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说这是招募处？”


    南柯看着眼前宛如菜市场赶集一般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质疑。


    而被怀疑乱带路的法法飞去高处转了一圈，最后给南柯带来的是肯定的回答。


    南柯随手拦住了一个想挤却没能挤进去青年，他消瘦的脸上满是苦哈哈的菜色，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看上去更是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你好，请问一下这里是伊甸军的招募处吗？”


    “废话，你没看见大家都在抢吗。”


    这人看上去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嘴皮子的功夫倒是不弱。


    他用那双浑浊泛黄的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南柯，不屑的嗤笑从他干燥起皮的嘴唇中喷发出来。


    “哪来的小姑娘在这问这问那？能抢到名额大家都是各凭本事，行了行了，你别再妨碍我了。”


    南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人就撸起两条早已洗得破损起球的衣袖，又一头扎进人群中去了。


    南柯又试着找了几个人询问，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注意到南柯的窘境，法法再次往人群上方绕了一圈。


    这次的观察速度明显比第一次快多了，大约半分钟过后，它就从半空快速飞回了南柯身边。


    “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看到人群最里面有个守卫模样的人，或许找到那个人可以得到南柯你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说，我要，钻到这一坨人里面去？”


    “恐怕是这样的。”


    犹记得上次在曙光城看热闹的时候那拥挤的人群就差点把她挤得背过气去，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她又要经历第二次。


    无奈地叹了口气，南柯重新将目光锁定在前方密不透风的人群中，试图捕捉到一个能让自己通过的缝隙。


    突然，南柯发现前面有个人被旁边的人挤得踉跄了一下，一个半人大小的空隙刚好出现在南柯眼前。


    好机会！就是现在！


    南柯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敏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长官长官，给我一个名额吧，我可是一路跋山涉水才来到这儿的！”


    “我也要我也要，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指着我吃口饭。”


    “长官大人求求你看看我吧！”


    陈旧的木桌上摆放着的一顶特殊材质的头盔，玻璃制的光滑表面清晰地反射出人们脸上焦急而又恳切的表情，显然是有人天天保养擦拭才能让这顶头盔变得如此锃亮。


    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子瘫坐在木桌子的后面，他身体放松地后仰着，好以整暇地看着前方的人们，那翘得有半天高的二郎腿时不时还抖上一抖。


    “我说，你们在这里闹哄哄也没用啊，名额一共就那么几个。”


    男子呵呵笑了一声，用刚刚还伸在油腻的耳朵里挖来挖去的手指比划出了一个手势。


    看到这个手势，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挤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妇人挠了挠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长官啊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谁过得都不容易，我们很多人也是花光了所有积蓄才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的，实在也没多余的钱能拿出来了......”


    周围的人们听到妇人的这番话，也纷纷点头符合着。


    还没等其他人说什么，只听木质桌面发出“碰”的一声巨响，那名制服男子吹了吹指甲盖里的脏污，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


    “没钱？没钱你来这里干什么？早点去黑石街占个位置要饭，说不定还能碰到几个好心的大人赏你点钱呢。”


    “长官大人您这话说的，我们也只是想着能靠守卫这座城市换来口饭吃。”


    “说了几遍了没听懂吗？一天的名额就这几个，真是的，伊甸军岂是你们这种人想进就能进的？”


    说罢，男子摆了摆手，任由那名妇人怎么软磨硬泡，也不再回答任何的话了。


    “嘿嘿，长官您别生气，他们那都是不识好歹的玩意。”


    见此情形，一个衣着比旁人稍显整洁的男子悄悄凑到那名伊甸军士兵的身边，从裤兜里掏出什么东西一把塞进官兵的手里。


    “您看，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稀罕物，这可是大灾变前的货了，黑石街也买不到这么纯的。”


    “哦？”


    士兵挑了挑眉，往手心里瞥了一眼。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软塑料盒，外包装经过时间的洗礼显然已经有些磨损了，能依稀看出盒面上印着某个末日前知名烟厂的硕大标志。


    看清了手中的玩意，士兵的脸色一下子多云转晴，只见他轻拍了一下那男子的肩膀，然后笑眯眯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块黑白电子屏。


    “我看你身姿绰约骨骼惊奇，是当兵的好苗子啊，我很看好你！来吧，在这一栏填上你的名字。”


    士兵的嘴皮子上下翻飞，赞美之词如流水般不假思索地从他嘴里脱口而出，哪怕夸赞的对象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的，身材瘦小的秃头男子，他也毫不在意。


    “噗嗤——”


    不高不低的嗤笑声突然响起，在此刻稍显安静的人群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谁在笑？”


    明显是听到了笑声，士兵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一下子偃旗息鼓，仿佛变脸把戏一般，强装威严的怒意在他的眉头蔓延开来。


    看士兵明显有些不悦，刚还在看热闹的人群已经主动噤声，颇为默契地给笑声的主人腾出了一块空地。


    显然，没有人愿意触怒这个决定自己命运的伊甸军士兵。


    一个大概一米六左右的短发女子立在那一小块空地中央，微微上挑的眼角处还未散去的笑意证明她就是刚才忍不住笑出声的那个人。


    身着制服的士兵轻蔑地扫了女子一眼，然后抬手理了理他胳膊上有些皱在一起的袖口。


    纯白色衣袖上缝制着的金丝在灰扑扑的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你在笑些什么？嗯？”


    “什么？你问我啊？”


    “废话，除了你还有谁？”


    “奥。”


    短发女子用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那抹湿润，一双琥珀色的清亮眸子直直看向士兵。


    “我笑你啊，有点小权利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你说什么！？”


    “干嘛，掏了半天还是没把你耳朵里的耳屎掏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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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说你呀，把自己当根葱了，这下听见了吗？”


    “呵，呵呵，好好好，这么些年来在招募处当值，我王一也算看过不少人，你这小丫头片子是最大言不惭的一个。”


    自称王一的士兵站起了身，露出制服下半部分那几颗绷得紧紧的扣子。


    “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嘴巴没把门的小丫头片子！”


    王一拿起靠在一边的长鞭武器，缠绕在手上。


    眼看王一似乎是要动真格，人群中率先发言的那个中年妇人急得一跺脚，然后赶紧跑到南柯身边用胳膊肘戳了戳她。


    “姑娘啊！你赶紧和长官大人道个歉吧，都在这世道活着长那么大了，也不必为了这点小事丢了性命不是！”


    “没事的大婶。”


    南柯冲那中年妇人微微一笑，似乎对眼前的危机毫不在意。


    见南柯如此一意孤行，妇人只得摇了摇头叹口气，退回了人群中去。


    南柯虽然对伊甸军了解得没那么透彻，但基础的士兵阶级制度南柯还是大概知道的。


    在车站处阻拦她和胡珀的那队伊甸军士兵手持热兵器，说明军衔等级大约与驻守在污染研究院的那群士兵相仿，相对来说是比较危险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作威作福的家伙，身边连把配枪都没有，而大腹便便的样子显然早已疏于锻炼，很明显就是个低阶的杂鱼角色。


    只不过仗着这些平民们第一次来至福乐土，也不清楚军队的组成，才在这里借着招募处管理的名头强行收些贿赂罢了。


    对付这种纸老虎还不容易？


    “你也听到别人的话了吧？赶紧乖乖向我求饶，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王一将手上的鞭子甩的劈啪作响，然后得意地环视着惊恐的人群。


    可当目光移动到南柯身上时，他发现这个身形瘦弱的短发女子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惧怕。


    她反而朝自己笑了笑，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表演杂耍的小丑。


    “没事，正巧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想怎样取我小命。”


    在不断的刺激下，王一终于无法控制心头燃起的怒火。


    他一脚踢翻了那早被坐得凹陷下去一大块的软椅，黑色的鞭子随着他甩动的姿势疾速往南柯的方向冲去。


    强劲的鞭子狠狠抽了过来，人群作鸟兽状四散开来，只剩下南柯一个人双手抱臂站在原地。


    “太慢了。”


    在鞭子即将接触到目标的一瞬间，那道笃定的人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哼，我就说让你赶紧向我求饶吧，这样还能免受些皮肉之苦……嗯？人呢？”


    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的王一一下子乱了阵脚，他见鬼似的朝南柯刚才的位置看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在看哪儿呢？”


    紧贴在他后方响起的女声富有特殊的磁性，乍一听沉稳而柔和，仿佛一卷上好的绸缎，轻轻滑过他的耳畔。


    可不知怎么的，王一瞬间觉得冷汗渗透了他的毛孔，将他后背上的衣服尽数濡湿了。


    因为此时此刻，这好听的嗓音在王一听来，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索命恶鬼一般，让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