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总会有地上的生灵

作品:《[崩铁]前夫还是死的好

    微生月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回上一章,哦不,说回方才。


    他洗完澡本打算出门去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信息,但出门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堵住了。


    对方还不要脸的抱他。


    微生月薄的手有自己的想法,没忍住扇了对方一巴掌。


    微生月薄:。


    回过神来有些手疼。


    男人不说话,只是低垂着眉眼看他,半边脸上巴掌印很清晰,有些滑稽。


    但那垂着的手却悄摸勾住了微生月薄的手指。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小指一路如火花般霹雳啪啦般燎上了脊骨,将微生月薄砸的懵了个彻底。


    微生月薄:……


    妈妈呀!!救命!!


    有!变!态!啊啊啊啊啊!!


    他反手就又是一拳。


    没打上,手被人接住了。


    “别打,手,会痛。”男人说话一字一顿,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


    祂慢慢俯身靠近,想要蹭一蹭微生月薄的侧脸,被拒绝后像是被抛弃的猎犬。


    祂摩挲着微生月薄伶仃纤细的手腕,眼眶有些泛红。


    微生月薄被气笑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清透明净,暗藏怒火,只觉祂莫名其妙。


    他挣扎起来,手却被强有力地禁锢着,另一只空着的手也被攥住了,不容许他逃离。


    “你到底是谁啊?”


    朦胧的日光落在男人的脸上,风云悠悠,时间好像也停驻,命运的丝线在天光云影轮转间交缠汇聚,祂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真实。


    但祂的爱人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连自己也忘记了。


    眼里的目光是全然陌生的。


    祂垂首,用无比认真的目光看着微生月薄,描摹深深印刻在祂心中的那张脸。


    然后开口,一字一顿,“你……忘记我了吗?我是岚。”


    ?


    啊?


    谁?


    他说他是谁?


    微生月薄推拒的动作下意识停住,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震颤,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无意识氤氲着水汽,剔透纯净,宛如上好的粉钻。


    游戏和真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骤然发现自己的游戏中已经死去的攻略对象就那样变成真人了,还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第一反应是——


    逃!


    他的动作比脑子快,猛烈的挣扎起来,带着不管不顾的意味,手腕都因此被岚粗粝宽厚的手掌磨的发红。


    岚下意识放开了手,却还是晚了些,微生月薄的皮肤太白了,这让他手上的那些红痕看上去很可怖。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微生月薄甩开岚的手,后退回了房间里,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碰了一脸灰的岚眼睫下垂,依旧面无表情,心里的表现和祂表面沉默寡言截然相反,带着欣喜雀跃。


    至少微生月薄的样子,不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


    橘色的光在祂的眼底变得虚无,海蓝色的天空依旧辽远,绵延的山脉在视野里模糊。


    祂耳聪目明,能够听到人声鼎沸,潮浪拍打礁石。


    祂垂下头,恍惚又想起了自己刚从冰冻监牢里醒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不记得了。


    当时的仙舟内忧外患,容不得祂迟疑。


    为击退丰饶民,祂不顾劝阻进入朱明仙舟深处的牢狱,说服了一直被囚困的岁阳领袖「燧皇」,与它做了夺舍交易,用自己的躯壳换取岁阳之力的协助。


    第一个万年,猎手为生存搭箭。


    第二个万年,猎手为怒火张弓。


    第三个万年,猎杀成为目的本身。①


    而在这千千万万年,回忆曾经的爱人好像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非也,非也。


    岚其实总是会在狩猎的间隙想起曾经的事情。


    记忆中爱人鲜活生动的眉眼,是祂成神后漫长的岁月里,唯一的色彩。


    爱人有一个很漂亮皎洁的名字——


    月薄。


    如月般流光皎洁,在深渊处亲吻光明。


    他是温柔的,鲜活的,却又带着傲气凌人的锋利。


    他是慵懒的,像春日午后的猫,高高在上,骄矜可爱。


    他是俗世中的一抹惊鸿,每当想起,就会醉倒在他眼底明媚的星辰之下。


    贪念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②。


    还作为人类时,岚就深以为然,他见过太多为爱疯魔的人。


    幼时早慧,从小到大他见过很多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并非圣人,无法逃脱世俗爱恨。


    贪嗔痴,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③。


    所以当族中长辈指婚时他是强烈反对的。


    两个互相不认识的人被迫因此纠缠,于他,于对方,都是莫大的羞辱。


    盲婚哑嫁不可取,包办婚姻要不得。


    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孝之一字,于所有人都是难解的命题,对他来说也一样。


    俗套的,老掉牙的故事一样。


    他在成婚后爱上了自己的妻子。


    月下新雪一样的人,是他会相伴一生的爱人。


    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岚不再抗拒回房,在外也总惦记着家里还有人。


    他们做尽了这世间浪漫的事。


    去看日出,在无人的峰顶交换一个甜腻的湿吻,凑近对方的耳边诉说惹人面红心跳的爱语,心跳声隔着胸腔传递给对方,又一次证明自己的爱意。


    晨光熹微的时候,微生月薄便睡意朦胧的起身,趴在窗边看岚练剑。


    青年模样的岚穿着劲装,蓝紫色的长发高高束起,金瞳炽焱,神色专注。


    一身凛冽傲骨,尽藏风霜,剑风凌厉,能够直指仇敌咽喉。


    夏日落雨,冬日覆雪的时候,情窦初开的两人会挨挨挤挤躺在被窝里,悄悄说着话。


    岚用宽厚的手掌掐住妻子柔软的腰,爱欲泛了潮。


    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他们许诺,相伴相守一生。


    诺言是那么轻易就说出了口,爱人们却相继失了言。


    仙舟得到了神灵的赐福,岚却向被视为圣神的建木神树射出一箭,以示自己反对领受赐福的决心。


    求长生,长生痛,才是无法根治的疾患。


    服下不死药的贵胄惊怒交加,判其有罪,下令将他关进了冰冻监牢。


    一年,两年……一千年……


    等他再睁眼,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烟火人间依旧,但除了他,无人再记得英雄曾经有一位深深爱着的妻。


    曾经的住所早已经变成了废墟,他站在那废弃的房屋中间,他轻轻眨了眨眼,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们曾经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冬,但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高楼付之一炬,而后杂草丛生,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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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此后,人间再无微生月薄,岚看所有人都是微生月薄。


    他们约定的,许诺的,憧憬的未来,他们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都终止在岚被监禁时期,微生月薄死去的那一刻。


    如果重来一次,岚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呢?


    或许还是会的。


    他无法否认自己的选择,但此后的岁月里,他总会问自己——


    如果重来一次,会不会不一样呢?


    那样美丽坚韧的,冷静的,温柔的,聪慧的妻子,自家中长辈相继去世后相依为命的妻子。


    如萤火一般,奔赴了绚烂的死亡。


    生命为何如此短暂,像流星一样,他没有来得及好好陪伴爱人,爱人也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就那样被死亡夺走了生命。


    留下的那些汹涌爱意,却在几千年里也没能被时间杀死。


    即使变成了神。


    即使在后来漫长又漫长的,孤寂的岁月里,岚在狩猎途中一抬头就能看到遥远又清冷的月亮,还是会想起自己的爱人。


    成神之后会摈弃凡人时期的情感,这并无错说,但岚不知为何却还记得,记得那样热烈,那样灼热的情感。


    此后百年千年,爱意如刀,用持续的,不规则的疼痛刺激着祂。


    月亮不再降临于祂的梦中,爱人也不曾来过。


    祂只能睁开双眼,缄默地朝高悬于天的月伸出徒劳的双手,却只能触碰到一抹温凉和泡影。


    月薄。


    微生月薄。


    刻骨铭心的。


    一遍一遍,被舌尖碾碎又磨平的名字。


    碎成一片一片,却全是镌心铭骨的。


    爱。


    爱你。


    我爱你。


    生前未尽的话语,终于在悠悠岁月中被亘古的风云星月听去,变成困住祂的囚笼。


    岚的思绪回笼,祂看向面前的木门,仿佛能透过这道门看到站在那后面失而复得的爱人。


    以祂的能力,完全可以破门而入。


    但祂的肋骨又开始痛,绵长又剧烈,如同被生生剥开淋淋血肉。


    那是惩罚。


    是从祂成为星神,踏上命途,变成别人口中的巡猎星神之后就一直忍受的疼痛。


    那剜心的痛早已成为了祂的一部分,总能让祂变得无比清醒。


    所以祂清楚,如果祂现在真的闯了进去,祂和阿月就再无可能。


    他和祂都还活着,就好。


    还活着的微生月薄觉得不好,他退回了房间里,脑袋里只回旋着一句话——


    他!说!他!是!岚!!


    救命。


    情债好像追上门了。


    微生月薄抓了抓发尾,焦急地在房间里打转。


    虽然他之前想的挺好,能够见到已经成为星神的岚就让祂送自己回家。


    但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活的!攻略对象!


    活的!前夫!!


    所以自己年纪轻轻为什么就变成已婚人士了?


    还是结过很多次婚的那种,糟糕透顶。


    不要紧张,微生月薄,想想爸妈,想想夏目贵志。


    儒雅随和的老爸和漂亮端庄的老妈面容在脑海中浮现,朋友贵志带着鼓励意味的声音也好像在脑海中响起,他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不管来者是谁,他都是要回家的。


    他都是必须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