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之后，徐霁便飞回波士顿，云妗被云卿屿亲自接回春城。


    一月底，她便由着外出实践的由头随秦曲花费半个月时间，游历了五个国家，相机里留下数千张照片影像。


    徐霁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深夜，她已经回到住处，把照片导进电脑，正在选片。


    云妗随手拿了个东西垫着，支起手机，把内置摄像头对准自己，屏幕上出现男人轮廓分明的脸。


    她滚动着鼠标，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不是昨天刚打过，你怎么又打过来了？”


    徐霁没回答，指骨敲击桌面，对玻璃门外的陈特助轻轻颔首，表示推迟几分钟，温声道，“今天那么晚还没睡？”


    “弄完这个我就去睡。”她揉了揉眼睛，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某人几分钟前还发了朋友圈。”她发的是风景九宫格，摄影人委屈自己都不能委屈了朋友圈。


    云妗干笑两声，正要扯开话题，门铃响了。


    是同去的一个男生，来给她带句话，话带到之后他就走了，云妗和他道了谢，关上门回到书桌前。


    视频还开在那里，男人意有所指地开口：“男生？半夜来敲你的门，你问都不问就开了，万一对你心怀不轨怎么办？”


    对他的指桑骂槐，云妗无言以对，“你醋味好浓，收收。”


    她解释，“这栋民宿都是我们的人，那是秦老师的学生，来带话的，不用担心。”


    最后几张照片整理完毕，云妗关了电脑，问他：“你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


    “还在搜集证据，基本能确定我爸遇害的事情徐文芥是幕后主使。”


    徐霁身后的背景是在办公室，没有过多装饰的西装被他穿得好看，门又被敲里敲。


    他温声抱歉和她说明了情况，云妗摆摆手，“去吧去吧。”她也要睡觉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展了下身体，看见徐霁没挂，他正安静地看着她。


    云妗伸懒腰的动作倏然顿住，“怎么啦？”


    男人目光柔和，“晚安，宝宝。”


    心跳漏了半拍，便陡然加速，云妗心里塌陷一块儿，“晚安。”


    -


    9月底，婓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徐文芥非法经营罪、故意杀人罪等罪名被抓。


    中间经历一审、二审再到终审长达将近一年之久，最终判处无期徒刑，并没收全部财产。


    就在当天，云妗的邮箱收到RW影像节主办方发来获奖通知，邀请她赴京北参加颁奖典礼。


    得知获奖的那一刻她无疑是惊喜的，第一时间和徐霁分享了这个喜报。案子了结之后还有相关事宜需要处理，他回得匆忙。


    第二十七届RW影像节颁奖典礼当天，半个摄影圈的人都聚集在京北这片土地。每年获奖者公布的这一时间，称得上万众瞩目。


    自获奖名单公布以来，圈内议论声不断，特别是以男摄影师霸榜的风光摄影类，众人纷纷好奇十佳名单上唯一一个新面孔的来历。


    抵达现场后，她先是拿着她派人送来的工作证去了趟后台与秦曲碰面，秦曲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便被人叫走。


    她今日作为行业内知名摄影师兼大赛评委出席，自然顾不得她那么多。


    云妗依着主办方安排的位置坐下，等待颁奖典礼开始，身后两个女生走过去，聊天的对话被她听个正着。


    其中一个女生语气不满，“别今年又只有金老师一个女摄，其余位置都被男的占了。”


    “不知道，这几年不就这样吗？我也是实在搞不懂。”另一个耸耸肩。


    “嗳，等一下……年纪看起来好小。”女生声音突然压低，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之后就拉着同伴走没影了。


    半个小时后嘉宾观众陆陆续续落座完毕，只有第一排嘉宾席中间空缺了一个位置，轻缓的背景乐戛然停止，颁奖典礼在会场内满座的注视下开场。


    主持人端庄洪亮的声音响彻场馆：“尊敬的各位来宾、摄影界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今夜，我们齐聚一堂，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夜晚，共同见证光影艺术的璀璨时刻。这里是第二十七届RW影像节的颁奖典礼现场，我是今天的主持人……”


    云妗在底下听着台上嘉宾依次呈辞致谢，放在大腿上的手机振动不停，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话痨在蹦跶。


    “荷赛落榜生打鸟联盟”群里像一锅烧滚的开水，不停有人@她，群消息很快刷到了99+。


    小绿【Y姐，出来挨夸！@YL】


    摄影小陆【@YL恭喜啊恭喜，太厉害了】


    京都富婆【今天就能见到YL大佬的真面目了，嘻嘻】


    月明星稀【@YL大佬，接我一拜！我们落榜生也是出息了】


    小绿【哦，忘了告诉你们，我已经提前见过了】


    绿肥红瘦【羡慕这个词我已经说麻了/跪倒】


    云妗照例收下他们的祝贺，发了一个红包过去，退出群聊回复几个朋友发过来的祝贺。有黎俏俏的，宋栀絮的，还有盛妍的。


    视线路过彩虹的emoji备注，向上滑动的指尖顿住，她举起手机拍了张现场的图片发了过去。


    半晌，他才回复。是一张驾驶座视角的照片，方向盘上搭着一只漂亮的手，徐霁这会儿怕是在出差的路上。


    也对，她真是想多了，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京北呢。


    徐霁【恭喜，又离梦想进了一步】


    云妗发了一个小狗比爱心的表情包，回了一声“谢谢”。台上的进度已然进入颁奖仪式，她抬手熄了屏，目光凝聚在银幕上认真欣赏作品。


    她正看着，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她扭头，秦曲弯着腰站在身后的过道上，见她转过头弯了弯眼，似是有话要说。


    秦曲：“你一会儿颁奖典礼结束没有约吧？”


    云妗摇头，“没。”


    “我组了一个庆功宴，你记得来哦。”她附在耳边，声音被音响盖过，云妗听了个大概。


    秦曲没忍住又说了句，脸上带着笑，“就是上次你来我家见过的那个人，他请客，人家带了女朋友来见我，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云妗思考了片刻怔住，仿若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抬眼秦曲早就乐呵呵走了，台上的颁奖进度已然进入风光摄影行类。


    主持人昂扬的音调调动她紧张的情绪，云妗朝台上看去，一幅幅获奖作品在硕大的银幕上滚动出现，作品底下附着作品名称及作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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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我们即将揭晓的是本届RW影像节的风光类十佳作品奖项……”


    云妗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接下来，让我们一同欣赏这些令人叹为观止的作品，并请出获奖摄影师们上台，接受属于他们的这一份荣耀！有请第一位获奖者……”


    主持人立在一旁依次念过获奖者的名字，念到她的名字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


    作为风光摄影类最高奖项获奖者中唯二的女性以及新星，如此年轻漂亮，她无疑是耀眼夺目的。


    “下面掌声有请摄影师YL上台阐述她的获奖感言！”


    掌声在颁奖音乐的流动中响起，聚光灯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将舞台中央照得通明。


    云妗面朝观众鞠了一躬，接过话筒，站在光亮里，此刻全场安静下来，目光凝聚在这位年轻有为的姑娘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大家好，我是摄影师YL，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获得这份珍贵的荣誉，迈出我走向梦想的第一步。”


    “这幅作品拍摄于阿根廷的巴塔哥尼亚，算是菲兹罗伊峰和银拱的同框，但是这张照片的来历着实很巧合。”


    “那天我和我的同伴们在山谷里架了个机位拍摄银河，突然看到远处最高的山峰被一片白光照亮，那天正好碰上来自我们中国的攀登队登顶挑战。”


    “当时那片山顶像是附上了圣洁的光，正巧前面还有一位同行的摄影者，于是这一幕就这么被定格下来。”


    摄影者手里提着一个灯，一冷一暖，两道微光交相辉映，倒映着漫天星光，美得不似人间。


    台上的少女侃侃而谈，她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也没有丝毫因为紧张心生退意。


    就这么落落大方，目光明亮地讲述着自己作品背后的故事。


    这一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万人礼堂回响，她的梦想被昭告天下，再也不需要遮掩。


    最后一个字在唇齿间落下，场内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云妗终于向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望去，开始前那两个女生正在拼命鼓着掌。


    第一排中间那个空位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人，那人处在一众精英模样的普通人中，显得格外突出。


    云妗迟钝地眨了眨眼，对上那双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黑眸，他和其他人一样泯灭在人群里，为她喝彩。


    他动了动唇，云妗听懂了。


    他在说“恭喜”。


    恭喜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恭喜她的作品被那么多人看见。


    恭喜她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在走向更遥远的未来。


    -


    云妗突然有点想哭，是从未有过的喜悦的流泪。他真的来了……


    徐霁此次作为投资方出席，并被邀请为几个最高奖项颁奖。这件事他没有特地告诉云妗，想给她一个惊喜。


    奖杯递到她微微颤抖的手中时，云妗还有些恍惚，她的手被轻轻拍了两下，安抚的意味很浓。


    他手伸过来的时候，一点金色一晃而过，他的衬衫袖口戴着那枚袖扣，她送的。


    男人看着那双盈着泪光巴巴望着他的眸子，心软成一片，云妗听见他在靠近时附在耳边说的话，“别哭，你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