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交完这封信给我后，和冯空叔去了大马调查，过几天的飞机回港。”


    “这两天你最好留下来，听听有没有新发现吧。”


    常意禾看着周夕林将信封打开。


    陈旧的信纸上只写了寥寥几句。


    【绍英，见字晤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人已经到达大马了，我好奇的事情相信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这一程，多得一家龙姓疍户护送，他家骨源特殊，到时候你收到信，可以用骨眼看个清楚，届时你就明白我现在说的话了。】


    【龙家人迫切寻一条生路，我让他们将蛇灯一并带来给你，如能得到你的帮助，是他们的幸运；如不能，你也不必多有为难，那是他们的造化。】


    【你不是需要研究些特殊的东西吗？这是个好机会。】


    【等我解决完一切，我会探望你的。】


    【友人，周翠风留。】


    周翠风就是周家姑婆的名字。


    周夕林透过信上的寥寥几句，仿佛看见自家姑婆与英婆婆之间言浅情深的关系。


    “看起来姑婆知晓龙家人的骨不好换，她为什么后来会改变主意，亲自来帮龙宇呢？”他盯着信纸，喃喃说道，“姑婆她要查的事，又是什么……”


    常意禾：“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那么多猜测的原因。”


    “明叔想查周翠风是否还在大马，搞清楚周家姑婆的情况，再决定事情怎么解决。”


    周夕林不由得放下信纸，抬起头仰看常意禾。


    “这件事怎么会和盘古骨有关？”


    作为寻骨师，都知道盘古骨是个什么东西，但关于盘古骨的描述，都是存在古手札里的杂话。


    就像《山海经》里一些奇异生物，以现代人的目光来看，它们也不一定存在，虚构的成分很大。


    所以每一个寻骨师都知晓盘古骨，但都认为这只是古传说，没当一回事。


    闻言，常意禾走到斜上方的书桌，将摊开的书也递了过来。


    曾经卫也瞥见的短短两行话，现在又被周夕林看去。


    “看看我阿婆对盘古骨的批注，周翠风的书信里提到我阿婆对某些东西感兴趣，明叔怀疑她感兴趣的特殊东西就是盘古骨。”


    “原本明叔不想管樟湖镇的事，但这件事已经和阿婆扯上关系，他不会甘心，龙宇背后的人我们会继续深查。”


    听到这里，周夕林长长地呼出浊气。


    他没料到一年前的事，牵扯出来的谜团竟会一个接一个，让人无从下手。


    周夕林捂住发胀的脑袋，怔然看着地上拉开的背包里的老旧物品。


    很快，冷静的嗓音从边上响起。


    “虽然明叔主动提起借你家玉灯的事，但我希望你保守秘密，不要透露出我之前和你的交易。”


    周夕林回神，困惑地问：“我和你的交易向他坦白，也不影响啊？”


    “不，影响可大了。”


    常意禾静静地看过来，不作多余的解释。


    周夕林漫不经心地点头：“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另一边，身处大马的封明和冯空穿着朴素，低调地在一片旧唐楼里穿梭。


    唐楼边上的榕树参天，枝叶盘成一片片，阳光艰难地穿打下来，让直道多了一丝清幽与绿暗。


    而身边这片唐楼装修陈旧，一般高约4层楼，墙体泛黄，一些地方甚至有了青苔，当地年轻人在墙体用颜料，涂出许多色彩艳丽但风格复古的涂鸦，让这片地带有种半新半旧的奇妙感。


    唐楼打开的彩窗神出晾衣的木杆，木杆晾晒的衣物正随风齐整地在半空中飘扬。


    偶尔有当地人经过巷道，好奇地打量他们两个陌生的闯入者。


    冯空避开那些好奇的目光，边张望，边问：“老封，是这里没错的吧？”


    封明手中捏着一张别人写下的地址，逐一核对街巷上的路牌。


    “地址是这边没错，再找找看，应该快到了。”


    “他们说曾经照顾周翠风的保姆就在这一带住的，不行我们再问别人。”


    说完，封明将纸条放回包里，继续迈步寻找。


    刚一起步，他的手机传来震响。


    封明掏出手机查看，许久没联系的人名出现在屏幕中。


    这让他有一瞬间愣神。


    身旁的冯空瞥见名字，脱口而出问：“陆寓丰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呀？”


    “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话音落地，两人不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一年前发生的怪事。


    而他们的这一行，也是奔着解决那事的后续，才来到异国。


    手中的手机正持之以恒地响动。


    封明是老人家，用的来电铃声专门挑又响亮又能炸人耳朵的那种类型，因此，在他没有立马接电话的片刻里，整条巷子一时间都传起是这闹腾的铃声。


    有几家人不耐烦地打开门，看了过来。


    冯空有些羞赧地提醒：“要不接了吧？”


    封明无视那些看过来的目光，抿了抿唇，摁下接听键。


    “喂，陆兄弟啊，找我什么事啊？”


    他语气变得豪爽，转眼间换了种语调讲话，让话筒另一边的人没感觉到他前一秒情绪的不妥。


    冯空微微拉开距离，不主动听人家的电话。


    毕竟与陆寓丰熟的人是封明，而不是他。


    他不是八卦的人。


    冯空一边继续走动寻找，一边分心留意封明，但没过多久，他就瞟见对方脸上的自在慢慢收下，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冯空心里暗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心头刚一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余光瞥见左手边一处转进去的小巷名字，恰好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冯空心一喜，迈步准备进去查看。


    就在这时，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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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来封明的声音：“老冯，你还记得卫也吗？”


    冯空愣愣地转回头。


    他看见封明站在最是浓密的树荫下，电话已经被挂掉，握着手机的手正垂在他的腿侧，树叶投下的暗影笼罩在他全身，让封明的脸布满一种暗绿色。


    那双贯是明亮锐利的眼睛，积攒起后悔与颓丧。


    “记得啊，卫也怎么了吗？”冯空听见的声音也爬上了不安。


    “陆兄弟拜托我完成一个委托，他说卫也家破产了，父母双亡。”


    “卫也怀疑，有人换了他们家的骨。”


    ……


    常意禾独坐在书房里，和周夕林聊完事情后，他便下楼去喝糖水。


    她没有动身，而是继续待在书房，翻看周夕林带来的器皿。


    “蛇、鲛人……古代兽图腾……”


    她很轻地念出这句话。


    但话中藏着的更多隐秘的信息她却没有说出，窗外的风似乎因为这短小的话，而瞬间喧嚣起来。


    常意禾抬头望向窗外婆娑起舞的绿叶。


    又忍不住想起刚才周夕林在书房里，提到卫家医院出事的话语。


    她有些走神。


    突然，一道忽然而至的电话打破了平静。


    常意禾余光瞥向桌面上震动的手机。


    来电者正是封明。


    她静静望着手机好些秒钟，在机身锲而不舍的震动中，放下手上器皿，接通了起来。


    “喂，明叔，怎么了吗？”


    封明迅速简略地讲述卫也家发生的事，这个过程中，常意禾一直沉默。


    她继续望向窗外的绿叶，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起裤子的布料。


    “好，我知道了。”


    等到封明说清委托，她简洁地回答。


    封明最后说他与冯空就快查到周翠风的事，要晚些天才能回国。


    所以这次的委托，常意禾需要先去解决。


    封明知道事已至此，已然多说无益，只叮嘱道：“小禾，卫也出了那么大的事，很难不说……”


    他没有明说原因，但欲言又止的语气又表明一切态度。


    封明停顿了几秒，才将话又接上。


    “小禾，这次的委托我不打算收钱，你觉得呢？”他试探问道。


    常意禾仍望着窗外那些重归平静的枝叶，听见自己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封明听到这声答应，无力感飞快从四肢百骸涌上来。


    这一刻，他宁愿常意禾像一年前那样，烦躁地反驳他。


    “明叔……”


    但常意禾只是在话筒的另一头呐呐着。


    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封明的心慢慢提起来。


    然而，常意禾没再说下去，通话的最后化作一阵沉默的、压抑的无声。


    封明闭了闭眼，心里又恨又怜。


    “去订最早的机票吧。”他只能这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