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事方毕一事又起。不过七日，玉桃便探了消息回来，着急地道：


    “东家，那些个西域绣娘在清溪街开了个名叫华衣阁的铺子，有许多贵人关顾呢！”


    她走近地愤愤道：“当真如你所说，她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我方才还听着她们扬言道‘烟裁坊算得了什么，得了贵人主顾的才算真本事’嚣张得很呢！”


    苏倾语闻言，笑着拉过她的手，将她挽到自个身旁，轻轻抚着背，


    “她们这般行径算不上什么真本事，不必气恼，再等几天便能见真章了。”


    玉桃眼前一亮，“东家，你的意思是？”


    苏倾语笑道：“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把戏罢了，那些贵女们不会花大价钱的，等着便是。”


    清溪街技艺精湛铺子如云，贵人众多，华衣阁又顺势开起，这些日子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叫人看着艳羡。


    一些瞧热闹的姑娘们若有似无地往华衣阁中张望，细声交头接耳着。


    “那日比试时，这些西域绣娘输得那般狼狈，如今竟在京城开起铺子来了？”


    “何止呀！喏，我瞧着好些贵人都进铺子里去了，莫非这些西域绣娘新出的衣裳当真尚且得人喜欢？”


    “应当如此，不然为何有这般多贵人争先恐后往里去？走……我们也去看看。”


    入了铺子去，扑鼻一片幽香。檀香与白梅花的香味混合在一处，叫人痴醉。


    可细细闻来，那香味又浓郁得紧，竟叫人有一瞬间皱起眉头来，有些吃不消。


    铺中挂着一件件纹样颜色皆不同的繁复衣裳，这些衣裳绚丽多彩，宛如花枝招展的花蝶，展翅翩飞，被众人簇拥着。


    有贵人笑着轻捻上面的布料，柔声细语地对着一旁的西域姑娘道：“姑娘，让我瞧一瞧这件。”


    贵人们一说话，马上便有西域姑娘献着殷勤凑了上去。


    可反观寻常百姓入铺之时，她们又摆回了那“西域”的高傲架子，嗤之以鼻，趾高气昂，对此爱答不理。


    不少人因着她们的态度望而却步，皱眉嫌恶，


    “她们怎的一副鼻孔看人的作派，瞧不起谁呀？”


    “这般卖衣的态度，与烟裁坊当真云泥之别！走走走……她们不稀罕卖，我也不想买了！”


    一时间，华衣阁的客人来来去去，走了不少。却不想，出了这铺子，竟有半数是转身朝着锦绣街的烟裁坊去的！


    烟裁坊顿时涌进了一批又一批客人，不乏有清溪街的富贵商贩。


    这般意想不到之事，苏倾语也属实诧异了一瞬。她缓缓勾起了唇角，朝着清溪街的方向望了一望。


    玉桃惊喜地凑到她的耳边，眼珠子灵动地转了一转，同她说着小话，


    “东家，你早便猜到这般情形了？”


    苏倾语摇了摇头道：“我并未猜到此举，不过倘若她们真是这般傲气不饶人，那倒比我预想得要更好一些。”


    这些西域绣娘比试不过七日，便开起了成衣铺子，想必她们早已提前谋划此事，不论比试输赢，她们都要在京城大展拳脚的。


    不过她本想着，等风波散去，没了贵人们的帮扶的西域绣娘自然生意渐缓，不出多日便树倒猕猴散。


    却没想到她们竟高傲至此，一心只奔着贵人们而去，没给自己留一点余地，自断后路。


    可她们不知，那些贵人们平日穿惯了金贵衣裳，如若西域衣裳不加以改良，如今的盛况也不过是给贵妃一个脸面。


    如今，烟裁坊的客人本就不少，清溪街的人又一涌而来，一时盛况空前。


    不过未维持许久，苏倾便听闻铺子内一桩一件被退了成衣单子的消息。


    徐蕴走近了，递给她账本，


    “东家，华衣阁的人见着咱们的成衣册子，似是眼红，威逼利诱着贵人们要退咱们的衣裳。而现今，贵人们皆往华衣阁去了。”


    苏倾语接过账本细细看着，眼睫微敛。不必多想，便知贵人们是碍于阮贵妃的名声做出此举。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西域绣娘连清溪街中贵人们的生意都做不够，竟还将手伸到了锦绣街来。


    不过……


    苏倾语缓缓勾起了唇，既然她们这般迫不及待地来使绊子，想必贵人们的单子渐少了。眼下倘若沉住气来，以不变应万变，或有奇效。


    苏倾语想罢，笑着转过头道：“不急，再等等。”


    果不其然，不出几日，烟裁坊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繁复的铃铛配饰声从街头响到街尾，迎着锦绣街上众人打量的目光，素容抬起下巴款款进了铺子。


    她一双丹凤眼微垂，环视一圈，漫不经心道：“哟，这就是烟裁坊啊？”


    她随手捻起一件衣裳的料子，打量了一番，眼神嫌弃地嗤笑一声，


    “这个提花锦……粗俗老气。这个莲花纹……简陋拙劣。”


    “全是一群破烂啊……也敢往京城放？”


    她说得高傲，却没注意如今烟裁坊全是客人。她们分明高高兴兴地还在选衣裳，被她这般一说，脸上的笑意垮了下去。


    “华衣阁的人这是来示威了？”


    “苏姑娘可没招惹她们，自己在这折腾个什么劲儿？”


    “啧啧，倘若生意当真好，又何须理会她们这般看不上的烟裁坊？”


    “呵呵，谁人不知离了华衣阁的客人都往烟裁坊来了！我看啊，她们心中着急着吧！”


    素容被她们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话语说得脸色微变，心虚地反驳道：


    “我说的字字是真，有何错处？不过一些草民做出的粗劣玩意！也就你们将她奉为圭臬！”


    她此言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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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真是将烟裁坊的人得罪了个精光。


    徐蕴等人脸色一变，又见素容抬起手来，侮辱性极强地往苏倾语身上指。


    “你这是做什么！不讲理还要打人不成！”


    徐蕴正欲挡在苏倾语面前，下一秒，苏倾语却自行走上前来。


    她一道柳叶眉蹙起，微微垂首，抬袖掩面，摆出一副说不过素容的伤心样子，声调颇为声泪俱下，


    “是！我们烟裁坊是不如你们华衣阁有贵人相助、有西域布庄供着，只是跟着姐妹们想靠着这双手谋生。”


    “我们自认卖得便宜，尽心做好，却不想……遭你这般欺辱！”


    苏倾语虚假地抹泪，从背影看来竟当真是伤心欲绝到身子都跟着微颤的模样。


    素容站至她的身前，却将她微微抬眼时带笑又饶有兴味的眼神收入眼中。


    她自觉落入圈套，猛地睁大了眼，“不是……你！”


    却在下一秒几乎要被客人们的唾沫星子淹了去。


    “为何骂我们苏姑娘！为何骂烟裁坊！端着个气急败坏的模样就来砸人牌匾了，这是何意？！”


    “技不如人还不饶人，我呸！”


    “还要不要我们百姓过活了？你们西域绣娘比试败了尚且门庭若市，咱们烟裁坊为何不能开铺？！”


    “就是啊！话说回来，这些西域绣娘输得一败涂地，竟还生意兴隆……莫不是身后就真有贵人？”


    素容眼见着她们胡乱猜测到了身后人身上，终于有些慌了，支支吾吾了半晌，


    “你你你……你们在瞎说什么！”


    之后却只是接着破骂几句，便连忙落荒而逃。


    素容走后，来烟裁坊的人却越来越多，人群皆是簇拥在苏倾语身旁宽慰她的。


    却没见着苏倾语泪痕干涸时，带着寒光的眼神。


    待人群走后，徐蕴担忧地上前，小心问道：“东家……可还好么？”


    苏倾语低头整了整衣襟，笑道：“我没事。”


    玉桃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逗她开心地笑道：“东家这般没心没肺之人，定是没事的！”


    苏倾语转过头笑骂道：“说谁没心没肺呢？”


    她去揪玉桃的脸，同她笑闹成一团，待她们笑累了，徐蕴才问道：“东家，方才你说的‘贵人相助’是何意？”


    苏倾语答道：“这些西域绣娘的进京不是偶然。”


    “前有贵妃设西域衣裳宴，后有大张旗鼓比试，哪怕输了也有源源不断的贵人往华衣阁去，若说她们身后无贵人相助，谁信？”


    她将倭寇细作之事瞒下，继续道：


    “只是我们不知她们要如何，是否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如若非要针对我们，那我们便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与此同时，华衣阁与烟裁坊仍旧争锋之事也传入了阮贵妃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