆盖着蛇鳞般的蓝色鳞片，右半部分则长满了青绿色的禽类羽毛，头颅的正中间是一道高高隆起的可怖疤痕。


    南柯感觉王光北的整张脸就好像是把两种截然不同的魔兽皮强行缝合到一起所组成的，仿佛一张被撕碎后又勉强拼合的面具。


    看到这极富冲击力的画面，南柯的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


    她瞬间回忆起关押在污染研究院深处实验室里的那些带有人类肢体的怪异实验体，又想到刚才那个与自己对话的，异变成鳄鱼形态的张谦。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了一起，南柯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一个深藏在她脑内的答案此刻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你在用人类和魔兽做合成实验？”


    “嗬，嗬嗬，你很聪明，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没有了头盔里的变声器，王光北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的一般，沙哑而无力。


    “魔兽的力量比人类本身自然演化的能力强大百倍，若能为人类所用，那在这个大灾变的时代，人类将继续成为这个星球上的霸者！”


    说到激动处，王光北不断挥舞起自己的双手，南柯能看到他张大的嘴巴里长满了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


    “于是我听从了先知的教诲，将羽蛇的基因注入我的身体，从那一刻起，我已经成为一个新人类！”


    “但这还不够！我需要让这种力量造福更多人！”


    王光北的语调越来越高亢，他的双手用力抓挠自己的头颅，本就伤痕累累的皮肤上被他扣出一道道血痕。


    “过于脆弱的人类没有办法完全承受这股强大的力量，他们的肉身总是在融合之前崩坏了，就算我用再多的人做再多的实验，总是没办法完全融合。”


    “直到那天我在研究室的监控里看到你，我明白，事情迎来了转机。”


    那双充满狂热的蓝色兽眼猛地看向南柯，黑色的竖瞳剧烈收缩着。


    “是邢星叫你来的，对不对？这一切只有她能做到，没错，只有高级研究员邢星能做到！”


    “果然！她给我带来了最完美的新人类，一个成功以自然状态融合魔兽基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王光北的五官因为极致的兴奋几乎都扭曲了，他的目光在李北星的身上上下游移，仿佛在端详一件举世无双的珍贵实验品。


    看着王光北那变态而痴迷的神情，南柯只觉得一阵恶心，无法抑制的愤怒如燎原的野火，将南柯点燃。


    “你到底对邢星和李北星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嗬嗬……”


    王光北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密封的玻璃器皿，里面是一截新鲜的，不断扭动的黑色触手。


    “先知很满意你的躯体，来，你马上也能成为我们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