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周宇还盘腿坐在那里，一手托腮撑在膝盖上，转动眼珠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这让找人有点难度，但周宇还是成功找到了。


    按照区域划分，陈可是五班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她一个人单独站在队伍前，被叉着腰的教官说教。


    周宇的视力在游戏buff下增强了很多，这接近二十多米的距离，他还能清晰看到陈可的表情，瘪嘴蹙眉，偏移视线，满脸不爽。


    看到她这副样子，周宇心里暗叫不好，上午不服的那两个男生，已经被何教官打服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看到陈可诧异地看着她的教官，眉头依旧皱着。


    教官对着队伍打了个解散的手势，只留下了陈可一个人。


    五班的人一哄而散，路过周宇时，他眼疾手快叫住了昨天一面之缘的余梦，“怎么了？”


    “啊？”一开始余梦没反应过来，看到周宇时不时看向陈可那边她才知道了他想问什么，解释到，“怎么说呢，刘教官他要求太高，小可她有点扛不住，好几次训练期间停下休息都被抓了个正着，然后教官就觉得她不认真，刚刚一直在训她，还说要罚她跑……50圈。”


    什么？周宇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50圈？他记得陈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运动量最大就是……就是车库跑了有几百米吧。


    这一罚下来，她不会昏过去吧？


    “那什么，既然你在这里我就先回去了。”余梦也累极了，脸上缺氧的红晕还没有褪去，说清楚后迫不及待就走了。


    周宇依旧留在原地，有些担忧的看着怨气冲天的陈可站上了跑道。


    其实赵北海一点没说错，他们玩家的体能几乎是无痛加强了好几倍，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可等级不高的原因，她的增幅好像就没有多高。


    五班的女生挺多，同样的训练强度她却扛不住。


    周宇可不认为她这是矫情……好吧，其实矫情也无所谓，他相信陈可有她自己的考量，她会不知道这些训练是为她好吗？


    50圈，还有速度要求，周宇在心里为陈可默哀。


    才到第5圈的时候，她速度就有慢下来的趋势，刘教官一声呵斥，她又咬咬牙提起速度，到20圈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但奈何教官一直在不远处盯着。


    回想起之前逃亡期间，陈可悠哉的样子，稍远一点的路程都是电动车代步，很难想象这惩罚对她得有多重。


    结果陈可愣是跑下来了。


    只是踏过起跑线的那一刻，她就脚下一软整个人不管不顾地趴在了地上。


    周宇赶忙跑过去看她的情况，他轻轻戳了戳陈可的肩膀，没有动静。


    刘教官皱着眉走过来，视线在周宇和陈可之间来回转，“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这里也不是扮演弱柳扶风的地方，我知道玩家的体力该是什么样的，你别想在我这里搞特殊。”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还不等周宇反应过来，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可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发丝凌乱在脸上，嘴唇泛白，眼睛也疲惫地闭着。


    和当初在冷藏室里缺氧的模样如出一辙。


    周宇顿时就慌了，他记得跑完步不能马上就坐下来着，于是他连忙架着陈可的胳膊扶她起来。


    陈可似乎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周宇支撑着，她不停地喘着粗气，是的，粗气，周宇从来没听见陈可有这么大的喘息声，她做什么都是轻轻的。


    糟了，不会是呼吸困难吧？


    周宇慌了神，一把给人抱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


    但陈可用食指轻轻碰了他一下，只是一下，他突然就明白陈可的意思，停了下来。


    “你还好吗？”周宇还是很担心。


    “一会儿就好。”她的声音微不可闻。


    陈可缩在周宇的怀里，周宇感觉到她身上的灼热，那是运动后血脉喷张的象征，是血液流速增快，血小板在里面疯跑带来的热量。


    让她浑身红扑扑的，像是充血的娃娃。


    这是他未曾在陈可身上见过的状态，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冷冷的，物理上的冷，体温偏低。


    她不爱运动，情绪起伏也不大，所以她的血液总是静静地流淌，像一条悠然的小河。


    而不是现在这样，像是雨后决堤的山洪。


    那天下午，周宇陪着陈可在操场缓了很久，最后回寝室的时候，她小脸都还煞白，但她说没事，周宇看得出来那不是安慰。


    她离开的背影和以往一样利索，只是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而已，步子还是稳健得很。


    不过周宇始终有些不放心，明天还有训练呢……


    他一边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大补的方法，一边埋头往自己的宿舍走，旁边的操场灯还亮着，三五成群的人在草坪上玩闹，跑道上一个人疯狂地跑着，那速度，比陈可被罚时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几个量级。


    周宇停下脚步，眯起眼睛，仔细看才发现，那个跑步的人是喻凯安。


    ……他这又是干嘛？


    周宇呆在原地，目送喻凯安跑了一圈又一圈，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吓到了好几个横穿跑道要回宿舍的人。


    有人叫骂了一声，但喻凯安没管，他那个速度甚至可能都没有听见。


    夜色像一杯浓稠的黑芝麻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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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泼在塑胶跑道上，喻凯安的鞋子已经碾过了三片枯叶。


    他边跑边扯了扯迷彩服的领口，二月的风灌进烦闷的胸腔，明明很凉，但火就是越吹越大的，他只觉得更加心烦。


    还不够，喻凯安又加快了速度，双腿已经隐隐发软，但他依旧不停，像只被落下的弃犬，只要停下就会迷失。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很落寞。


    额角汗水坠入领口时，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末世前平凡但充实的生活，末世里并肩作战的身影，怪物手里死去的同伴……好多，它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在这个时候来找麻烦。


    心烦意乱间，喻凯安再次加快了步伐，开始第八圈。


    肺叶变成漏气的气球，铁锈味涌上舌尖，大脑里的氧气开始稀薄，那些往事也如潮水一样远去。


    真好，在身体彻底超负荷前，他忘记了那些事，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但在别人看来，他就跟疯了一样。


    到后来已经快的看不清身影，只有在最后累趴在草坪上时，才有人惊呼一声，上去问他死没死。


    这一个两个怎么回事，和跑步过不去了是吧？


    刚刚把累趴的陈可送回去的周宇，脚下一转，又向着喻凯安走去。


    他明显比陈可状态好，周宇到跟前的时候，他已经踉跄着扶住终点线的铁网站起来了。


    周宇上手扶他，喻凯安看清来人也没拒绝，任由他将自己手臂搭在脖子上。


    周宇什么也没说，也是，他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喻凯安垂着眸子，思绪飘的很远。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难过什么，葛叔……葛军是敌人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变幻莫测的局势，他的准备好像还是不够。


    那些错综复杂的立场和感情，他应付不来，也理解不了。


    周围的人到底还有哪些目的不纯呢？到底还有谁有所隐瞒呢？


    他到底还能相信什么？人，会变心，真理，在不同的立场下也会变形。


    现实和他所受的教育之间有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正在这个鸿沟上方，不知道该去往哪一边。


    周宇把喻凯安送到宿舍门口，苏杭开的门，他看到喻凯安的样子并没有过多惊愕，淡定地把人接过去。


    看来喻凯安不止一次干这种事了。


    苏杭朝周宇点点头，说了句麻烦了，又转头问喻凯安，“几圈？”


    喻凯安想了想，“忘记了。”


    和苏杭住一起的话，也不怕这小子想不开了。


    今天操碎了心的周宇总算稍微安心了些。


    希望明天他的两个小伙伴也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