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云妗借着给海棠辅导数学的名头，在老宅安安稳稳挨到了除夕。


    除夕当天的晚上要摆家宴，厨房里的佣人们很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隔着一道墙传来女孩儿们欢愉的嬉闹声。


    而魏海棠这边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她的视角只能看到斑驳墙角随风摇摆的枝叶，以及一堵白墙。


    书房里，云妗和魏海棠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要正经描述起来，那就是大的正襟危坐八风不动，小的多动症晚期急不可耐。


    魏海棠那副样子，就好像鼻子灵到能闻到百米之外的香味，嘴里堂姐堂姐地叫着，大有一副堂姐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


    “堂姐——今天晚上就是家宴了，你不提前打扮起来吗？”


    “不急，学习重要。”


    “堂姐堂姐，云杉云自菡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做造型了，你也要美美的呀！”


    “又不是选妃，打扮需要花一个整天？”


    “堂——”


    魏海棠不死心，想要再争取一下，这时候云妗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她铁石心肠的堂姐看了一眼手机，把练习册移回她面前，“你等一下，我去接个电话，第五大题先做。”


    “哦。”魏海棠趴倒在桌案上。


    云妗抬脚从侧门出去，走到绿意盎然的小院子内，园子占地很小，中间一汪池水，墙上常青藤爬着。


    黎俏俏惊讶的声音透过听筒进入她的耳畔。


    “进组？！你跟我说进组？”她掏了掏耳朵，还以为有些听错了。


    “什么组？好不好玩？”


    云妗耳膜都快被她震破了，她默默堵住半边耳朵，手机离耳朵远了一点。


    压低声音，“不是，你想什么呢，就是在剧组打个杂！”


    黎俏俏“噢”了一声：“这么努力啊，未来的大摄影师。”


    -


    她回来的时候，魏海棠一脸快碎了的表情，巴巴地看着她。


    “……”她睨了一眼，反问,“我脸上是长了花儿啊？”看这么起劲儿。


    魏海棠笑嘻嘻，“没啊，您就是枝仙女儿花！我看啊，谁以后要是娶了您可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这小鬼，怎么说话的呢！”


    海棠招人疼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小丫头自小就嘴甜。云妗想着，眼里的笑意也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一个暴栗落在头上。


    “堂姐你不能这么无情……”魏海棠嘴里的话一崩出来，就停不住了。


    小嘴叽里呱啦说了她一脑门儿，跟和尚念经似的，云妗实在是招架不住。


    她一激动，胳膊肘直接把练习册霍霍到了地上。


    云妗忍笑忍得有些辛苦，佯装严肃，“把作业捡起来。”


    “有事就叫堂姐，没事就直接喊我名字，能的你啊！”


    魏海棠捡起来眨着眼睛看她。


    云妗接过练习册翻开到第86页，不为所动，“我今天晚上搬过来监督你，你就是熬夜也得把今天的任务写完。”


    魏海棠的心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只知道她的freedom来找她啦！


    耳提面命就耳提面命，那也是十几个小时后的事情！


    魏海棠是没事了，可云妗还有一件烦心事没解决：


    她要怎么和家里交代，才能瞒住进组的事儿？


    这样想着，脚步不停往外面走。


    待在屋里也闷，几日不见云卿屿了，也不知道他整日在房间里做什么，云妗当即便打算去串个门看看。


    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灌了一脖子。


    她边走边打开微信，点开朋友圈，发现自己昨天闲来无事随手拍的一则园林景致九宫格引来底下一众人的点赞评论。


    路野：啧啧，有点小资情调啊，还喝茶。


    黎俏俏：宝儿（/微笑）你别告诉我这你家啊！


    小绿：Y姐，您这是在哪儿取景呢？这景、这构图、这配色，绝了啊！


    盛妍：好漂亮的腊梅呀！对了妹妹，二月份雨崩徒步你去不去？要不要一起来？我们一起围炉煮茶！


    再往下划，她的手抖了一下。


    小小的爱心后头，赫然跟着徐霁的名字。


    -


    去往云卿屿的屋子的必经之路，要穿过一段低矮的拱桥，隔着右侧的花窗能听到明显的说话声。


    窗户很高，看不到里头的样子，不过按照她对声音的的熟悉程度，光凭声线就知道是云杉。


    今天特地请来梳妆打扮的造型师在给云杉做发型。


    “啊！你弄疼我了，你会不会扎头发啊……我要的是公主头，不是盘发！”


    如此之类的话，云妗都听腻了。


    只抬头看了一眼，她便转头加快步子离开。


    之前提到过，云卿屿打骨子里就是个医痴，闲来无事的日子待在院子里，只会抱着医书啃，更别提是与人打交道了。


    就是有人就站在他面前打闹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云妗登门拜访的顷刻间以为看到了坐定的老僧。她在窗前挥了挥手，面前的人雕塑一般楞是没眨一下眼。


    云卿屿手里一空，懵了一两秒，愣愣抬头。


    正前方视线范围内多了一堵薄薄的墙。


    少女得瑟地晃了晃书本，随手把它放在台面上，“我说哥，路野哥说的就没错，你就适合上京赶考！”


    眼睛里掉落的星星好像在说，嗬～大状元。


    云妗眼睛开心地弯起，想起路野和她说的，云卿屿高中上课偷偷看一本医学科普，被抓到后老师赐了他一个“大状元”的戏称，从此之后这个称呼被路野天天喊。


    云卿屿眼疾手快夺回书本，怕她下一句把“大状元”三个字喊出来，男人掀了掀眼皮，“你有什么事？”


    小姑娘嘿嘿一笑，“没事儿。”


    云卿屿习惯她时不时脑抽一下的日常，毕竟路野不仅说他书呆子，也说过云妗窝里横。


    “我和你做兄妹这么多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云妗没反应过来，“什么？”


    年轻男人薄唇轻启，憋着坏，“我从娘胎就和医学混的交情，能比和你的浅？”


    这话是说，沈琼怀肚子里怀着云卿屿的某日正津津有味看着综艺，手指拉着进度条呢，却不小心点到了旁边的医学新闻。


    沈琼刚要切回去，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踹了她一脚。云卿屿的第一次胎动就是如此喜剧。


    外婆往后百提不腻，听得云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得，这典故是被他玩明白了。


    云妗顿时哑口无言，发出一个”嘁“的音节，“明明你是想躲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云卿屿不和她扯这茬，“你找我就这事儿？”


    云妗摸了摸脑袋，悻悻笑了一下，到底是有求于人，不方便太过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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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不是。”她说，“我是想问，哥，你当初去医院实习是怎么说服老妈的？”


    云卿屿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我年后接了一个兼职，要去剧组给人家打工，拍拍照啊，打打杂什么的。挣点小外快，顺便学点知识。”


    她双手合十保证，“你放心好了，是老师推荐的。”


    垂头踢了半天脚尖，没听到云卿屿的回复，她又抬眼看了他一眼。


    怎么回事，掉线了？


    看着小姑娘乖乖巧巧坐在那里，一脸旺盛求知欲的样子，云卿屿语气软下来，“说服是不可能的。”


    “有一个办法，你搬到我这儿住。”


    云妗眼睛一亮，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因为云卿屿的私人公寓，是沈琼向来不会踏足的地方。


    -


    从云卿屿那儿出来，云妗便不假思索地确定了跟着盛妍一起二月份去雨崩徒步的行程。


    盛妍为此很高兴，火速分享了一份“雨崩徒步必备清单”。


    云妗【你们报的团吗？】


    盛妍【不算吧，我们几个朋友自由行，费用AA，都是熟人很安全哒～你放心好了，大家都很好相处】


    盛妍【有几个你上次在西藏见过，不熟也没关系，我和你熟就行啦】


    盛妍的性子开朗大方、不拘小节，相处起来很舒服。她浅浅地浏览了一下她发过来的行程表和价目，觉得没什么问题。


    雨崩很早之前就存在于她的户外徒步最想去的目的地清单里，盛妍把她想问的话都回答完了，她也没什么再好担心的。


    云妗回了一个“撒浪嘿呦”的表情包，按了熄屏键，若有所思。


    有几个上次在西藏见过……


    那徐霁，应该也会去吧。


    -


    云妗早上就吃了一个包子，这个点儿胃里空空，饥饿感涌了上来。


    魏海棠那小丫头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东窜西窜的。云卿屿那样子肯定也还没吃，刚才应该叫云卿屿一同顺道去吃午饭的。


    填饱肚子往回走的路上，碰巧沈琼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珍珠白的中式刺绣旗袍，妆容华贵典雅，像是急着要做什么事，步履匆匆。


    云妗张了张口，胸口有些闷，那句“您进我房间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还噎在喉咙口，沈琼便先发制人抓住了她的肩膀。


    语气有些微着急：“你方才去哪儿了？怎么妆还没化？”


    她只能咽下含在喉咙口没吐出来的话，解释：“我刚刚去找哥哥了。”


    “你哥哥也是，几天也不见他出来一下，那什么论文要写那么长时间吗？”


    “真是搞不懂。”


    沈琼的语气算不得好，草草地看了她一眼。


    “你那几个妹妹一早上起来就在捣鼓了，你倒好，一点儿也不急。你是不是忘了傍晚要去正厅陪老爷子老太太聊天的！”


    云妗说“没有”，又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噢”的音节。


    聊什么天嘛，她一点儿也不想去。


    “饭吃了吗？”


    “吃了。”


    沈琼“嗯”了一声，“相机也别玩了，懂事点儿。你一会儿要穿的衣服我给你放在床头柜，自己去换一下，我去喊化妆师过来给你化妆。”


    云妗小声地应了一声。


    沈琼拉高了声音：“听到了没？”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