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首辅大人求见。”


    “何事？”早餐还没吃完，便见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


    这么快就来拉拢了吗？


    “奴才不知。”


    云岚存知他是曹国庆一派的，存心想晾一晾他，“请他到书房稍等片刻，我用完早膳再去见他。”


    “是。”


    清风愤愤不平道，“殿下，您见他干什么，随便寻个由头打发了就行。”


    云岚夹了块糯米藕花糕到她碗里，“清风殿下多吃点。”


    这边，桑之澈跟随小厮来到书房。


    “首辅大人，您请稍等片刻，将军还在用早膳。”


    侍女将茶水和茶点放到身旁的桌子上，便站在门口随时等着侍奉。


    室内幽静，装饰的十分低调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是云岚亲手所做。


    书架上和书桌上摆满了兵书，高几上摆放着白釉瓷瓶，插着几只白梅花，散着淡淡的香气。


    一盏茶见底，云岚才缓缓走来。


    推进门便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桑之澈，他已换下了朝服，只身着一件宽袍广袖的白衣，用银线绣的莲花在阳光下隐隐发光。


    面若冠玉，眉目如画，如清风朗月，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早上离得远，没看清样貌，如今看来，倒真如传说中那样，可称为上京第一美男。


    云岚笑着打量他，“首辅大人。”


    桑之澈闻声站起身，脸上泛起笑意，抱拳道，“贸然拜访实属在下唐突，只是今日见到救命恩人，不得不来拜访。”


    “嗷？”


    云岚有些疑惑，凭借他优越的五官，不可能见过之后认不出。


    “殿下贵人多忘事，在下却不敢忘。两年前余杨县战争结束后，我陪父母回乡探亲，回京的路上却不幸染上疫病，幸得殿下救我一命，才苟活至今。”


    一提起余杨县，云岚便记起来了。


    两年前战争还未结束，又偏偏赶上瘟疫，不止百姓，就连军队也不少人被感染。医师匮乏，很多人都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亡。一时间，余杨县仿佛人间炼狱一般，横尸遍野。


    幸而几年前上京城曾感染过类似的疫病，陛下派人加急送来了药方，才救了大家于危难之中。


    云岚虽一时学不会医疗之术，但力所能及的帮着煮药分给附近的患者和患者喝。又帮他们添置了帐篷和粥棚，保障了大家基本的住和吃。


    但当时感染的人数太多，她已经记不起救过谁了。


    “既如此，桑大人准备如何报恩？”


    桑之澈没想到她如此直白，一向巧舌如簧的他身体微愣，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云岚轻笑了一声，“开玩笑的。”


    桑之澈反应过来，连忙说，“殿下说笑了，殿下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了。”


    云岚点点头，没说话。


    两人第一次见面，虽说在聊天，也多是奉承，云岚说话不喜拐弯抹角，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颇有些不耐烦的轻轻摇杯盏，时而应上几句。


    桑之澈像看不出似的，自顾自滔滔不绝，云岚心想，他不是生病了吗？为何如此有精神。


    云岚单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之际，他终于止了话题，站起身抱拳行礼，“既如此，那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云岚眼神迷离，强撑着精神，“大人慢走。”


    他一离开，清风便一溜烟跑过来，“殿下，您怎么答应明天跟他一起吃饭呀？”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云岚懒懒的趴在桌子的一角，与心思深沉之人说话真累，每一句话都要防着是不是在设陷阱。


    “刚刚呀。”


    “不碍事，明日随便派个人过去，说我有急事无法赴约便可。”


    刚刚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看见嘴唇在动了。


    云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去，“今日先去兵营看看，改日再去逛街。”


    “是。”


    ……


    云岚身骑白马，身姿卓然，轻轻甩两下鞭子，白马便一路向前飞奔而去，只留下扬起的尘土。


    她容貌本就便硬朗，如今装扮成少年更是风流倜傥，鲜衣怒马少年郎，本该如此。


    骑兵统领章浩得知她要来，早早便在兵营门口等候。


    “臣章浩参见大将军。”


    “免礼。”云岚翻身下马，把手里的缰绳递给随从。“从边疆归来的士兵都安置好了吗？”


    章浩跟在身后，恭敬的说道，“一切安排妥帖，将军是否要前去查看……”


    话音未落，从远处跑来一个身影，人还未看清，声音已然传到耳边，“章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少女身着莲青斗篷，发簪上斜斜的插着一支玉簪，随着跑步叮叮作响，像一只活波的小兔子。


    见章浩身边还有一人，不自觉脚步慢下来，多了几分拘谨。


    云岚视线飘向她，眼中多了几分打量。


    章浩生怕得罪了她，眼疾手快地把女孩拉到身后，“殿下请恕罪，小妹不是故意冲撞。”


    云岚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见她没生气，章浩便催促道，“这位是西平王殿下，还不快行礼。”


    小女孩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殿下，臣女是曹国庆将军之女曹月盈。”


    “竟是曹将军之女，果然如将军一般不拘小节。”听到她说自己是曹国庆之女，云岚视线一沉，眉头微皱。


    没想到小姑娘根本不怕她，笑嘻嘻的凑上前来，“殿下生得貌美，比首辅大人美貌更甚，只怕以后上京城第一美男的名号该换了。”


    章浩拉着曹月盈的胳膊，小声提醒，“莫要胡说……”


    “无妨，她说的也是实话。”


    云岚再怎么不喜欢曹国庆，也不会对个小女孩下手，只是有这么一个爹，以后的路怕是难走。


    “带我去看看新来的士兵吧。”


    “是，殿下请随我来。”


    章浩给曹月盈使了个眼色，曹月盈心领神会，独自去了他的书房等他。


    云岚今天来兵营主要就是看看他们安置的如何了，都是辛苦卖命了五年的功臣。


    士兵们正在练功，出拳迅速，打出一道道残影发出呼呼的声响，掀起阵阵狂风，隔的几里之外便听到整齐划一的响亮口号声，令人心生畏惧。


    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冬日的夜色透着一股寒意，寒风把马车帘子吹起一角，清风连忙把小窗合上，这才暖和过来。


    马车上铺着柔软的绒毯，火炉散发着阵阵热气，主仆两人围在火炉前伸手烤火取暖。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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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看出异样？”


    云岚回忆了一下，“暂时没有，但章浩似乎格外怕我。”


    清风回道，“他毕竟是曹将军的部下，可能怕对您太尊敬会惹得曹将军不快，但若对您不尊敬又怕您治他的罪。”


    “恐怕不止，曹国庆这个老贼估计没少在兵营中说我的坏话。”


    “那殿下要如何？”


    “随他吧，他虽怕我，但也不一定全然信任曹国庆。”云岚想了想又道，“他和曹国庆之女的关系似乎不错，让清水看着点他。”


    “是。”


    ……


    一连几天，云岚除了上朝便是呆在家里。


    清风怕她在府里闷坏了，非要拉着她出去逛夜市，美其名曰快过年了，应该添置一些喜庆的东西。


    虽是寒冬的晚上，街上依旧挤满了人，因着临近过年，一眼望过去红彤彤的一片片摊子。


    “殿下，您看这个灯笼，竟然是圆形的，从前竟从未见过。”


    “可不嘛，之前都是方形的。”


    终于买完了，清风又拉着她去饭馆用晚膳。


    “殿下，我可听说别人说，上京城内如果不吃这家饭馆，那就白活了。”


    逛了这么久，云岚也饿了，便顺了她的意，“这么严重，那可得去尝尝。”


    “公子，这里……”


    一进饭馆，便听到有人在喊，寻声望去，竟是桑之澈。


    他一袭黑衣，衣襟微敞，手臂松弛地搭在椅背，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透露出从容不迫地气质。


    月光照在脸上，更显的他容颜苍白。


    桌上摆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云岚自知他在等自己，这样正面撞上了也不好逃，只好迈步上前。


    “桑大人好有兴致，大晚上独自一人坐这喝酒。”


    桑之澈笑了起来，倒了一杯酒放到云岚身前，“殿下不愧是大将军，腿脚比我们好多了，每次刚看见人影，眨眼就看不见了。”


    “跑的不快，便只能死。”云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浓烈香醇的液体划过舌尖，喉咙感受到辣意，胸前一片灼热。


    “那殿下在上京城殿下可以慢慢走了。”


    云岚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才一字一句道，“这可说不准。”


    几杯酒下肚，桑之澈不胜酒力，苍白的脸染上坨红，迷离的眼神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倒是乖巧多了。


    云岚酒量很好，在边疆打仗时物资经常贫乏，冬天冷了便会喝酒取热，几年下来酒量便提升了。


    打量半晌，终还是开口问道，“大人既是礼部侍郎，为何独自去调查齐容的死因。”


    桑之澈眉眼被醉意染上几分涣散，语气也软了许多，“从前为官时，齐大人助我良多，他被害身亡，我自然要尽绵薄之力。”


    “既然你有此等才华，为何几年间都屈居侍郎之位？”


    “职位不分高低，只要能为百姓做事即可。”


    “是吗？”


    “是。”


    桑之澈抬头对上她的视线，虽醉眸微醺，但嘴是真严实。


    两人注视良久，云岚率先移开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先走了，桑大人慢慢喝吧。”


    桑之澈看着她的背景，眼神清澈明亮，低声道，“我竟如此不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