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弱冠

作品:《引诱的病态男主他黑化了

    察觉到她看自己的古怪眼神,他微抬下颌,柔声问:“檀越还有别的事吗?”


    谢观怜的眼眶沁出与之前不一样的雾气,竭力忍着想要触碰他的想法,摇头,呼吸仍旧泄出一丝凌乱:“无事了,只是现在很晚了,我独自一人回去害怕。”


    她忽然的反应与语气与刚才很不同,沈听肆睨她一眼,并未在意地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抻僧袍起身,闻声道:“我送檀越一段路罢。”


    “好,多谢悟因。”她跟着起身莲步至他的身边,长睫簌簌轻抖,低垂白项。


    许是夜里的烛光本就独特,落在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拉出羸弱的破碎美。


    他多看了一眼那截垂出的颈子,神色莫名晦涩,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下面的空余法师仍旧在诵经。


    沈听肆与空余法师行礼后带着她出了罗汉塔。


    他看着谢观怜提着一盏灯随僧人回去明德园,立在朦胧黑雾中,望着她的背影一步步消失,身后悄无声息地落下如黑夜融为一体的人。


    “去查她丢了什么。”


    “是。”


    回到房中的谢观怜扑倒在榻上,紧紧地抱住软枕,眼尾浸出的水珠染湿了藏青素色枕,却不是因为害怕与难过。


    而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清高禁欲,分明眼中从未真的容下过人,却维持着表面的克己复礼,待人温和。


    她真的很喜欢,以至于现在浑身都在发抖,脑中什么也想不起,只记得他喉结上的那颗黑痣,滚动时擦过惨白的素袍,透出无声的勾引。


    悟因才是真正悄无声息勾引她的人。


    谢观怜脸颊深深地埋进软枕中,竭力压制那种翻涌的喜爱。


    待到心中宁静后,抬起被折磨得绯红的小脸,颤着湿润的鸦黑睫羽,无力地抱着枕头躺回榻上,裹着绸褥想今夜被偷走的东西。


    希望那盗贼发现那张纸无用,然后撕烂,或者直接毁了,不要随手丢弃在有人的地方。


    疲惫了半宿,她缓缓闭上眼,带着担忧缓缓一枕黑甜。


    昨夜的梦不再是噩梦,而是泛着潮湿的涟漪梦。


    年轻的佛子立在巨大的樟树下,五官被柔和得看不清,但依稀还能感受到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连脖颈上的那颗黑痣都是温柔的,没有眼见的那种欲气和攻击性。


    她眉眼染喜,捉着裙摆朝他奔去,跳进他的怀中,亲昵的与他撒娇。


    郎君——


    梦中随着她娇气的撒娇,肩膀被人轻轻地推了,小雾的声音破梦而入。


    “娘子、娘子?”


    谢观怜迷惘地睁开眼,入目不是梦中的佛子,而是小雾。


    可若没有发生那件事,他或许也会生成和这般模样。


    她颤了颤酸涩的眼,腕慵无力地撑身子,脸颊泛着薄粉春情,乌黑长发从肩上滑落迤逦在臀边。


    小雾眼中闪过惊艳,还没忘将手中的湿帕递过去:“娘子昨夜去作何了?怎么今日到现在都还在睡?”


    谢观怜耷拉下眼皮,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脸,道:“没,这两日不用去训诫堂念经书,用不着起这般早,所以睡久了些。”


    昨夜发生的事不能说与小雾听,不然她夜里会守在这里,现在小雾与其余夫人带来的侍女住在同一间院子,若是那贼人再来被小雾撞见了,她担心会出事。


    “哦。”小雾没有多想,服侍她起身洗漱换衣。


    “娘子,今日是就在房中,还是出去抄写经书?”


    谢观怜坐在铜镜面前,执灰黛,淡扫远山眉,回应道:“不在房中,也不抄写经书,我今日在寺中转一转,都说迦南寺有‘小王庭’之称,这一年我还没有看过。”


    小雾端过小木杌坐在她的身边,看她描眉。


    娘子曾经便爱美,整个雁门无人不知她的美艳动人,尚未及笄媒婆府上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谁知如今却嫁来丹阳,连丈夫都没有见过一面,便成了寡妇。


    如今连妆容也不能太过张扬,眉眼化出楚楚可怜的苦相。


    “娘子生得真漂亮。”


    谢观怜乍然听见她说,剪水秋眸微弯,放下唇脂,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小雾今日的嘴真甜。”


    小雾经不住她这样的戏谑,红着脸躲开,埋怨她:“娘子又捏我的脸。”


    谢观怜窃笑,松开她站起身,转身拉开房门。


    今日的天晴朗,连着树枝上的寒鸦都懒洋洋的。


    两道的雪被清扫过,露出湿润的青石板,踩在上面需得小心翼翼才不会滑倒。


    谢观怜沿着昨夜的路,一边赏景,一边留意周围有没有那张纸,没有寻到便就作罢了。


    小雾说前面有梅林,她便顺便带着小雾走进梅林。


    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①


    探出的红梅开得红艳,散发的余香瞬间侵入襟中。


    在雁门很难看见品相如此好的红梅,还是如此大一片,两人忍不住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红梅,打算拿回去做香膏。


    红梅傲立在雪中,古阁雅亭两相呼应,仿若泼墨点画之美景。


    小阁楼修葺得典雅精致,外面的楼梯蜿蜒往上,屋内茶案上的茶宠玉白猫儿冒着淋过热茶的雾,炉中炭火暖意氤氲。


    拓跋呈懒散地坐在蒲垫上,看着外面的美景。


    而他对面的青年,慈悲面如观音,骨节分明的手持竹镊夹着茶杯清洗,一袭灰白的僧袍如红梅上覆盖的一层雪月,斯文的动作淡雅矜贵。


    他听见淋水的汵汵水声,转头看去,佛子低眉温慈地捧起茶杯浅呷:“小侯君带来的茶味道的确和中原的不同。”


    拓跋呈挑眉,原以为送其所好,这种只能在官场上有用,倒没想到看似清高的佛子,竟也会收。


    “这是从匈奴王庭里才有的,本侯还以为悟因法师早就已经尝过了。”


    他盯着对面的沈听肆,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神情。


    然而对面的青年墨黑的眸子中闪过淡淡的讶然,净白的玉面俱是无辜,像是不解他会有这种想法。


    沈听肆摇头,腔调斯文道:“第一次尝,只是听闻过王庭的茶是种在圣地,是供应王庭权贵的。”


    拓跋呈颔首:“的确是,当时我被关押在王庭,有幸见过王庭的权贵,只是他们与我们有些不同,头上戴了遮面的头巾白布,我至今都没有认出来是谁,只是听人说是王庭最年轻的佛子。”


    说完,他话音陡然一转,好奇地问:“不知悟因法师听说过没,我记得王庭不少僧人,似乎都来过中原与法师议佛法。”


    沈听肆闻言并未否认众所周知之事,眼尾微压,莞尔道:“有幸见过几位法师。”


    “这般啊。”拓跋呈了然颔首,望着眼前气质典雅的佛子,“那沈郎君让王庭的佛子救我是为了什么,今日能说了吗?”


    昨日人多,沈听肆没明说,以至于他因一句话而彻夜未眠,不断去猜想这位看似两袖清风的端方假佛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亦或者……沈听肆是在下什么棋,竟然有胆子笼络他。


    若是寻常人他定然不屑一顾,但若是字前冠以沈姓之人,他可得好生思虑几分。


    皇权被士族压了近百年,君王在很早之前便动了心思,要分散士族权利,可士族庞大,何其难以撼动,这么多年也就除去了一个背后无人的小小雁门谢氏,而第一士族沈氏渐高。


    虽然沈家主看似不再触及朝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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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只要稍微细探究,便会发现朝中近乎一半的人都是出自沈氏。


    换而言之,天下明面是君主的天下,实际沈氏要夺天下,轻而易举。


    君主野性不小,内忧外患之下,还选择除他拿兵权。


    拓跋呈自然不能选择愚忠于君主,所以他查出王庭之事,便将眼放在了,‘遗弃’在迦南寺的沈郎君身上。


    一个被遗弃的弃子,虽占有嫡的位份,但不得父亲青睐,甚至刚出生看都没看一眼便遗弃了。


    按理说绝无可能有什么势力,然而事实却是,这位嫡弃子并非表面这般无害,不谙世事。


    拓跋呈今年不过二十五,正意气风发,也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比如夺王权。


    他敛下眼中的野心,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品茗,等着眼前的人说话。


    “小侯君很聪颖。”沈听肆斯文喟叹,话的尾音慈柔,透出慵懒的欲气。


    这种长辈纵容的夸言,让拓跋呈蹙眉,暗忖沈听肆今年多大了,从一开始就叫他‘小侯君’。


    仔细想了想,似乎……弱冠?


    比他还要小上五岁。


    语气却老练得这般娴熟,看来没少与老法师们议论佛法。


    拓跋呈乜他,眉心微挑,“沈小郎君这话如何说?”


    沈听肆神色不改,淡垂乌睫,玉泽的肌肤略有些病态的苍白,正思虑是否要说。


    可他又不喜拓跋呈的那一句称呼。


    忽而,外面响起女子‘哎哟’的摔痛声。


    声如黄鹂,脆生生的,尾音带着一丝如松雪的软,熟悉得令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窗外。


    红梅白雪中,穿着素藏蓝色毛领大氅的女子滑倒在地上,原本用广袖兜住的梅花花瓣散落在雪地中,从帷帽纱幔中露出的妩媚玉颜,比满园的梅花都勾人夺目。


    她没发现对面的阁楼上有人,从树上掉下来后忙不迭地爬起来,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梅花轻叹。


    “好不容易找到的干净花瓣,本想着做梅花香膏,好擦在颈子上给他闻的,差点都弄没了,还好这里有雪,没有掉在地上。”


    谢观怜蹲在地上捡掉在雪地里的梅花,小心翼翼地广袖兜起来,腿被摔得一瘸一拐的都还坚持没有露出一丝羸弱之色。


    小雾从另一边跑来,见她身上满是雪,连忙上前去,讶然道:“娘子,你怎摔成这副模样?”


    一边说着,一边将梅花花瓣装进兜子里。


    她不过才折回去拿个布兜子,娘子走路都瘸了,小雾可心疼坏了。


    谢观怜不在意地道:“没是,只是摔了一下,上次我从后山滚下来都不觉得痛,这点小伤无事,别哭了。”


    小雾听她说起上次,撇嘴道:“也不知道娘子怎么就对山上的野猫感兴趣,万一不是野猫,是只野老虎怎么办。”


    上次摔伤不好解释,所以谢观怜便对小雾说,是追着一只小白猫去的后山,没想到她竟还惦记着。


    谢观怜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好了,下次我不去找什么野猫就是了。”


    小雾这才露出笑,然后扶着她离去。


    雪地上残留被蹂躏出芬芳汁水的梅花花瓣,阁楼之上的茶雾散去,拓跋呈面色难看地转过头。


    这女子竟说他是野猫。


    好,很好!


    相对于他的神色难看,对面敛目品茶的沈听肆神色淡然,似没有听见底下之人说的野猫。


    他放下茶杯抬头,对拓跋呈面含歉意地道:“抱歉小侯君,忽然想起师傅吩咐我今日的清修还未完成,剩下的事只能下次有缘再议了。”


    拓跋呈脸色又阴下一层,一张嘴的事,却将他吊着一拖再拖。


    这沈听肆是将他当成猴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