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作品:《雾色难抵

    ◎“可是我很想你。”◎


    “……没事。”程砚深微抿薄唇,面上隐隐几分苍白。


    他把袖子背到身后,将所有斑驳血迹藏起,不想让她看见分毫。


    沈洛怡怔忡了一瞬,目光追着那一点红色,直到在她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心房被惊慌担忧蓄满,水眸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


    他受伤了,脑海里唯有这个认知,让她恐慌得失了分寸。


    她僵硬地转头,望向那只躺在地面上的利刃。


    银白色的刀刃,湛着冷光,上面还染着点点血迹。


    从尖端淌下。


    是程砚深的。


    沈洛怡心口发凉,再度抬头,望向程砚深的脸。


    她见过他许多样子,矜贵清冷的,温润端雅的,还有散漫慵懒的。


    惯常的风度翩翩,还有不羁傲然的拽哥。


    争吵过,亲密过,冷静过,唯独剩下那句——“你拿什么谢我?”


    第二次。


    他救她的第二次。


    沈洛怡努力回想,第一次她在伦敦是怎么回答他的。


    来回在脑海中拉扯的片段,那时她好像没给出答案,似乎也给出了足够的情意。


    伦敦街头一吻,换你余生所有浪漫。


    可现在,换了地点,那些亲昵话语似乎还在耳畔回响。


    不是错觉,是他低声的安慰,他叫她怡怡。


    “我没事的,别担心。”


    温情的画面被突兀的喊声打断。


    “你们他妈狗男女,狼狈为奸,你们早晚会有报应的!”齐川像是已经精神混乱的模样,面目狰狞,声线嘶哑地乱吼乱叫。


    揉着自己的肩膀,齐川探身去摸索着那把刀。


    他在家不知道磨了多少次的刀刃,无所事事,怨天尤人。


    恨意逐渐积累,随便一句话仿佛点燃那只炮仗,怒火燃烧。


    程砚深冷光微斜,一脚踢开躺在地上的那把刀,修长的双腿立在他面前,无声中落下的凛然气息牢牢压住想要逃窜的齐川。


    “倒是忽略了你,还敢来她眼前晃?”声线极冷,带着霜雪露白般的寒寂。


    凌然不可侵犯的气息。


    尤其是被挡在他身后的沈洛怡。


    何铮匆匆跑来,立刻报警处理现场。


    仔细算来,他的反应似乎有些慢,医院门口有些堵车,隔了一个掉头的路口,程砚深几乎是看到那两个纠缠的人影的瞬间,就推开了车门。


    皮鞋踩在路


    灯落影之中,像是飞驰而过,霓虹闪烁而过。


    回神时,何铮已经看不到程砚深的影子。


    “程总,这里交给我,您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程砚深的袖子被血迹濡湿了半只手臂,淌落而下的血液滴在地面上,溅了星星点点在他的皮鞋上,裤腿上。


    好在,沈洛怡身上是干净的。


    只不过,她的状况也不太好。


    脚腕处虽然被绑带绑紧,但只能单腿斜立,大半重心压在他身上,但沈洛怡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目光灼灼定在他脸上,目光几分空洞。


    还好医院就在身后。


    “程砚深。她攥紧手心,指间的黏腻慢慢渗开,像是什么粘连着她的心跳。


    她想要说什么,可是所有话都哽在喉咙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揪着他的袖口,温热的血液还有已经干冷的血渍蹭在他外衣上。


    半垂在宝石袖扣的血,摇摇欲坠。


    仿佛滴在她的心尖。


    “没事。程砚深勉力笑笑,上前一步,掌过她的腰肢。


    怎么可能没事,他现在都不敢让她看他受伤的手臂。


    可下一秒,程砚深忽地单手抱起她,转身向医院走去。


    沈洛怡惊慌地睁圆眼睛:“你别……


    别碰到伤口,她是可以自己走的。


    虽然脚腕受伤了。


    可他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即便额头沁出点点冷汗,程砚深声线依然温和,表情端起不露分毫。


    “别动,宝宝,我现在没什么多余的力气了。


    只能抱起她,抱起他的太太。


    “先给她看,她的脚踝伤得很严重。昨晚的崴脚在瓷白的肤色上留下一片淤青,但因为今天的故意冲撞,她脚踝处又多了一道伤。


    有些倒霉,反反复复的受伤红肿。


    走了最快流程,沈洛怡先去骨科拍片。


    忽地,护士惊呼一声:“先生,您的手还在流血。


    沈洛怡刚被扶着走进CT室,听到声音,蓦然转头,透过门上一点玻璃窗,目光中流连着彷徨,被朦胧的雾气遮掩在下。


    缠绵着细雨愁色。


    “先生,您太太去拍片,您先处理伤口可以吗?


    程砚深只是摇头,指骨微动,尽是麻木。


    他其实已经有些感觉不到那里的疼痛了,唯一的惦记只是沈洛怡再三受伤的脚踝。


    她喜欢穿精致好看的高跟鞋,若是留下后遗症,沈洛


    怡该要遗憾了。


    再去护士站处理伤口的时候,沈洛怡扶着桌子静静站在他身前,看着护士手里拿着的剪刀轻轻剪开破碎的衬衫,那里已经沾满了血。


    深深的一道伤口,微微向外翻着皮肉。


    沈洛怡一言不发,牙关咬得很紧,莫名带上一点颤栗。


    消毒棉球触到伤口,他眉心微皱,她便唇瓣抿紧一分,逐渐发白。


    仿佛被利刃划伤的是她一般。


    强忍着哭腔,鼻尖微红,她想要像上次抽血那样捂住他的眼睛,但似乎连抬手都带上了几分颤意。


    她在害怕。


    像是将整个世界都漫上了红色。


    不是画卷上的颜料,是流动的,他的血液。


    如果那种激烈碰撞的颜色,是他带来的,仿佛一切都在尖锐叫嚣着什么。


    只是单单想到,就忍不住地颤栗。


    沈洛怡低低呢喃着他的名字:“程砚深。


    看着护士为他处理伤口,她会心痛难忍,可是她的目光却寸寸不移,牢牢锁在那之上。


    仿佛想要将那个画面印在脑海中。


    程砚深压下涌到嗓间的痛意,温温淡笑:“我流血,你哭什么?


    她还没哭,只是眼泪已经坠在长睫上。


    沈洛怡望着护士手里拿着的医用缝合针,刺过他的皮肉,她的心口也涌上针扎的刺痛感。


    她飞快地抹去眼角的泪花,吸了吸鼻子,有气无力,声音哽咽。


    “我哭你的熊猫血浪费了。


    程砚深低哂一声,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宝宝,过来。


    沈洛怡不想过去,他们之间的冷战还没结束,但她更不想这个时候让他难过。


    拖着已经被包扎好的脚腕,她慢吞吞靠近了两步,由着他抓住她的手。


    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再好不过的求和时机。


    但程砚深只是拿出西装口袋里的方巾,轻轻为她擦去手上的血迹。


    慢条斯理,一心二用,仿佛还在被缝针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他擦得仔细,掀眸时触及她润泽的水眸,温淡低笑:“还好,没有弄脏你的衣服。


    沈洛怡没再说话,她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脚踝,又看了看自己的大衣。


    在他眼里,她的一切似乎都很重要。


    都比他自己要更重要。


    护士结束缝针的时候,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刀口有些深,可能要留疤了。


    她看到沈洛怡眉心


    猝然拧起连忙安抚:“不过也没关系等伤口愈合后可以去做疤痕去除手术。”


    “没关系留着吧。”程砚深摇头指腹揉捏着她冰凉的掌心“也算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周围护士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沈洛怡却笑不出来。


    她的低迷情绪一直持续到出院准备回家时摆到她病床前的是一张轮椅。


    虽然受伤但轮椅?


    沈洛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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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明显凝滞了瞬她犹豫着措辞:“我应该也用不太上轮椅的吧。”


    纤瘦柔软的身影像是堪折的芦苇看在他眼里只剩担心。


    程砚深扯了扯唇角几分苍白:“我是想抱你回去的不过可能现在有心无力。”


    尾音微微拖长又轻飘飘落了下去。


    沈洛怡还能说什么她最是受不了程砚深这种说话语气。


    再硬的心也不禁死灰复燃。


    “那我还是坐轮椅吧。”


    因为受伤的缘故警察先打电话了解了下情况。


    程砚深坐在车里暗光衬着他深邃的眉眼清冷矜贵他从容平静地回答着问题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刚刚被利刃划伤被缝了八针的患者。


    撂了电话车厢里只剩静默一点呼吸都似乎格外清晰。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很难让人忽视程砚深的目光幽然转向默默望着他的女人。


    “怎么了?脚踝还疼吗?”


    沈洛怡嗓间微涩深深吐息不理会他的问题只说:“你为什么会来医院?”


    程砚深的答案很简单——“因为不想和太太冷战。”


    “你今天一条消息都没给我发。”


    “也不跟我分享午餐。”


    “都不告诉我你来医院了。”


    话音一顿薄唇撩起一点似有似无的弧度:“可是我很想你。”


    “所以我就来接你了。”


    还好他来了。


    幸好幸好。


    程砚深情绪一向稳定很少波动可有一瞬确实生出一丝庆幸。


    他根本不敢去想若是他留沈洛怡一个人同齐川在一起会怎样。


    他的语气几乎落到底点低声徘徊回荡在她的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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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整章节)沈洛怡思绪空空荡荡逐渐被一点确认的在意填充中。


    速率有些慢她还需要再等等。


    等待所有激烈情绪平息。


    可程砚深不想等了。


    “求问为老婆挡刀受伤了但老婆还是和我冷战怎么办?”


    眼睫毛被迎面而来的车灯照得颤了一下,沈洛怡双手捂了捂眼,掩下潮热。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


    贴着座椅靠背的脊骨挺得笔直:“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可他偏偏转了个方向迎了上去。


    替她挡下了那一刀。


    程砚深总是做的比说的多。


    有太多太多,她不知晓的事情,等到她面前时,只剩一步。


    因为他已经替她走过了剩下的所有。


    手掌放下,眼眶红透,莹莹水色透过几分无措。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个人做了这么多?”


    商业上的,私事上的,所有的有关她的。


    逼仄车厢内,偶尔闪过的霓虹照亮后排座位上并肩坐着的两个人的轮廓,还有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慢悠悠的声音透过耳膜,低回磁性:“大概是因为我的大画家,她只需要知道她的下一幅新画的灵感,她的画作展览,她的出版画集。”


    她喜欢的,在意的,追求的。


    清冷的音色,启唇淡然,却缱绻。


    “如果真的再需要知道一点其他的,我的怡怡会有更多我送她的戒指,她喜欢的高定秀款会送上门由她裁剪,她化妆桌前的花瓶总会有最新鲜的萨曼莎玫瑰。”


    “还有——”长指绕着她的指腹,“她的先生会给她最圆满的婚礼。”


    眸仁泛霜,晶莹清透,泪花闪烁,沈洛怡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你只需要往前走,回头总能看到我。”


    是他的承诺。


    她胡乱擦过面上的泪痕,清软声线尽是泣音:“你知道得太多了。”


    面色隐约泛白,程砚深抚过额头冷汗,依然镇定自若。


    确实——


    “我还知道,你真的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