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


    夏郁的意思是，她在回档了十几次，投诉阎王无门后，不得不被迫接受自己幸福美满的前世是个让别人幸福美满的小宫女。


    一想到这个，夏郁就情绪低迷。


    她捂在被子里，跟躺尸一样。


    这一次，燕花跟其他女孩子们没有像最开始的那次一样叫她起床，安慰她什么的。


    夏郁躺尸的太像真死了，她们根本没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个人。


    等她们梳妆打扮完，时辰距离寅正（早上四点）就只剩下几分钟了，好几个女孩已经朝院子走去了。


    燕花跟另一个女孩是最后走出房间门的，她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就想起来自己忘带自己的手链了。


    她连忙道：“我忘带我的手链了！你先去吧，我马上追上来。”


    女孩点点头：“那你要快点哦，离寅正（早上四点）没多少时间了。”


    她们住的是一个耳房群，里面有很多耳房，院子只有一个，距离比较远，要走几分钟才能到。


    女孩先行离去，燕花赶紧跑回自己的床边，她从枕头底下翻出自己的手链。


    一小颗圆圆的银子被一跟红色的绳子串联成手链。这是她早逝的娘留给燕花的唯一念想。每当遇到人生的重大转折点，燕花都会把它带在手上。


    拿了手链，燕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赶紧快步离开，路过夏郁的床时，燕花眼尖看见她的被子鼓鼓的，里面似乎有一个人的轮廓。


    她们不都走了吗？怎么感觉这被子里跟有人一样呢？


    燕花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不仅觉得里面有人，她还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燕花纠结一下，她来到夏郁床边，掀开被子一看，便与在被子里平躺并将手叠在胸前的夏郁对视。


    夏郁蜜糖色的眼瞳对她眨眨眼：“嗨？”


    燕花后退三步，她震惊：“夏郁？！你怎么还躺在床上？！赵嬷嬷马上就来了！”


    燕花不跟夏郁说“嗨”，即将到来的赵嬷嬷是决定她们人生大事的主宰，不能让她等她们。


    燕花生怕迟到，她慌忙地将夏郁从床上拉下来，她牵着夏郁往前院子里跑，夏郁脸都没洗，头都没梳就被燕花带着到耳房院子里。


    燕花跑得很快，跟夏郁上学时还差一分钟就迟到了，教室在五楼，而她人在一楼的速度有的一比。


    夏郁猛然被拉着以如此快的速度跑，她累的气喘吁吁。


    夏郁捂着胸口，喘完气，抬头就见十几个女孩震惊看着她。


    透过她们清澈的眼瞳，夏郁看到了此刻穿着家里带来的破破烂烂的旧衣服，披头散发，眼角还有分泌物的自己。


    在一阵沉默之后，女孩们叽叽喳喳表示自己对夏郁此刻模样的震惊：


    “夏郁，你刚刚不是还在……”她立刻意识到那是自己的错觉，大眼睛女孩改口道，“夏郁，你怎么才来院子里？”


    “夏郁，赵嬷嬷说让我们都穿昨天宫里统一发的新衣服，你怎么没换新衣服？”


    “夏郁，你头发好乱，还打结了！你没梳头？”


    “夏郁，你没洗脸？你眼角有……”


    女孩们你一句我一句诉说着夏郁此刻的埋汰。


    但凡是个要面子的正常人，现在恐怕都为自己的邋遢羞得满脸通红了。


    但夏郁已经因为被迫在古代当宫女心死如灰了，她的内心空空如也，一片宁静，哪怕下一秒地球爆炸也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夏郁甚至看着说自己没洗脸的那个女孩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女孩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她看一眼夏郁乱糟糟的头发，深觉不可以这样。


    “夏郁，我给你梳头，赵嬷嬷马上过来了，你可不能这样子见她，会被分配成最低等的宫女的。”


    女孩刚碰到夏郁的头发，远处便走来了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老嬷嬷，她穿着浅色朴素简洁的衣裳，一张脸老态横生，又严肃无比，非常的吓人。


    这人便是昨天带她们进宫的管事嬷嬷赵嬷嬷。


    她一来便瞧见十二个女孩在那叽叽喳喳闹做一团，赵嬷嬷不由眉头一皱。


    她人还没走进，跟教导主任一般严厉地声音便响起。


    “你们几个人在干什么？还不快站好！”


    “是！”


    十一个女孩们都被她吓了一跳，她们在一瞬间快速站好成整齐的一排。


    夏郁也被吓了一跳，尤其在看到这赵嬷嬷的脸真的跟她高中时，那个总是趴在后门窗边阴暗偷窥全班人的教导主任相差无二的时候。


    一瞬间，夏郁差点以为教导主任也被阎王抓错灵魂，穿越景朝了。


    高中三年深入灵魂的条件反射不过脑子的就让夏郁听从她的安排行事，她跟着其余女孩站在一排。


    她们齐刷刷低着头，夏郁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这件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与其余女孩崭新的衣裳差别很大，特别显眼。


    她斜眼瞥一眼旁边的女孩，又发现她头发整齐，而自己的头发左翘一撮，右翘一撮，这里打一个结，那里又打有感觉结，别具风格，非常凌乱美，古人估计欣赏不来。


    旁边的女孩脸蛋精致，仔细瞧还能看见不少粉的痕迹，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了的。


    而夏郁自己别说精心打扮了，她连脸都没洗。夏郁睫毛扑闪眨眨眼，还能感受到眼角的分泌物在黏着自己的睫毛。


    赵嬷嬷背着手，她脚步声踏踏踏响起，赵嬷嬷带着压迫感，一步一步从头走过来，走一步她便停下来，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她走的很快，夏郁来不及梳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夏郁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地抹了一把眼角，让脸上不该存在的东西彻底消失。


    但显然，这不能让赵嬷嬷满意。


    夏郁刚放下手，赵嬷嬷便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她的眉头深皱，看夏郁的眼神像看乞丐或苍蝇。


    赵嬷嬷盯着夏郁凌乱的头发，身上破旧的衣裳，她厉声质问：“你头发怎么没梳？身上还穿着进宫前的衣服？我昨天没有告诉你要穿宫中发的新衣服？还是没告诉你今天我要给你们安排职位？早点起床收拾好自己？”


    夏郁心道你可能说了，但昨天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还真不知道。


    心道是这样心道，夏郁可不敢这样说道，她低头看脚尖。


    “抬头！”


    夏郁身躯一颤，她不敢抬头看这个简直就是教导主任前世般的嬷嬷，夏郁两眼一闭选择逃避。


    逃避可耻，但有用。夏郁第一次理解到这话的精髓所在。


    烛光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同一天被让点亮，在四点的深夜里照亮这间拥挤的十二人寝室。


    女孩们窸窸窣窣的收拾整理声还没响起，夏郁便从床上一跃而起。


    她在床边柜子上看到昨天宫中统一发的衣裳，这是一件只有袖口及裙摆处绣着花纹的浅绿色裙子。


    夏郁换上新衣服，并将身上破烂的衣裳丢入床底。


    ——有了更好更舒适的衣裳，夏郁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将它从床底捡起来了。


    夏郁还在柜子看看到了几个简单的头钗，它们是花朵的样子，这也是宫中统一发的，用处是让她们扎头发。


    夏郁在现代的时候穿过古装，她会用头钗。


    她将自己的头发扎好后，其余女孩也起来了。


    她们如同上次读档一样洗漱完便开始去耳房院子里，唯一的不同是燕花出门时，夏郁叫住了她。


    夏郁指着她的手腕道：“你不带你的手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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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链？哦对手链！”


    燕花赶紧拿上手链出门。


    这次没有耽搁时间，夏郁跟燕花是慢慢走到耳房院子里的。


    她们来的早，赵嬷嬷还没来。


    一群几到十几岁，青春活泼的女孩们站在一处，不可能就直杠杠的在那里站柱。


    女孩们围成一圈，诉说着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眼角有颗痣的女孩问：“你们想去哪当差？我爹娘跟我说能去娘娘那里最好，伺候贵人有前途。”


    下巴很尖的女孩许愿：“我想干个简单点的差事，我从小就笨。”


    那个说自己恨死自己爹娘的人说：“我想去月银多的，以后出宫了也有钱养活自己。”


    “随便什么都可以吧，我也不清楚宫里有什么差事。”燕花想了想又道，“不过最好是不要改名的差事，我听说做宫女宫女这些都会被改名字，我还挺喜欢我的名字的。”


    燕花转头问夏郁，“夏郁，你呢？”


    “我？”


    女孩们都看向她，夏郁没想过这个问题。


    夏郁现想了想，她觉得自己的想法跟燕花的想法差不多：“我也随便什么都可以，最好被分配到不改名字的差事上。”


    ……


    她们热热闹闹聊着天，完全没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于是等赵嬷嬷到的时候，看见的又是一群围在一起笑嘻嘻的女孩们。


    少女的声音活泼有力，清脆悦耳，年老的赵嬷嬷没有被其中的活力所感染，也变得有活力。她觉得她们宛如几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嗡，吵死了。


    规矩深严的宫中很少有人能够这般活泼，里面的人全都谨慎严肃压抑，也只有她们这些刚进宫的人能够这般无知无畏地大声喧哗一阵子。


    但这是不适合皇宫的，是需要纠正的。


    赵嬷嬷眉头一皱，她盯着围成一团的女孩们，说出与回档前一模一样的话语：“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站好！”


    十二个女孩在瞬间排成一排，赵嬷嬷挨个挨个看过去，这次夏郁收拾好了自己，藏在人群里一点也不显眼。


    人群中也没第二个像读档前的她这样的显眼包，赵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不错，现在我给你们讲讲宫中的规矩，宫中的规矩其实……”


    她叨叨絮絮起来，夏郁起先本着了解古代社会的心思听了几句，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听了下一句就记不得上一句是什么，这些规矩就跟知识一样丝毫不进大脑。


    不知不觉的，夏郁就放空了大脑。


    直到赵嬷嬷说：“宫中的规矩大致就这些，到时候带你们的前辈自会教你们。现在我给你们分配一下你们以后要做的事。”


    夏郁的注意力这才重新回来，事关人生大事，她与其余女孩一起目光炯炯有神望着赵嬷嬷。


    赵嬷嬷开始点人：“李四丫，静美人那里缺人，你去静美人处当差。”


    “方春梅，去尚食局当差。”


    “燕花，去司彩司当差。”


    ……


    赵嬷嬷一个一个念下去，像李四丫一般，被分配到宫中娘娘身边的人一脸开心。


    像方春梅般分到尚食局，这种一听就是昏天暗地做饭的地方的人失魂落魄不已。


    更多的人还是像燕花一样听懂了自己未来要去“司彩司”，但完全不知道“司彩司”是个什么玩意，她们站在原地一脸迷茫。


    夏郁悄悄打个哈切，她还是觉得自己无论被分配到哪都一样，只要不给她改名就行了。


    混日子嘛，混个十二年她就跑路回地球了。


    赵嬷嬷：“夏郁，之前有个夜壶宫女生病去世了，你就接替她的职位当夜壶宫女吧。”


    夏郁：“？？？”


    夏郁突然觉得还是挺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