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比试是猜纹样。一共有五局，比试双方需要对着这里十张绣着不同区域的纹样的布料，说出其纹样的名字与详尽地说出其出处和寓意。”


    “全数答对者，可算一分。”


    侍女这话一出，台下哀嚎和窸窣讨论声不绝，


    “还要说出纹样的出处？这可真是难极了！饶是我想着……也觉着说不出几个！”


    “苏姑娘瞧着便博学多才！一定没问题的！”


    “一共有五局为何却有十张料子？难不成两人的试题不同？”


    “而且那绣娘都已恍惚成这样了，还能比试么？”


    “肯定是派别人来比试罢！”


    待人群安静，侍女又补充道：“此次比试并非两人解析同一张料子，而是一人一张。苏姑娘解析西域的料子，西域绣娘解析京城的料子。”


    “每人一共猜五张，答对便得一分，得分高者胜。”


    说罢，人群的注意力顿时看向西域绣娘的队伍。此时，梅洛已然有些恍惚，倘若已然唤她来比试，那便有些兴趣缺缺了。


    就在此时，从队伍中走出一人。


    绣娘素容神情坚定，眼神锐利，对着苏倾语说：“我来跟你比。”


    她的眼里是势在必得的野心，眼神一闪，小心思昭然若揭。


    这位烟裁坊的苏姑娘虽不容小觑，但她也并非酒囊饭袋。


    娘娘可是说了，这纹样的比试会出些鲜为人知的刁钻纹样，她再厉害，又能将其全数揽在其中么？


    就算当真可以，她们也留有后手。想到此，素容在暗处缓缓勾起了唇角。


    她可不会像梅洛那样不知分寸，丢人现眼。


    思绪间，两人已各自拿到了布料。苏倾语垂眸看着手上的料子，轻轻摩挲了一下，胸有成竹。


    花毡是月牙国特有的产物，颜色多彩丰富，料子中有羊毛，温暖厚实。而纹样精美，最出名的便是，面前料子上的回旋纹。


    “蜿蜒的回旋纹如云朵般曲线优美，象征着源远流长生生不息的吉祥寓意……这是月牙国的回旋纹花毡。”


    苏倾语答得淡然，瞧着极有底气的，又比素容快些，很快地引起了一阵欢呼声。


    素容也不甘示弱，紧跟其后地答出了她的答案。


    “这位西域绣娘瞧着不错，比上一位好些！”


    “上一位绣娘前几局也是和苏姑娘打成个平手，最后还不是在她手下输了个落花流水？有什么了不得！”


    人群中的声音只夸赞了她一瞬，很快又消失殆尽。素容暗暗咬牙，眼神泛冷地剜了梅洛一眼：


    都是梅洛这个废物失张失致的错，叫她们第一次大展身手就让京城人不信任！


    她得赢烟裁坊赢得更漂亮才行！


    她眼神一闪，收敛思绪，挤出个乖顺纯良的笑容来，


    “苏姑娘既知晓这般多，那可知回旋纹最先是出自何地？何人手上？”


    苏倾语笑道：“这恐怕不是试题的内容吧。”


    素容无辜道：“苏姑娘是答不出来么？”


    她问此题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借机试探苏倾语究竟对其精进到何等地步。倘若她连这个都答得出来……


    那她恐怕只能小心谨慎地同她保持一样的进度，直到第三局娘娘安排的后手出现了。


    苏倾语不知有无看出她的小心思，似笑非笑地答道：


    “这回旋纹最先出自那伽部落，是其族人多谷蓝所出。”


    听着苏倾语淡然又不假思索的语气，素容也知她不容小觑，不可以常理取胜。


    她轻松的脸色转为凝重，抿了抿唇，半晌，眼神闪过一丝冷光。


    紧接着的第二局并不困难，苏倾语只是斟酌了半晌，便平和地将答案说出口。


    人群早已放松警惕，苏倾语都至始至终没输过，她们自然觉着她全知全能，一定会赢。


    “苏姑娘太厉害了！谁人能赢得了她？”


    “我看呀，这些西域绣娘也不过如此！还比试？来献丑还差不多！”


    到了此等地步，就连苏倾语自己也不免将神色舒展开来，眼神柔和了几分。


    却没注意素容见此景象时嘴角暗暗勾起的得逞笑意。


    她摆出一副温良的模样，浅浅一笑问道：“苏姑娘懂得真多，可是去过西域？”


    苏倾语警惕道：“曾看过家中有相关书籍罢了。”


    这样明显胡诌的话，素容肯定不信。哪有书籍能将几乎所有的西域布料纹样囊括其中？


    素容心中盘算，有意将大家对苏倾语的期待再抬高几分，又笑着道：


    “姑娘看了些书籍便这般厉害，不像我们，哪怕精心准备也还是比不过你……”


    她的夸奖看似真心实意，笑意却不进眼底，苏倾语顿时警觉，抬眼看向素容，对上了她狡黠的眼神。


    苏倾语眉头一皱，正欲说些什么，却来不及了。


    “知道就好！要知道苏姑娘和烟裁坊都是京城里极厉害的！岂是你们扬言要比试便能打败得了的！”


    “这位西域绣娘倒还算识时务——来京城便低调些罢！”


    “就是！可不是谁都是你们这些西域人惹得起的！”


    眼见着人群激愤，皆骄傲高昂地为她说话，数落西域人的不是，苏倾语眼神一暗，明白了这是她故意为之的把戏，要将她高高架起。


    所以……她是有什么打算？


    苏倾语都无需细想，下一局便看明白了。


    只见递到手上的第三局布料纹样奇怪，神似四瓣花，却又扭曲得诡异。纹样如藤曼一般蜿蜒盘旋，缓缓占据整个布料。


    忍冬纹？不是……宝相花纹？不是。


    她的脑海中倏然闪现出无数个纹样的模样，将其一一对应，可只有神似之样，无一与其对得上号。


    联想到素容刚才的反应，苏倾语缓缓皱眉，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却对上了素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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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一丝得逞笑意的脸。


    素容泰然自若，眼神里满是了然，对着她犹豫纠结的模样挑衅地扬了扬眉毛，挤出个得意的笑意来。


    苏倾语一愣，一切真相顿时如电光火石般涌入脑中——


    并不是她没有见过这个纹样……而是这个纹样本身就是假的！


    可如今人群聚集在此，她大可以扬声说这个纹样是错的假的，是莫须有的玩意。但有谁会信？


    台下的百姓们没人了解西域，本就凭着看热闹的心态来此，素容又提前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将她架至高处。


    她如今若要将这纹样之事争论个明白，那岂不是输不起？就算赢了，也是受人诟病。


    所以此时进退两难，要么丢分，要么丢面子。


    苏倾语眼神一冷。她这是给她设了个套啊……看来这一分，不输不行了。


    于是她犹豫着装了个纠结的模样看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答不出来。”


    “啊，烟裁坊的人怎么刚受完夸奖就答不出来呀？”


    “谁稀罕你那夸奖？全是刁钻的西域料子，这般难，苏姑娘又不是神佛，哪能什么都会？答不出来也正常！”


    “嗤，我看怕不是她就这点本事！”


    在人群吵吵嚷嚷的话语之中，侍女判了西域绣娘赢。


    素容笑意渐浓，骄傲地扬起下巴笑着道：“苏姑娘，赢你一分，你不会怪我吧？”


    苏倾语同样笑了，“本就是我技不如人，理应服输，有什么好怪？”


    是她没想到她们会使这样的腌臜招数。也是，毕竟是华锦庄设的局，理应全面，哪能让她们就这样破了去？


    她一面想着，一面盘算着接下来的局面，仍旧神色平和，眼神里却多了一份锐利。


    如今输赢有别，没人敢再妄下定论，众人屏息看着台上的局面。


    却见从第四局开始，苏倾语似乎更认真，唇齿中的话语也更全面严谨。


    她的眼神漫不经心，却紧追着素容不放，似笑非笑地挑出她话语中的纰漏。


    素容被她的话一噎，转眼看她时被她眼神中的冷意骇了一骇，连沾沾自喜的模样都收了几分，显得如履薄冰。


    虽说这些小错处无伤大雅，但她确也怕当真因此被苏倾语找出错处误了大局。


    苏倾语实在步步紧逼，之后的局面没有再出错一分。


    素容冷汗直冒，冥思苦想地将话语补得全面，才堪堪维持住她仅此一分的优势。


    但是，那一分还是没有追回来，第二场赢的是西域绣娘。


    “太可惜了，烟裁坊就差一分！”


    “棋差一招罢了！说明她的能力只在此！输了也是应当！”


    “切，还有最后一局，你怎就料定苏姑娘会输？”


    就在众人争论之时，却见那侍女款款上前，笑道：


    “这第三场比试呀……与台上的两位无关，与台下的众贵人们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