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现在需要在一周之内找到回去的办法?”


    卡维焦虑地皱起眉头,石心十人的会议还可以勉强靠拉帝奥的帮忙糊弄过去,但前往一个小行星带进行谈判斡旋,那绝不是仅靠他人帮助就可以完成的事。


    正如拉帝奥所说,这件事只能由砂金本人亲自处理。


    “我已经联系了星穹列车,现在正等待他们的回复。”


    拉帝奥看起来丝毫不着急,卡维怀疑哪天星球爆炸了他也是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说不定还要夸赞爆炸的星球富有几何美感。


    “过度担心并无意义,明天有公司例行会议,阿尔法星的述职报告也需要提交,多分些精力给眼下的事吧。”


    卡维崩溃道:“怎么又要开会?这种工作强度没人投诉吗!”


    他宁愿再去写几篇论文,也不愿意去应付这些毫无意义的社交。


    “说起来,你知道砂金的住处在哪吗?”卡维无奈,“我对这里不太熟悉。”


    拉帝奥冷冷道:“我不是你的保姆。”


    卡维双手合十,恳求道:“教授,您也不愿意听到我因为找不到“自己”的住所而暴露身份的消息吧?”


    拉帝奥起身,卡维赶紧上前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教授你先请。”


    拉帝奥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菲尔和南风给他灌输了什么。


    砂金住所给卡维的第一印象就是空,当然,这里的空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空,毕竟砂金总监财大气粗,各种华丽金贵的装饰品不要钱一样往家里塞。从那些装饰品的摆设上可以看出砂金的审美并不俗——但卡维的直觉告诉他,在这些堆砌的金银黄白之物下,隐藏着一片荒芜孤寂的精神世界。


    一般人家中总会有些没什么用处的破烂玩意儿,就像卡维时常不顾艾尔海森反对,从旧市场里淘一些老家具、在墙上挂一幅抽象艺术画、或是采摘还沾着晨露的花朵点缀空荡的花瓶……


    正是这些看似没什么用处的“破烂”构建了卡维对家的幻想,它们就像千缕丝线,紧紧将卡维与家缠绕在一起。但卡维并不能在这些装饰品上找到类似的痕迹,就好像,如果有一天砂金必须离开,他对这里也没有丝毫留恋。


    想到这里,卡维看向拉帝奥的眼神中多了几丝不忿——好歹也是恋人,竟然一点都不关注伴侣的精神生活,负分!


    拉帝奥并没有关注到卡维过于丰富的心理活动,他也是第一次来到砂金的住处。不过他并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因此将卡维送到之后,他就准备告辞。但在玄关处,一个倒扣的相框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一个装饰品,他默默地收回视线。


    下一秒,他极其自然地将相框立起来。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帮忙物归原样。


    他的视线从相片上一扫,而后,他愣了愣。


    那是一张涂鸦,笔触稚嫩,颜色鲜艳,依稀可以看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笑得张扬的孩子,而另一个应该是孩子的姐姐。姐姐的长发随风而动,视线落在孩子身上,仿若在笑。


    拉帝奥垂眸,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卡维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惊道:“这个孩子不会是砂金吧?”


    拉帝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许。”


    他掏出手机,卡维口袋里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拉帝奥淡然道:“公司的地图,明天你会去很多地方,尽快熟悉。”


    卡维愣愣地点头,目送拉帝奥走出门外。


    不对啊,有地图他不早点发给自己,还亲自走这一趟,这人不是最讨厌浪费时间了吗。总不可能他只是想来参观一下砂金的住所吧?


    奇奇怪怪。


    卡维走回沙发上躺下,虽然按照常理来说,他现在使用的是砂金的身份,对这间房子有名义上的居住权。但说到底他不是砂金,因此他并没有进砂金的卧室,只是简单在客厅沙发上给自己搭了个窝。


    在沙漠里考察时连遗迹都睡过,卡维自然没什么挑剔的。


    他打开备忘录,接着上一段继续写道:


    [砂金先生,很抱歉我不小心在你同事面前透露了你和拉帝奥教授交往的事实。今天回公司开会时,你的上司给你布置了一个任务,详细资料都在你的手机里。阿尔法星的项目现在是南风——拉帝奥教授的学生在盯着,请你放心。最后,我借用了你客厅的沙发,请你谅解。如果你不嫌我啰嗦的话,我想给你提一点有关室内布置的建议:多放一些生动鲜明的艺术品吧,你玄关处的那张画就不错,连拉帝奥教授都驻足看了许久呢。]


    卡维俨然已经将砂金当做自己朋友开始关怀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砂金这个人就合该穿金戴银,最华贵的珠宝也只能做他的点缀。


    “如果我们能见一面就好了……”他遗憾道。


    次日。


    拉帝奥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星穹列车回复了他的信息。他让卡维递交几天请假申请,他们亲自前往星穹列车拜访。


    卡维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照做,申请层层批示,却卡在了某个卡维意想不到的环节。


    翡翠办公室。


    “砂金,你还记得你拿到砂金石那天的场景吗?”


    站在翡翠面前的是卡维,自然不可能知道。


    “当然。”


    但他只能勉力应付。


    翡翠的目光轻柔地拂过卡维的脸,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只毒蛇的信子舔舐。


    “我其实并不赞成让你去跟这个项目。”


    翡翠收回了视线,翻开文件用笔“哗啦啦”写着什么。


    “您认为……我能力不足?”


    翡翠摇头:“不,我当然认可你的能力。但那颗小行星带里,有茨冈尼亚的旧痕。”


    卡维的反应并不剧烈,毕竟他不知道这个词对于砂金的意义。


    翡翠唇边的笑意减了几分,她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卡维:“这份文件会派上用场。”


    “另外,为你奉上一句祝福,那句话是如何说的……愿你的诡计永不败露。”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的请假申请通过了。


    *


    “这套房子这些年其实都没怎么变,你看看,是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


    许久没有打开过的门发出“吱呀”一声,肉眼无法捕捉的尘灰散进了空气中,呛入人的鼻腔。


    砂金用手挡了挡,等到最浓烈的那阵尘埃散去之后,他这才踏步入内。


    这是卡维的家,或者说……曾经的家。


    当年,卡维为了弥补建造卡萨扎莱宫的亏损倾家荡产,这套房子在当时被他卖了出去,他也因此无家可归。


    为了理想付出一切,听起来着实有些天真。砂金不是没有见过像卡维这样天真的人,匹诺康尼不就收容着一群只会做梦的傻子吗,那些人在他这里充其量只能获得一个“社会化巨婴”的称号。但卡维不同,因为他的理想是在残酷的现实中生出的——


    暗夜长嘶,唯他高歌。


    因此,虽然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不理智,但砂金却意外能够理解他。


    好在当时买下这套房子的人是出于投资考量,当砂金出两倍原价想把这套房子买回来时,买房的人爽快地答应下来。


    “钥匙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你啦。以后还有类似的购房需求,欢迎随时找我。”


    房内只剩下砂金一个人,屋内的家具都蒙着白布,看样子真如买房人所说,这么多年这里都没人动过。


    “哗啦——”


    砂金扯下离他最近的沙发上的白布,灰尘四散,他扭过头避了避。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光线将那些细小的尘埃刺得无所遁形。


    一张张白布落下,一束束尘埃飞起,房中的细节就这样一点一点展露在了砂金面前。


    卡维搬家时应该将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但剩下的大件他带不走,于是这些承载了无数记忆的旧物只能沉默地伫立在这里,无声彰显着岁月流逝。


    空荡荡的书柜上仍残留着书本被取下后的痕迹,小小的书桌上还有几幅画散落在那里,墙壁上的装饰、极富美学意义又考虑了空间利用的布局——


    砂金仿佛看见了卡维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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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样子:小卡维坐在书桌前,用稚嫩的笔触模仿妈妈画设计图;小卡维踮起脚尖,去够书架上够不到的书,父亲会温柔地抱起他,任他挑选;小卡维躺在沙发上,父亲和母亲坐在他的两侧,亲密的笑语会从窗户中漏出一点,即使是过路人也能窥得他们的幸福……


    那是砂金也曾拥有过的幸福。


    “如果我们能见一面……”


    砂金遗憾道,可惜在他的计划里,他们无法同时出现。


    星穹的流星无法划过须弥的天空,就像赤王的沙漠卷不进茨冈尼亚的罡风。


    而那位大建筑师,只需要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回到他的故土。他会收到来自砂金的礼物,摩拉、故居……还有,家。


    就当做是补偿吧,或是祝福。知道卡维的故事之后,砂金突然舍不得这样一只天堂鸟坠入凡尘。他不应该和自己一样在泥土里沾满一身污秽,而应在高处,肆意昂扬。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撒钱了——很符合世人对他的想象。


    是夜,砂金在那张小小的书桌前坐了一夜,他的大脑没有一刻停止思考。


    第一缕晨曦照进来的时候,砂金终于有所动作。他推门而出,一个黑影从他身后掠过,那黑影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砂金做了个手势,黑影立刻消失。


    他找到自己约好的驮兽队——今天是去枫丹的日子。


    他将去那里取得送给卡维的最后一件礼物。


    ……


    “叮咚~”


    “来啦,请稍等。”


    枫丹的街巷与须弥不同,这里四处都弥漫着浪漫的气息。艾尔海森在一栋设计风格绮丽的建筑前停下,他按响门铃,静静地等待。


    脚步声透过房门传了出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而后是房门拉开的声音。一位和卡维长相十分相似的金发女性握住门把,她疑惑而惊讶地看着艾尔海森:“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人的眼睛和卡维实在是过于相同,以至于艾尔海森对上那双眼时愣了一瞬。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卡维远嫁枫丹的母亲,法拉娜。


    “前辈,您好。我是卡维的好友艾尔海森,贸然登门,还请见谅。”


    法拉娜的目光下意识往艾尔海森身后一扫,在看到他是独自一人前来的时候,法拉娜眼中的光暗了几分。


    “请进。”她将艾尔海森邀进了门,为他泡了一杯红茶,这才忐忑问:“是卡维出了什么事吗?”


    艾尔海森摇了摇头:“您不用担心,我只是出差至枫丹,路过此地前来拜访。卡维近期在沙漠考察,没有跟我一同前来。”


    法拉娜松了一口气,她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艾尔海森的面貌。


    “你和我曾经的故友长得很像。”


    艾尔海森淡淡地“嗯”了一声,指出:“世间相貌相似之人不在少数。”


    法拉娜“扑哧”笑出声:“性格也很像呢。”


    “孩子,你刚才叫我前辈,你是教令院的吗?是哪个学院的?现在在哪工作啊?有对象了吗?”


    或许世上所有的长辈都钟爱这些问题,就在法拉娜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啰嗦时,艾尔海森却出人意料十分耐心地一一回答:“室罗婆耽学院,现在是教令院书记官,没有。”


    即使回答十分简略,但法拉娜已经看出了他的诚意。


    “很稳定的工作呢,不像我们搞艺术的,天天颠沛流离。你也别叫我前辈了,既然你是卡维的好友,叫我伯母就行。伯母想问你一下,卡维他……过得好吗?之前我听说他建造了卡萨扎莱宫,很为他骄傲呢,可惜他工作太忙,我们母子俩都好久没见面了……”


    母亲对孩子的担心无非就是那几样,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开不开心——在艾尔海森面前大倒苦水的卡维竟将破产的事瞒得如此好,就连她的母亲都不知道。


    艾尔海森突然想起某个夜晚,喝醉的卡维趴伏在桌上,手指向枫丹的方向,嘴里呢喃着:“妈妈……”


    艾尔海森静静地听着法拉娜的唠叨,最后,他在法拉娜期待的眼神中点头,回答道:“他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