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房间内发生的事，你应该很好奇吧？”


    为了让自己从马车颠簸解脱，巴伦主动引起话题，试图将心思转移到对话上。


    先前意气风发的狐耳主教此刻眉头紧皱，手掌软趴趴地贴在腹部，努力压制如浪潮时涨时落的反胃感。


    真是失策，他着实没想到马车与走远路不相仲伯，后者折磨骨肉，前者却会造成心灵的摧残。


    “宿主，如果不舒服咱就下车吧，你刚刚都差点吐了。”


    “才不要，按规矩中途下车我也要付全款的！”


    “唔——”


    巴伦急忙推开车窗，将整个头探到空气中，总算没有弄得车厢一片狼藉。


    虽然系统尚未给他回应，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倒豆子般把自己大胆的猜想吐出来。


    “其实我之所以敢赌，底气全在你啊，还记得我最早问过的问题吗？”


    所有对话系统都留有记录，因此它也是毫不费力地找到答案。


    “‘是否书内所有已发布内容都会正常呈现’……这当然，可文里压根就没提过华夏神明。”


    “笨，还有被我锁上的番外呢，你再瞅瞅。”


    身为高级人工智能，系统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说“笨”的感觉，当即决定加大运转功率证明自己。


    统，绝不轻易服输！


    “逢年过节改发小番外换换口味，还能跟传统文化接轨，合情合理对吧。”


    “结果居然天天被指责偷懒灌水、和正文风格不搭、占更新量。给我彻底喷老实了，干脆就给上了锁。”


    搭配着巴伦滔滔不绝生产的新鲜黑泥，它细细浏览过曾经忽略的文字，总结为“如提”。


    似乎有写到华夏神明，却又像“废话文学”复兴，纯纯四不像作品，怪不得会被骂。


    然而也正是这些被嫌弃的边角料设定，凭借规则之力削弱了世界屏障，让他们在小说世界得以找到坚实后盾。


    马车逐渐减速，车外传来车夫爽朗的呼喊，响在巴伦耳旁宛若天籁，“我们到咯，大人请下车吧。”


    显然车夫十分了解巴伦的身份，虽说他并非“圣天母”信徒，但仍旧固执地不肯收钱。


    巴伦本就是在眩晕中勉强维持形象，对他而言速战速决才是要紧事，于是干脆掏出一枚银币，不容分说地塞到车夫手里。


    “愿主保佑你。”


    说罢他便匆匆走进教堂关上了大门，甚至没来得及找零。


    意外收获巨款的车夫面露感动，深深吻上这枚相当于他数周收入的银币，“巴伦大人，果然跟传言说的一样，仁善、慈悲且虔诚。”


    “我隐约记得刚刚有人还因为要付全款拒绝下车。”


    “真的吗？那我今天再教给你一个道理，人是极其善变的复杂生物。”


    呕吐感稍稍减退，巴伦闭眼按压着太阳穴，随意卧在教堂平日用来祷告的座椅里，开始复盘这一程的收获。


    冥冥之中有声音告诉他，那幅绘有众神的画卷并未消失，不过暂时回到了闭合的状态。


    只需耐心等待时机到来，届时画卷自会重新展开，这意味着他未来还有机会寻求其他神明的帮助。


    “信仰啊……”心中带着些许计较，一股力量凭空传递至巴伦体内，汇聚于掌心，构建出虚无缥缈的翠绿光团。


    自动扫描后系统惊奇问道：“这东西，怎么和之前的圣水那么像啊，可惜弱了许多，难不成他们同根同源？”


    巴伦不语，只是默默操纵着光团变化为草药形状。


    与此同时，另一颗光团也悄然浮现，通体土黄，以厚重与富饶为底色，被巴伦捏成一株麦穗。


    麦穗与草药彼此交织，呈现朴素而平和的图案，让注视者不由自主回归最原初的静谧，安全感满满充斥心间。


    线索已足够明朗，结合大数据资料库分析，系统顿时猜到图案所指代的对象，连语气都掺杂上些许敬畏，“祂，是神农？”


    “没错，我也想不到这位大神居然会亲身下场，但既然来都来了，咱就得充分利用人家的力量。”


    计划逐渐在脑海完善成型，有些意动的巴伦组织好语言，试探道：“统子，想不想干票大的？”


    “什么，信号怎么忽然有点差呀。”系统心生警觉，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它意识到自家宿主绝非省油灯，因此打算就这样敷衍过去。


    “啧，别给我装傻，我来说，你乖乖听着就行。”


    知道统装傻你还说！快闭嘴统不想听！


    巴伦笑着摸了摸下巴，将计划娓娓道来，仿佛自无间地狱逃脱的，善于蛊惑人心的恶魔。


    “你很清楚，这个世界有一批掌握超凡力量的人，我们称其为‘职业者’。”


    完了，解决错误的事怎么突然扯上了职业者，统求你别乱惹事。


    “信仰宝贵，因此哪怕神国高悬，神明真身再难行走于大地之上，祂们依然需要巩固人间信仰，需要忠诚的代言人。”


    “于是，神将权柄之力分发，保证自我稳定的同时，他们创造了无数职业。”


    “譬如圣天母，祂所拥有的智慧、疗愈与净化落入尘世，便化为了‘大贤者’、‘圣愈祭司’与‘福音天骑’。”


    系统觉得自己像在听故事，即使知道狐狸狡猾，狐狸人尤其狡猾，它仍是渐渐投入沉浸。


    “回归正题，倘若我们真要解决错误，单凭咱们两个，怕不是要搞到猴年马月。”


    “可如果，我们能将神农之力，乃至更多华夏神明的力量传承下去，创造属于我们的势力，岂非事半功倍？”


    听到这里系统突然大声尖叫：“你这家伙，竟想培养私人暴力武装！”


    鼓膜因猝不及防爆发的巨响反射性震颤，巴伦苦着脸捂住耳朵，忍痛辩解道：“造物主的势力，能叫暴力武装嘛，怎么说得跟违法犯罪一样。”


    “无论如何，你引导外神入侵毫无疑问会遭受本土众神的围剿，到时候就别想完成任务了。”系统极力反对。


    巴伦遗憾垂下眼睛，摇头痛心质问：“统子，你邀请我参与世界修复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宿主对作品更加熟悉，便于解决错误。”


    他抓住节奏继续追问：“你先前也说过的，‘错误’又会产生在哪里？”


    “按照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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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误经常侵染世界的不稳定因素，他们更容易被趁虚而入……”


    眼睛闪过得逞的光芒，巴伦从座椅中起身，神色肃穆，一锤定音道：“在我的设定下，这个世界的究极不稳定因素，正是众神啊！”


    系统被问得哑口无言，直觉告诉它存在有逻辑谬误，却不知该如何继续反驳。


    “神明被错误扭曲时，你我形单影只如何抵抗？”


    “假使现实正如我所料那般，留给我们的道路将仅剩两条，要么固步自封一败涂地，要么孤注一掷赢得所有。”


    “我选择将砝码压向后者，系统，告诉我你的答案。”


    虚空中仿佛真正伫立着一台纯金天平，当巴伦有力的语音坠落，象征“冒险”与“保守”的两端达成微妙平衡。


    而系统正手持最后的决定权。


    巴伦承认自己是胆大包天的赌徒，在明知水体深不可测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更刺激的方式。


    他已经赌赢过许多次，并充满自信能够继续赢下去，直至欲望将他的灵魂吞噬殆尽，涤净罪孽的烈火将他的血肉焚烧。


    “我，我……”压力如泰山压迫着系统，它终于做出决断。“我不管啦，你爱怎么样随你便好了！”


    摊上这种宿主算统倒霉！


    “既然如此，可就不准反悔了哦。”


    “看来，这次赢的也是我呢~”


    最后的砝码重重落下，是巴别塔命中注定的坍塌。天平缓缓倾倒，指向其中一条道路，荆棘与荣耀丛生。


    高高托举起“神农”标识的巴伦嘴角微扬，不知怎的，系统突然想起了某种植物——罂粟。


    美丽却暗裹毒素。


    “我宣布‘麦镇改造计划’正式立项，非常感谢系统伙计的信任。”


    系统哼哼道：“现在最主要的生死存亡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你该如何继续推进呢？”


    对此巴伦并未卖关子，他心底已有初步打算，“麦镇之所以为麦镇，原因就在于这片土地适宜小麦成长，镇里大半经济来源都依靠小麦交易。”


    “好巧不巧，神农目前可以赋予的职业，就有‘炼药大师’和‘农业专家’。”


    图案中麦穗荧光闪烁，分外喜人。


    系统也是一点就通，兴奋地接过话题开始补充：“利用信仰，依靠农业专家，我们能够大力发展以小麦为中心的种植业、制造业等，牢牢奠定势力根基……”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插入，暂时打断他们的发展规划。


    刚进入状态的系统小发雷霆，忿忿不平地隔空施展探测。


    “宿主，外面似乎有位不得不见的人要找你。”


    “到底谁啊？”这番话让巴伦产生许多好奇，一边猜测一边推开大门。


    眼前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脊背佝偻，哪怕尽力打扮地体面，令人作呕的贪婪气息依然如附骨之疽挥之不散。


    “日安巴伦主教，愿主保佑你。”


    他模仿信徒做出祷告姿态，镜片后的眼睛却充斥着精明与算计。


    “愿主保佑你，迈尔斯镇长。”


    “许久不见，快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