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作品:《青春是朵木棉花

    十二月三十一日,本年度的最后一天。


    凌静宜穿着野兽派的丝绸睡衣,把空调打到了26度,翻着自己的衣橱,在LV、Armani、Channel和Prada里面挑选战衣,她像是皇帝挑选今夜侍寝的妃嫔一样,挨个审视检阅,拿起这件,放下那件,最后目光停驻在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品牌上。


    她冲进我房间,拎着一件Prada的连衣裙和一套Channel套装,各自在身上比划了两下,一脸急迫地问:“周小西,你觉得哪一套更好?”


    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十分。


    “你是要去开会吗?”我从电脑里抬起头,瞄了她一眼之后迅速埋头敲字。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十分担心丧心病狂的Jessica下周用董存瑞炸碉堡的状态对我进行狂轰乱炸。下周要考试了,我的精力必须全部放在复习上,写作的时间肯定很有限。


    “哦……我要去约会。”她停顿了片刻,说:“按照惯例。”


    她扔给我一个“你懂的”的表情,哦,对,今天是周六。我回了她一个“我了解”的肯定眼神。


    我们这仿佛地下党接头的沟通方式是怎么回事?我甩甩手,摆脱陷入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你们打算干什么?”


    “我找了个咖啡馆,准备跟他一起做新年计划。”


    听上去,是一次不怎么具有吸引力的约会。他们真的不觉得这更像开会而不是约会吗?


    “哪件更好?”她重复了一遍。


    “约会左边,开会右边。”我脑补了上身效果,穿右边那套真的很像去和甲方开会。


    “OK,get it.”


    “所以……你们要在咖啡馆捧着电脑约会?”


    “当然不……”


    她拿着Gillo手账本回来,在我面前一晃。灰蓝色的鳄鱼纹皮封面——摊在我面前,第一页上已经用标准楷体写上了标题 ——我唯一感冒的是她的手账本,这本应该是全球限量本,近四千块的价格。


    对于他们这种计划控,我已经见怪不怪。


    她和我爸的唯一区别是:她用的是手账本,我爸用的是秘书。


    “浪漫吧?”


    用手账一起做新年计划,到底浪漫在哪儿?我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好了,你忙吧。”


    凌静宜回了房间,换上适合开会的那套,走出了宿舍。


    随着她拎起包包的一瞬间,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一只玩具熊公仔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度,然后“啪嗒”一下落在了LV包包的侧面。


    划上一个最后一个句号,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盯着自己写的那一行字:究竟谁才是这场游戏里的绝对中心?似乎她和他都是。在我的小说里,不存在性别造成的不平等,女性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获得更高的地位。男主角和女主角比肩站立在世界之巅,他们相互尊重,相互成就,各自为了自己的梦想变得更强。在意见不合的时候,没有谁能说服谁,那就打一架,谁打赢了听谁的。


    可这是否是我的一厢情愿?看上去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是否会因为性别不同而有完全不同的发展轨迹?真实的世界,似乎性别给人制造的障碍远远大于人本身能够达到的高度。女生在方方面面受限。有的女生穿得稍稍出挑一些,其他人对她的评价就朝着“妖艳贱货”,“小贱人”,“风骚勾引人”去了。我们入学时已是秋天,穿衣夸张不到哪里去,到了夏天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许苑薇总说“女生这么做不太好吧?”,就连大大咧咧的刘小叶都会戴“那个女生穿着那么暴露,难怪被人骂”的有色眼镜。


    男生更离谱,他们一方面向女同学借笔记应付考试,另一方面又觉得,女生只不过是靠勤奋,只要他们肯努力,女生别说前三名,连前十都很难进。用他们的话说,女生只有在学校里能出人头地,世界是他们男生的,看看社会上是哪个性别当领导就知道了。


    对挑女朋友,他们也有一套奇怪的标准,不喜欢比他们聪明的,更喜欢漂亮乖巧听话的。


    凌静宜吐槽:“他们不如买个充气娃娃。”


    总而言之,我书写的世界才是我认为应该成为现实的世界。


    我伸伸懒腰,捶了捶肩膀和脖子,开始发呆。


    现在的生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从前我的生活是寂静的,眼下热闹了起来。刘小叶就不用说了,凌静宜、陈梦晓,全都是E人组合。


    在本年度最后一天写完了全文,这一个系列的连载结束了。我重重吐出一口气,尽管还有期末考这把达摩克里斯悬着,但眼下我可以稍稍地放松片刻。


    为了保证新年有一个美好的开始,我提前交了稿,并准备在邮件里告诉Jessica这个故事已完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更新,我们可以愉快地彼此不打扰。其实原本我想告诉她我要期末考试了,抽不出时间,转念一想,这样会暴露我的学生身份,不如不说。


    用什么理由才显得我不是在逃避,而是为新故事在积蓄力量呢?这个理由要看上去合理且有说服力,这样《N.Z》和Jessica才不会继续追杀我。通过这段时间的沟通,我对我的编辑Jessica有了一些了解,她热情洋溢但龟毛。


    ——终于完结了,我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这个故事结束了,我需要一段时间思考新的故事灵感。


    “一段时间是多久?”


    “下一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对新故事有概念和想法了吗?”


    “不然我们讨论下新故事的连载计划?”


    Jessica大概率会追问,不然还是告诉她本故事完结,别的就不说了吧。


    我拿起扔在电脑旁边的手机,萧楠的微信消息“今晚有安排吗”,在手机屏上占据了最刺眼的位置。叹了口气,托住脑袋,我从来没学会怎么样优雅地拒绝别人……好吧,连尖锐地拒绝也没学会。


    如果非要在萧楠追求和Jessica追稿中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冲向后者。


    我在新邮件界面刚写下“Dear Jessica,最后章节已发送,故事完结”,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大概是讨厌的推销电话。我不办信用卡,也不租房子,更不考虑沿街店铺买卖,于是我干脆利索挂断了。然后,把它往床上一扔。


    拿起之前读了三分之一的《南方高速》翻了两页,脑子里盘旋着“如果万事万物到头来都指向一处呢”,心思繁杂,读不下去。


    即将是新的一年,我却陷入了迷茫,除了学习、写作之外,我还要做些什么呢?


    十分好奇凌静宜如何做新年计划,好想翻看她每一年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是不是每一年都按照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计划和愿望最大的不同是,计划需要有目标、实施步骤和实现时间,它更像是一个项目;而愿望就轻松得多,更像是彩蛋,是对未来的期盼,却不对其实现负责。


    我不是计划型人,即使是写作,也是信马由缰,由灵感牵引,写到哪儿是哪儿。至于新年愿望,我从来都是在脑子里想一想,把自己的憧憬和愿望写下来,显得过于刻意和隆重。可眼下,我却想把它写下来。


    李离送过我一本很好看的笔记本,我大概把它塞在抽屉最底层了。我拉开抽屉,果然,在靠抽屉右侧最下面那层找到了那本青草绿的本子。


    翻开扉页,上面有李离写的赠言“小西,每天都要开心哦”,我给她发了条微信,“你准备怎么跨年?”


    她回得很快,“当然是吃喝玩乐,跟朋友们一起倒数!你也一样吧?”


    “嗯。玩得开心。”


    我写下新年愿望:考试顺利通过,好好休息一个月,新的小说继续受欢迎,友情长久!然后珍重地把它放回抽屉,仿佛这样能保证我的愿望成真。


    忙完这一切,才不过九点半。难怪成功人士都爱早起,早晨的三个小时干完了一整天最重要的任务,成就感满满。


    我喊刘小叶起床,根据更改后的复习计划,我们今天只复习四小时,早上十点到下午三点,中间留一小时吃饭。


    刘小叶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地问:“几点了?怎么又要起床了?”


    “赶紧起来,复习完你不还有约会吗?”


    她闻言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去了卫生间。


    刘小叶早就跟欧祈约好了要一起跨年,这是她最近勉强支撑复习的动力。


    中午照旧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


    许苑薇和郑筱一大早就出门了。许苑薇毫无悬念,一如既往准备去图书馆学习——大家都知道每次考试之前她都异常紧张,恨不得争分夺秒;郑筱跟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她出门时穿得偏正式,我猜应该是面试家教了。


    凌静宜约完之后就回家,她家雷打不动的跨年晚宴,全家要在一起跨年;陈梦晓去打篮球了,她让我们不用等她吃午饭,说她准备吃了匹萨后再回宿舍打游戏——她这个过节方式很不E人。


    三点一到,刘小叶合上了微观经济学课本,收拾要在外过夜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她扭扭捏捏地问:“小西,你说我带哪套睡衣比较好?”


    她把三套睡衣铺在床上,一套是斑点奶牛图案,一套是小碎花,还有一套是卡通小鸭子,其实在我看来没啥差别。我随手指了指那件小碎花的,其余两套更幼稚。


    “会不会太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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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米色睡衣,唯一的装饰物是门襟和袖口镶的黑条。如果她那身小碎花称为素净,那我这身纯色该称为什么呢,寡淡?


    她纠结了片刻,决定接受我的建议,她把碎花睡衣裹成一团,塞进了背包。


    刘小叶走了之后,宿舍里很安静,我享受一个人的宁静。平时嘈杂的声响褪去,渐渐沉浸在《南方高速》的离奇事件中,跟随它体验恐惧与渴望。


    我花了一个小时阅读,随后无所事事。


    该如何度过跨年夜呢?在我的设想中,要么码字到凌晨——这个想法在我提前写完结局后烟消云散;要么就下载两部电影。最近我爱上了芥末味的坚果,前两天囤了两大袋,对我来说,这一天跟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吃着喜欢的零食,看两部高质量电影,度过一个静谧的夜晚,不失为完美的过节方式。


    从没想过,跨年夜是一个悲喜交加的日子。有些人悲,有些人喜。


    陈东尔正一筹莫展,Cone Monster对风致游戏的收购计划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抵制,鉴于风致公司没上市,通过收购股票实现  至于强制收购也无从下手,风致公司有三个股东:简瑞洺、叶翔和陆亦,其中简瑞洺持股50%,叶翔45%,陆亦持股5%,如果想收购成功,得把简瑞洺和陆亦手里的股份全都收入囊中,而简瑞洺和叶翔明确表示拒绝收购。


    跟陈东尔相反,简瑞洺和陆亦的心情很好。不仅仅因为成功抵制了Cone Monster的收购,他们的新游戏上线大卖,持续一周霸榜,今天冲到了畅销游戏榜首,已经收回投资开始盈利,按这个态势,这款游戏会成为公司新的现金兽。


    我在《肖申克的救赎》和《死亡诗社》两部中纠结先看那一部,有人大声地推门进来,发出“哐当”一声。以为是小陈哥回来了,我没在意。再一次推门声。刘小叶站在门口,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我诧异地看着她,问:“你不是约了欧祈跨年吗,怎么回来了?忘拿东西了?”


    她丢三落四的程度,比李离还夸张。上课不记得带课本,哪天她把自己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也丝毫不会诧异。


    “没有……”她的声音蔫蔫的,拖着哭腔。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到我面前,柔软的身体整个挂在了我身上,她把头埋在我右侧锁骨,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揽住我的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我举着胳膊,既不敢推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浑身僵硬。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泪眼婆娑。


    “小西,你晚上有空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欧祈鸽子了?”


    她扁着嘴,可怜兮兮地哭诉:“我给他打电话,他一直不接……”


    “可能在忙没看见,你们约了几点?”


    “可是他从圣诞节后就没再找过我,对我态度很冷淡。”


    这个欧祈到底怎么回事,我特别讨厌别人背弃承诺,负分。我要撺掇刘小叶不要那么快原谅他。


    刘小叶掏出手机,点开“我的猪猪”对话框,全都是她给欧祈发的,对方回得很少,不是“嗯”就是“哦”,或者“好”。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接着往前翻,你来我往,除了有甜蜜的文字,还有各种可爱的emoji。


    我的鸡皮疙瘩竖了起来。不顾人死活的小情侣。


    “也许……他忙着考试。”


    救命啊!!!安慰别人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刘小叶抬起泪眼婆娑的大眼睛,细碎的眼泪沾在她的睫毛上,一闪一闪的。她抽泣着问:“真的吗?”


    “理工科的考试应该比我们更难吧?你想想,我们为了复习,都成什么鬼样子了……”


    “你说的也对,可是……”


    正当我绞尽脑汁找说辞的时候,电话响了。我看了一眼,陌生的手机号码。我犹豫了片刻,跟之前是同一个号码。心里打鼓,害怕是Jessica的催稿电话。瞄了一眼刘小叶后,我立马决定接电话,面对Jessica总比面对哭泣的刘小叶好。


    我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是个很重要的电话,我必须要接!”


    刘小叶懂事地点点头,“你先忙……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如果凌静宜在这儿,估计早就看穿我了。我还记得上次撒谎被她抓住的情景,“周小西同学,只要你不说实话,就能扯出一篇小论文,顺带论据和细节。你怎么不去做编剧呢?”


    怀着愧疚的心情,我走去了客厅。在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我大概理解了项羽破釜沉舟的心情——前路未知,后有追稿。一丝微茫的希望从心底升起,如果是垃圾电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