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率极强的手术灯光刺眼无比，照得那条从手术台上无力垂落的胳膊没有一丝血色。


    而从冰冷刀尖渗出的温热液体，沿着肌肤的纹理肆意蜿蜒流淌着，在这惨白的画卷上印刻出一条条诡谲的殷红色河流。


    那群白色背影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停顿，他们任由黏腻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手术台下，他们的脚边，那一大块造价昂贵的白皙瓷砖地板早已被渗透得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尽管南柯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可席卷了全身的恐惧还是让那她双紧紧捂住口鼻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努力克制着，不让半咽在喉头的惊叫声钻出自己的指缝。


    滴滴——滴滴——滴滴——


    代表着心跳声的电子音还在从那台不算太大的检测机器里传出。


    而这充满节奏的滴声每响一下，就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铁锤，一同砸在南柯紧绷的太阳穴上。


    似乎在此时此刻，验证手术台上的虚弱生命还在苟延残喘的方法，只剩下那台依旧维持着运作的心率检测仪。


    “可以了吗严姐？”


    “......恩”


    得到允许后，那名男性研究员换掉了沾满鲜血的手术刀。


    他拿起一把崭新的镊子，从眼前夹起一片血肉模糊的东西放进了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容器里。


    见自己需要的材料已经妥善放置好，穿着黑袍的男子迅速合上了胶囊状容器的盖子。


    “按照规定，血液也必须一同上交。”


    “......啧。”


    被唤作严姐的女研究员发泄似的狠狠地用拳头锤了一下立在桌边的圆柱状白色物体。


    “欢迎使用032型号采集机器人，正在开始运行，请耐心等待。”


    伴随着毫无感情的系统启动声音响起，小小的采集机器人亮起灯光运作了起来。


    经过机器人迅速的清理，很快，周遭的环境恢复到了未手术之前整洁的样子。


    在为那条胳膊打上一剂凝血药剂后，采集机器人自动回到原位并打开了后盖，一管密封的猩红色分层液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任务完成的黑袍男子收起手中的枪械，拿起那管液体和胶囊状的金属容器直接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实验室，只剩下一男一女两名研究员面面相觑。


    “严姐......”


    “把她放回去吧。”


    严姐摇了摇头，阻止了男研究员到嘴边的话。


    二人合力将手术台上的“重物”搬进了旁边一个敞开式的池子里。


    男研究员抬手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感觉有些尴尬的他先是打了个半真半假的哈欠，这才犹犹豫豫的吐出一句话。


    “哈啊......那个，那我先回去了哈严姐，明天还得上班呢。”


    “恩。”


    从他脚上还未来得及更换的拖鞋可以看出，男研究员显然是大半夜被突然喊来帮忙的。


    与严姐道别后，男研究员没有再做停留，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只留下跨哒跨哒的拖鞋声渐渐远去。


    那名女研究员并未回头，只是久久伫立在水池边。


    从南柯的视角看去，她正低垂着头，似乎正将她的目光持续停留在水池中。


    长达好几分钟的沉默后，一句低哑的话语从她干涩的嗓子眼里挤压出来。


    “对、不起……”


    “……”


    然而，并没有人能回应她迟来的忏悔，有的只是监测仪器冰冷的声响，声声控诉着她的冷漠。


    女研究员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实验室里还回荡着她口中的一声长叹。


    直到所有的一切恢复平静，南柯的静态伪装状态也适时解除。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捋了捋有些凌乱的短发，径直走到水池边。


    池底设置的巨大打光灯透过液体的放射出粼粼的绿光，投在南柯的眼睛里，也投在池中女子苍白的脸上。


    这是个五官柔和的女子，她那头乌黑的美丽长发，如今已彻底失去了光泽。


    一缕缕黑色的发丝纠结在一起，如缠绕着她的无数条毒蛇，又像是将她囚困的密网，紧贴在她的身躯之上。


    除了那条刚刚被手术刀切割过的左臂，她的另一条胳膊上竟然也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肉色伤疤。


    她的白色裙摆在冒泡的池水中荡漾着，就如同一朵盛放的莲花。


    只不过这朵水生花是无根的。


    因为那洁白的裙下空无一物，几乎每个人类就生来拥有的双腿竟不知所踪。


    “恭喜你，完成寻找季无的特殊任务，请根据情报继续完成后续任务。”


    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如一盆零下十几度的冰水，将南柯浇了个透彻。


    “……”


    南柯一时有些哽住了，她用力闭了闭眼，将复杂的情绪尽数咽下。


    就在这时，南柯的耳朵忽然一动，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中的轻微声音。


    “你……”


    那无力声音在离南柯很近的地方响起，几乎已经气若游丝。


    南柯努力调整着眼睛模糊的聚焦，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处。


    “......！”


    这一眼看去，南柯的双眼都睁大了几分。


    发出声音的人，竟然就是南柯面前那个泡在水池中虚弱不堪的女子。


    或者说，那个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夜盟创始人——季无。


    “你一直都......醒着？”


    “是啊。”


    那就意味着这个人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刚才的研究员取走了上臂的一大块表皮。


    而且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


    相比起南柯面上复杂的表情，季无倒是看起来对眼下的情况感到十分淡定。


    她完全没去看那两条血呼啦呼的胳膊，只是用力将自己的上半身支起来，好换个姿势倚靠在水池的边缘。


    这一动作看起来简单，却几乎耗费了季无所有的力气，她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抬眸看向南柯。


    “你是谁？我好像没在轮值里见过你。”


    尽管身体早已无比孱弱，可那双看似是深褐色却又掺杂着少许暗红的赭石色眼睛里，透出的竟是令人不自觉感到诚服的威严。


    注视着这双眼睛，南柯知道，自己不需要和这个人多绕弯子。


    “我是夜盟中级干员——南柯。”


    南柯抬手轻拂过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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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的面前，浅蓝色新月状的纹样立刻投影在了她的额上。


    季无显然是没预料到南柯如此直截了当的就将阵营刻印显示了出来，她微微愣了愣，然后低下头三下五除二就将贴在前胸后背的数十个监测电极通通扯了下来。


    再抬起脸时，季无的表情染上了些许担忧。


    “南柯干员，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很危险。”


    搞清楚了南柯是自己人后，季无的语气立马有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急转弯。


    与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完全大相径庭。


    “我在至福乐土偶然发现了一处污染研究院的据点，没想到那处据点直接连接了关押你的这间实验室。”


    “至福乐土吗，原来现在入口转移到这里了。”


    “入口转移？”


    原来，为了不让夜盟寻找到关押季无的地方，污染研究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空间入口进行整体转移。


    如此一来，夜盟就很难定位到季无的准确方位。


    “这些年来，你是唯一一个成功的人。”


    “谁？我吗？”


    南柯顺着季无的目光指了指自己。


    “我不过是运气好，恰巧在至福乐土找到了这里。”


    “小南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季无朝南柯挤了挤眼，发自心底的笑意冲淡了她身上不怒自威的气质，让她在南柯心中的形象顿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夜盟的npc们虽然表面上都拥有那种来自强者的冷峻气场，可真正与他们接触下来的南柯知道，这群人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难以接触。


    想到这里，南柯掠过季无那双手臂的眼眸明显暗了暗。


    “那些研究员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


    “哦，这个啊。”


    季无抬起浸泡在液体里的胳膊，那一大片刚刚还流淌着鲜血的伤口处竟然已经开始冒出了粉色的肉芽。


    “如果是中级干员的话，那想必你已经对我的能力有所了解了，对吧？”


    “你的能力是——再生。”


    季无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完好的右手突然伸到南柯眼前。


    “给你表演一个好玩的~”


    只见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然后......


    咔吧一声，徒手将自己的小指头折断了。


    天啊，这是在干什么？？


    南柯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幕“自残”的行为属实有些过于震撼人心，饶是南柯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人是不是被太关久了以至于只能靠这种方式来自娱自乐？


    怜悯和可惜的情绪一同涌上南柯的心头。


    正当南柯的心中萌生出对这个夜盟创始人精神状况的深切担忧时，堪称奇迹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季无那条反方向垂落在手背上的畸形小指竟然开始慢慢抬起，然后回归了原位。


    仅仅用时两分钟，那根由南柯亲眼目睹被直接掰断的手指已经完全恢复如初了。


    怕南柯看不清楚，季无还用力将手往南柯那里伸了伸。


    就差把她那根灵活的小指头戳在南柯脸上了。


    盯着季无的手看了片刻，南柯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