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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暂且听妖道》 寒气从喉咙划过,一口连着一口卷进肺里,嘴里泛出腥甜。萧渺一路逃窜,不知道为何逃,也不知道逃去哪里。
脚下的石子拦住去处。
萧渺踉跄摔倒,在雪地中翻身躺下,就此停住脚步。喉咙间刮出血丝,呛得她干咳不止。
干咳半晌,她突然大笑起来,在荒凉的雪地中显得异常怪诞。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可能是为了救她?
萧言澈真地说过吗?怎么她都不记得?
怎么,怎么会……
呼出的白雾一次次遮住她的视线,看不清,听不清。
萧渺感觉自己被抽干耗尽,只剩一套皮囊,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活吧,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病后。
还不如在病中了断。
难道还要谢谢萧言澈舍命相救,谢谢他这些年处心积虑的安排,让她看起来跟个疯子一样。她需要萧言澈?她离不开萧言澈?她何时这样说过,何时这样想过,放不下的从来不是她。
恨来恨去,恨了数十年,到头来只是场虚幻,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恨,恨不得。放,放不下。
萧渺将手举到面前,阳光穿过指缝,耀的她睁不开眼。恨意并未消散,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却不知道该恨些什么。
究竟该怎么做?该做些什么?
她缓缓闭上眼睛,只感觉这一身皮囊越发轻快。是啊,她究竟该做些什么呢。
——
任卷舒几人一进村落,人们就像是炸开锅的蚂蚁,纷纷围了上来,不仅仅为了询问西山骨,更想确定几人平安无事。
人们看到常成,不禁询问,“这位姑娘先前没见过,身上有伤,还绑住双手,这是?”
任卷舒道:“她啊,从灵山蕰西部捡回来的。绑着是因为她气性太大,害怕跑了。萧言澈已经帮她处理过伤口,大家不用担心。”
也有人看出异常,“那个黑衣服的男子,怎么没一起回来?”
几人一时哑住,知道他们问的无应,却不知如何开口。
雪芽淡淡道:“他还有其他事情,先行离开了。”
人们这才放心,开始询问西山骨的情况。
说道半天,雪芽有些累,便将任卷舒拉到身边,悄声道:“我先回去歇息了,你们看好常成,别将她放开。”
任卷舒点头道:“好,先让灵久跟你回去,我们再交代几句。”
雪芽点头应下,接下她塞过来的灵久,带人离开。
人们的话题接二连三抛出来,对他们此行见闻好奇得不行。任卷舒见说得差不多了,便抛下一句,“好了,先让他们回去歇息,剩下的话,咱们晚上篝火畅谈。”
人们这才停住话题,又开始忙着去筹备接风宴。
走到客院前,萧言澈与几人分开,转去父母那告知情况。
“终于能去睡个好觉了,这几天差点熬死我了。”燕辞归说着伸了个懒腰,往房间走。
任卷舒一把薅住燕辞归的衣服,“等会儿,我还有事没问。无应是怎么回事?”
燕辞归心里一怔,该如实说吗?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该不该让她知道,此事又该从他口中说出吗?
困意全无,脑袋里瞬间变出一堆问号,被任卷舒一巴掌扇散。
燕辞归捂着后脑勺,其实没有多疼,就是感觉更蒙圈了。他犹犹豫豫道:“这个事,怎么说呢。我觉得吧,嘶,它不好说。”
“不好说?”任卷舒将目光落到常成身上,“你没什么不好说的吧?”
常成道:“你若想听,我也可以讲讲。”
“我讲,我讲。”燕辞归急忙拦下,他怕常成添油加醋地说,还是自己说着放心。
常成瞧他一眼,平淡道:“随便。”
燕辞归坐在亭子的栏杆上,将无应消散的那些余念,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话音落下,任卷舒沉默半晌没有开口。
同其尘见她眉头微微蹙着,知她心中难受,轻声唤了句,“任卷舒。”他知道,就算没有这句轻唤,她也会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看似完全接受道:“害,原来是这样啊。”
任卷舒抬头瞧他,眼底的酸楚还未藏尽,装出一副懒散的模样,“嗯?我就睡了三十年,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事。哎,真就事实无常啊。”
全盘托出后,燕辞归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只徒劳罢了。
“行了,行了。都快回去歇息吧。”任卷舒有意赶他们走,见同其尘这个呆子不动,又道,“怎么,难道你要跟我回房间?”
“若有事,就唤我们一声。”同其尘见她点头应下,才转身回去。
两人回房间后,任卷舒垂下眼,思忖片刻,带着常成往外走出一段,将她手上的绳索解开,又丢过一瓶药膏。
常成道:“别以为施舍点小恩小惠,之前的事情就能一笔购销。”
任卷舒平淡道:“所有事情都是因我一人而起。你若想要个交代,也应该由我来还。如今无应已死,你不必再追着雪芽不放,该还的都由我来还。”
常成冷笑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若想还了这孽债,自行了断便可,何必废话。”
“我这条命啊,还有大用处。”任卷舒道:“我们此行有要事在身,现在不是还给你们的时候,等我将碎玉集齐,自会给你个交代。”
常成道:“笑话。我为何要信你所说?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将我骗下,我又不是那三岁小儿。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杀了她,再杀你。”
“冥顽不灵啊。”任卷舒偏头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冷笑一声,猛地打出一掌,反扼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面前,施法展开结印,“何必骗你呢。”
结印展开的一瞬,常成像是被拉入任卷舒体内,无数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刺的她不想看,双眼紧闭也无用,这是共感之术,她没得选。
等到结印消散,常成全身无力,像是渡劫数遍,好不容易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想要跪倒在地。
任卷舒及时将人扶住,她可受不起这等大礼。
常成缓了口气,再看向她眼神复杂起来,明显多了几分动容与不忍,“你当真、当真……”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像是没了力气。
任卷舒还是一副懒散模样,竟能在这时油腔滑调起来,往人面前凑了几分,“怎么,你是舍不得我?那这孽债还讨不讨了?哼,刚才不信我,真是让人好伤心。”
常成皱眉看她,无缘无故叹了口气,“如今,我暂且信你。”
任卷舒用指尖在发尾划过,带下几根黑发,递到她手中,“巫姣的恩情,你已报完,现在该去过自己先要的生活了。我任卷舒对你无半句谎言,这几根乌丝你拿着。若它们没有消散,你便根据它来寻我,亲自了结。”
说罢,她又不正经地补了句,“想我的时候,也能拿出来看看,一举两得。”
常成刚生出的几分不忍,全被她玩笑没了。她攥紧头发,正色道:“任卷舒,说不定会有奇迹。我还是想亲自与你做个了断。”
任卷舒一愣,笑道:“害,舍不得我就直说,讲这么委婉,真是的。我喜欢直来直往的性子。”
常成站起身来,将乌丝收好,“你一直都这样?”
“什么样?”
“不正经。”
任卷舒笑了笑,“哎,向来如此。”
常成转身走出数步,脚下步子突然顿住,稍稍侧了下头,“后会有期。”
任卷舒站起身,瞧她走远的身影笑了下,叹息道:“后会有期啊。”
她轻声回到屋中,反手关上门,雪芽和灵久睡得正熟。她靠着门静静看了半晌,真不知道上辈子做啥大善事,居然能有个这么好的阿姐。
阿姐怎么会摊上她这个惹祸精,真的是,真的是……
阿姐是喜欢无应的,跟一个最低级的小鬼签血契,将他留在身边,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全都怪她,无应死了,全都怪她。先是朱又玄,又是无应,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苦的是阿姐。
任卷舒歪着头,远远瞧了半天,抬手擦擦眼泪,蹑手蹑脚走过去,挨到人身边躺下。
雪芽没睁眼,扯起被子给她盖好,感受着一股寒气往怀里钻,轻声道:“回来了。”
任卷舒紧紧抱着她,小声嗯了下。
雪芽在她后背拍了拍,“睡觉吧。”她左边挤着灵久,右边挤着任卷舒,窝在一张小床上,不能再安心了,就此沉沉睡下。
直到晚上有人来请,三人才醒过来。
这一觉醒来,恍如隔世,灵久强睁着眼坐起来,一头又栽到床上。任卷舒醒了也不撒手,开始耍小孩性子。
雪芽浅笑道:“好了,快起来,人家刚才都说了,还有半个时辰开宴,起来收拾一下。”
任卷舒不听,硬是抱着雪芽撒娇卖萌,吹了一连串的彩虹屁。好像吹点彩虹屁,心里能舒坦些。
雪芽拿她没辙,被腻歪出一身鸡皮疙瘩,才出手将人薅开。
任卷舒撑在床上,看她梳妆打扮,“阿姐,你别对我这么好了。”
雪芽透过镜子看她,笑道:“才跟同其尘呆了几天?怎么说话也傻里傻气的,竟说些愣头愣脑的话。”
任卷舒不知道怎么回话,转头去摆弄灵久,捏捏鼻子,挠挠手心,硬是将人玩醒了。
灵久两眼睁得迷迷糊糊,“卷儿姐,你干啥啊?”
“起床吃饭了。”
同其尘和燕辞归站在门外等,五人一同去宴席。
“哎?常成呢?”燕辞归打着哈欠问道。
任卷舒道:“被我吓唬一通,放走了。”
燕辞归瞬间吓醒了,“你就这么将她放走了,要是日后她回来报复,又是个麻烦。”
任卷舒摇头,“放心吧,不会的,她啊,差点被我吓死。就算她回来,也不是我们几人的对手,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听她这番话,几人真就将心放多肚子里,没再多想。
从见面起,同其尘便盯着任卷舒,瞧她的模样,应无事。他又看了眼雪芽,才收回视线。
萧老爷见到几人,先问了两句结界的事,知晓还没研究出破解方法,没再多说,急忙邀几人坐下。
这次见到萧渺,明显感觉与以往不同,打招呼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一身的鲜活劲没了,与提线木偶一般,透着股沉闷的死气。
但这死气中又透出几分生机,她在观察四周,观察人们的一举一动,似乎有些好奇,用她新长的触角探索,接纳现状。
任卷舒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这个反应,看来上午的交谈,她都听到了。
这样,也好。
人们把酒言欢,描绘着结界退去后的安排。
“等结界破除,我们也要下山去走一圈,将灵山蕰的医术传扬出去。”
“春夏之际,我们守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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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蕰。等到秋冬之际,行医四方,快哉快哉。”
其中不免又老者发声,“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守在灵山蕰了,走不动了,走不远。”
“哎?远处到不了,近处还到不了吗?灵山蕰周围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本以为灵山一族是不愿意出山的,经她们询问才知实情。
灵山一族常年不出山,主要是因为药草难养,他们用的药草多数是喜寒之物,离开灵山蕰很难存活。
外加灵山蕰的名气在外,多数患有疑难怪症的人,都会自己寻过来。长久以来,他们已经养成习惯,也没有主动出山的念头。
这一憋六七十年,真让他们憋出点东西来。许多药草经他们改造配型,已经能在室内温度下成长,带出灵山蕰播种,也不是问题。
所以人们也都想出去看看,将药草传播开。
人们都觉得妖很奇特,任卷舒却时常感受到人的神奇之处,明明没有任何法术,却总能改变很多事和物,有着撼山动地的能力。
不知不觉间,已经饮下一壶酒,同其尘见她喝得急,伸手阻拦道:“慢些喝,一会要头疼。”
任卷舒意思着点点头,实际上话都没进耳朵。
说了不起效果,同其尘将酒壶拿远,不让她倒酒。任卷舒倾身去拿酒壶,他就板正坐着,半点不让。
任卷舒脾气上来,他越不让喝,她还偏要拿到那酒壶。
争抢间,她近乎跌进同其尘怀里,酒壶依旧在两手间周旋,分不出输赢。
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酒壶夺过去,两人看着离去的酒壶,同时愣住。
灵久早就看不下去了,此时一举夺酒壶,如同打了场胜仗,前来邀功道:“卷儿姐,我给你倒酒。”
任卷舒笑道:“还得是我们家小灵久。”
灵久倒满后,将酒壶放得远远的,自认为同其尘够不到的地方,顺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跟卷儿姐作对。
燕辞归看她大摇大摆地回到座位上,没忍住竖起大拇指,“你真是这个,没想你这眼力见真是,真是没法说。”
灵久没听出言外之意,全当是夸她了,傲气道:“他别想欺负到卷儿姐头上,就算他是道士,也不行。”
雪芽饮了口酒,不仅笑道:“灵久这般正义的小妖,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燕辞归道:“绝无仅有啊。”
桌上的话题,不知何时转到了任卷舒和萧言澈身上。萧老爷好意思明着说,暗戳戳点拨两句,看着两人反应说话。
差点将他给忘了。
任卷舒抬头看向萧言澈,他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眼睛不停瞟着萧渺。也对,眼下萧渺的反应,他应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也是最恐慌的那个。
推脱婚约的事,恐怕指望不上他了。
任卷舒面向萧老爷,又拿出一本正经的做派,“我与萧公子啊,害!”
萧老爷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眼睛都大了一圈,急忙问道:“你两怎么了?是这混小子做什么了?”
任卷舒摇头,“害,我两啊,义结金兰,成了姐弟。”
“义结金兰,义结金兰,义……”萧老爷嘴里念叨,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义结金兰!成了姐弟?”
任卷舒将人按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知道这是件好事,萧老爷,你先别激动。我跟萧公子出生入死这些天,没事就彻夜长谈。我们啊,不合适,奈何情谊深厚,天地为鉴,义结金兰,喜事啊。”
萧老爷摇头笑道:“喜事,你们能有这般情谊,是大喜事。”
任卷舒又跟他扯了几句,再才断开话题。
同其尘道:“说瞎话的本事果真厉害。”
任卷舒道:“过赞了。”
“义结金兰,”同其尘道,“喜欢收义弟?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任卷舒饮下一大口酒,忍俊不禁,调侃道:“谁把我这酒水换成了醋了,怎么闻着酸溜溜的。”
“你!”同其尘急道,“你又胡说什么。”
任卷舒捻着酒杯笑他,“你急什么?难不成是你换的。嗷对,你刚才说收义弟了。好阿弟啊,你才知道啊,我这人闲来无事,就爱收些义弟义妹,图个热闹。”
同其尘闭口不语,明摆着不想再说。
任卷舒没强人所难,暗自笑了半天。怕是要气死这呆子了。
“你不觉得他两个有些不对劲吗?”
燕辞归看向灵久,“吆,不得了了,你怎么看出来了?这哪行啊。”
灵久瞟他一眼,这人有病,不能多说。
她转头靠到雪芽身上,见她有些醉态,就没说话,两眼死死盯着对面两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宴席到后半段,依照灵山蕰的习俗,要一起跳篝火舞,都热闹起来才行。
往常,萧渺不会跟他们蹦蹦跳跳,今日竟主动加入进来,惊到一众人。
“走吧。”任卷舒有些醉了,站起身时晃了两步,转身对同其尘伸出手。
人们围在篝火旁载歌载舞,桌上只剩他们二人。
同其尘扫了眼不远处,又抬头看向任卷舒。
“走啊,去跳篝火舞。”任卷舒的手朝他晃了晃,“上次就没跳,快点的。”
同其尘没沾几滴酒,去生出醉意,一把搭上她的手,站起身。被她牵着疾步跑过去,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意。
欢声笑语中,大醉一场。
甚至都没注意到八卦盘传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