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序撒了谎，他根本不是开车路过这里，他一早就等在了画室楼下。


    他在害怕，害怕阮颂惜和叶弛羡见面，害怕她答应和自己在一起只是因为和叶弛羡闹矛盾，自己是她的退而求其次。


    他不是怕自己只是个备胎，他怕的是叶弛羡随便一个举动就能再次吸引阮颂惜的目光，让她反悔和自己在一起。


    那自己连备胎都做不了。


    “你不高兴吗？”


    周迟序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阮颂惜有些担心。


    “我为什么不高兴？”周迟序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阮颂惜盯着他：“你看着情况不对。”


    为了让她放宽心，周迟序笑了下：“工作上的事，上次不是说我最近在我一个叔叔的律所上班么，遇到些惹人厌的人。”


    “能和我说说吗？”阮颂惜问。


    周迟序没拒绝：“回去聊吧。”


    阮颂惜缩了回去：“好”。


    知道他不悦心情的原因阮颂惜没那么慌了。


    车靠近小区门，就要驶入时，阮颂惜透过车窗看到门口站着个小姑娘。


    看着有点眼熟，尤其是那一头粉红色的头发和满耳朵的耳钉，阮颂惜多看了两眼，人她是想起来了但就是想不起名字。


    “你朋友？”她给周迟序指了一下。


    周迟序瞥了站在门口的季清音一眼，直接说：“不认识。”


    “别闹了，这明显是在等你。”


    周迟序车没停，而是直接开往了地下车库。


    “你去找她吧，”阮颂惜没想干涉，开门下车：“我自己先回去了。”


    周迟序拉住她：“一起吧。”


    阮颂惜有些为难：“不好吧。”


    没成想周迟序突然冒出一句：“你不在乎我。”


    阮颂惜：“……”


    她最后还是跟他去了。


    季清音见到周迟序的那一刻，眼泪都激动得流出来了，她先是给阮颂惜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姐姐好。”


    阮颂惜笑了一下：“你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去？”


    这话像遥控器的开关，点开了季清音的苦水，她滔滔不绝地开始诉苦：“你哪儿去了？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我好赖话都说完了，看门那个男的死活不让我进去……”


    “我现在在这儿，”周迟序懒得继续听打断她：“找我干什么？”


    季清音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进入主题：“帮个忙，帮个忙吧，我爸这几天把我卡全部给停了。”


    周迟序像是早就知道了有今天这一幕，没有觉得意外：“就因为他发现你谈恋爱的事？”


    季清音咬牙：“这老头心还挺狠。”


    “我能怎么帮你？”周迟序把问题抛给她。


    她也不觉得阮颂惜在尴尬，她现在迫切想要钱：“分我点钱。”


    周迟序：“你借都不说的？”


    “我怕还不起。”


    阮颂惜觉得这妹子还挺实诚的，简直就是无赖又诚实。


    “拜托，”季清音是真急，她双手合十：“我朋友都找遍了，我爸跟我住来的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不允许给我钱，这次你要帮我了，我以后再也不站在你妈那边恶心你了。”


    周迟序又问她：“你觉得你爸没跟我打招呼吗？”


    “你不会听的，”季清音笃定道：“你总跟我爸那群老东西对着干，他们也管不了你。”


    “拜托拜托。”


    周迟序没回，下意识去看阮颂惜。


    阮颂惜也注意到他的视线，没打算插手：“需要我离开一下吗？”


    “不是……”


    “好姐姐，”季清音仿佛在这一刻发现了外挂，立马缠上阮颂惜：“好姐姐帮我说说话嘛。”


    这下阮颂惜想走都走不了了。


    “你们的事我不好插手哦。”阮颂惜说。


    季清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抱着她的胳膊不放。


    阮颂惜看着有些心累，周迟序也看出了她的不舒服，走过去把八爪鱼附体的季清音拉开，将阮颂惜护在了身后，语气中难得出现了不耐烦：“我回去把钱转你手机上。”


    “够意思，”达到目的的季清音没有多纠缠，识趣地往后退两步：“钱发我，我请你吃饭。”


    周迟序都不想搭理她。


    她能说出请客吃饭这句话明显是怕自己变卦，要把钱真的转到了自己手机里面才放心。


    “吃过了。”


    周迟序的谎话总是张口就来。


    季清音没信，追着问：“吃什么了？


    周迟序看着阮颂惜，把她刚刚的经历套在了自己身上：“和朋友聚餐，一起吃火锅。”


    季清音轻笑了声：“不可能，你不是不吃辣吗？你想唬我，你分明就是缓兵之计，想跑了之后不转钱给我。”


    周迟序不能吃辣吗？


    听到这句话的阮颂惜有些震惊。


    意识到可能会露馅的周迟序慌了一瞬，皱眉，警告喊句：“季清音”。


    “怎样，”季清音毫无畏惧的给他瞪回去：“觉得我烦就快点拿钱打发我啊。”


    “再说这件事儿你们家的人就没一点责任吗？要不是你哥告密，我谈恋爱的事能露馅儿？”


    为什么不能吃辣的人会装作喜欢吃辣？


    阮颂惜大脑飞速运转。


    是因为自己吗？因为自己喜欢吃辣他是在强行迎合自己的口味？


    阮颂惜开始因为他隐瞒和过度的迁就而愧疚，这种感觉闷了一会儿又变成了气愤，身体的每一滴血都像在发火。


    她开始郁闷了。


    周迟序注意到了她的变化，连忙补救：“我们一起吃过饭吗？你很了解我的口味？”


    “小时候过节不都是咱两家一起吃过饭吗？你那时候就不吃辣，一吃就流眼泪。”她小时候就看周迟序不顺眼，用辣椒整过他，所以季清音记得非常清楚。


    “人都是会变的，”周迟序说：“小时候不能吃，不代表长大了不行。”


    季清音觉得好笑：“吃不吃那种事情还能变。”


    “能。”


    “钱。”


    她的关注点从始至终就在这一个上。


    周迟序：“会转。”


    季清音威胁道：“不转我还来找你。”


    换了以前她这带着胁迫意味的话语是威胁不到周迟序的，只是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想跟她继续周旋下去。


    他清楚的察觉到了阮颂惜情绪的不对劲。


    “嗯。”


    得到准确答复的季清音终于罢休离开。


    两人无声走进小区。


    这时闷着不说话的人成了阮颂惜。


    周迟序追着与她并肩走，他不敢放松警惕，怕一晃神自己就只能像以前那般注视她的背影：“她爸跟我打过电话，他就她这一个女儿，不敢下太狠的心，知道她会来找我，让我适当帮助一点，但只是给钱，没有其他。”


    阮颂惜偏头问他：“你是在跟我解释吗？”


    “怕你误会，怕你生气。”


    “确实有点生气，”阮颂惜如实说：“但不是因为这个。”


    周迟序因为看不懂她而心慌：“那因为什么？”


    树上的树叶转着圈落下，阮颂惜跟着它掉落的速度低头：“无名怒火，我在作。”


    “小惜姐”。


    第一次示弱装可怜这招没用了。


    阮颂惜没理，抬脚往前走，走了一段没听到动静，她回头，看到了站在原地埋头的周迟序。


    阮颂惜转身看着他没说话。


    “小惜。”


    他抬头苦笑：“超能力好像消失了。”


    我看不懂你了。


    阮颂惜的心脏像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她痛得皱眉。


    “周迟序。”


    她伸出手：“回去吧。”


    周迟序大步跨过去，拉住她。


    回到家阮颂先去洗了澡，先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周迟序坐在沙发上，手指轻滑平板。


    “去洗澡吧。”


    阮颂惜顺便把他的睡衣拿出来放在他面前。


    “好”。


    周迟序果断放下电脑，拿着睡衣往浴室走。


    看着时间还早，阮颂惜想剪会视频，她喜欢坐沙发上支起个桌子剪。


    看到周迟序放在沙发上的平板，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压坏了，拿起往桌上放。


    这电脑是周迟序的电脑，他前段时间给自己也设置了面部识别。


    可能是拿的时候屏幕刚好对上了自己，锁屏开了，她下意识低头看。


    电脑屏幕还停留在购物网站没退出来。


    屏幕上显示他刚下单了一件格子长袖衬衣。


    没记错的话这是叶弛羡今天穿的那件。


    又是同款。


    “你这么喜欢叶弛羡？”


    阮颂惜抬头问他。


    周迟序顿住脚，回头看着她：“我不喜欢。”


    “不喜欢还买同款？”


    他没回答，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就是站在那看着自己。


    “你怎么总是一直盯着我看？”


    周迟序刚要开口，阮颂惜站起来制止他：“别说谎骗我，别总是试图用笑蒙混过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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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知道。”


    本来想那么干的周迟序被堵住后路，他下意识想笑一下，可看到阮颂惜眼底的酸楚他笑不出来了。


    他轻轻吐出口气：“怕以后看不到了。”


    阮颂惜不理解：“我是要死了吗？是我上次身体检查出现了什么问题你瞒着我了？”


    “你说的试试，”周迟序重复说：“你说我们只是试试。”


    “我一直战战兢兢，我一直在害怕，一直不敢问你为什么突然同意跟我交往，我怕你是因为不想让我伤心，才勉强和我在一起。”


    阮颂惜愣住了，像是谁给她的脑门来了一枪。


    所以在周迟序眼里自己只是在和他试试，自己随时都能离开？


    她有些心累：“你这孩子咋那么爱钻牛角尖呢？”


    可仔细想想，也怪自己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直接说不好吗？干嘛要这么折磨他。


    “那你想继续下去吗？”阮颂惜问他。


    周迟序习惯性反问：“你想吗？”


    “我当然想，”阮颂惜走近他说：“我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试试，是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周迟序有些愣：“我是通过试用期的意思吗？”


    阮颂惜知道他的性格，喜欢胡思乱想，容易误解别人话的意思，她说出的话不再含糊，直接又直白：“我爱你啊，越来越爱，一直会爱。”


    她握起他几乎失力的手：“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够明显了吗，你懂我吗？”


    “懂。”


    周迟序像在瞬间恢复了所有的力气，他一把将阮颂惜抱住，他抱得用力，抱得牢。


    “我懂了。”


    阮颂惜按住她的背，感受着他的呼吸。


    “你真的那么喜欢叶弛羡吗，喜欢到去模仿他的穿着和一举一动。”


    两人躺在床上正准备熄灯，可有些问题环绕在阮颂惜脑子里，她想不通就睡不着。


    想不通她也没死想，直接问。


    知道瞒不过去的周迟序如实答：“我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要模仿？”


    “因为你喜欢，也喜欢用他代言的东西，我想成为你喜欢的样子，我觉得我要像他了你会不会多注意我一点。”


    他今天说出了太多让阮颂惜意想不到的话，她消化不过来：“你还怎么想？”


    周迟序想寻求安全感，额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我总想你突然能看到我会不会是因为我跟叶弛羡有点像了？我怕我跟他不像了你就不看我了。”


    “不像，”阮颂惜语气里装着肯定：“就算你们穿得一模一样你也不像。”


    周迟序错愕地抬了头：“不像吗？”


    他扯着嘴角：“我还以为我挺有模仿人的天赋，看来是我自大了。”


    “不像那又怎么样，”阮颂惜出声打散他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我就是特别喜欢你，喜欢的是周迟序这个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喜欢。”


    周迟序笑了：“我知道了。”


    “还有，”阮颂惜今天不准备留问题，想问什么一口气全问完。


    “为什么以前明明不能吃辣的人突然喜欢辣了？”顺着他刚刚的逻辑推下去：“因为你发现我喜欢吃辣吗？”


    周迟序坐直说：“我也想喜欢你喜欢的。”


    阮颂惜叹了气，无力感再次遍布全身每一寸肌肤：“为什么迁就这个，模仿那个，你的喜好，你的穿着，全都是观察别人拼接而来，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你又为什么要伪装？为什么不能是你自己？”


    周迟序思索着，他的答案是伪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没答得出来，而是看着阮颂惜，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话：“周迟序，我已经练成了读懂周迟序的超能力，我能看出你的伪装，所以在我面前别装，所以你不用刻意模仿别人的性格，不用学别人的风格，不用刻意伪装成你以为我喜欢的模样。”


    周迟序默了会说：“这么多年已经装习惯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那就随心，”阮颂惜说：“以后你喜欢什么就穿什么，至少在我面前，我希望你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对，不用考虑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周迟序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今天晚上想抱着你睡，可以吗？


    阮颂惜张开双臂，仰头笑道：“抱吧。”


    周迟序冲过去，抱住她，与她一同倒在温暖的被窝。


    常年因为各种各样事困扰得睡不着觉的两个人，今晚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都睡得异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