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的言语一经说出，就没有收回的余地，房间里安静得过分。


    他曾经简要地分析过江念要和自己离婚的原因。


    发现他隐藏的身份对他失望，觉得他太粘人感到烦躁，洞悉他扭曲的内心想要逃离。


    所以这一次和江念相处期间，他一直扮演着一个成熟大度的角色，不吃醋、不掌控、处处为对方着想。


    当然也有一些失控的时候，可都不及今天这样，在不恰当的时间把最幼稚的言语全都说出来。


    完蛋了。


    窗外汽笛声此起彼伏，跟他的心跳节拍一样错乱着。


    他手微微发抖，等着江念对这段发言发表看法。


    应该会觉得他幼稚，或者直接讨厌他吧。


    “停止你的想象！”江念从他怀里退开，“我现在已经能看出来你什么时候是在胡思乱想了。按照你说的，我以前真的做得很过分，但那已经是过去式，所以我们现在来做新的约定。”


    顾程诀还沉浸在情绪之中：“什么?”


    江念和他对视：“每当我们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你要正面表达自己的诉求，不能假意忍耐或者装作接受。”


    顾程诀歪头：“这是什么意思？”


    江念思考了一会儿，问他：“过两天我回剧组，剧组里面有人个男人想要跟我一起吃饭，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顾程诀边说边拿手指在她发梢上打转，“你和谁见面是你的权利，我不会干涉你，我没有这么小气。”


    说完江念叹口气，捧着他的脸：“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一遍。”


    顾程诀愣住，嘴角忍不住撇了一下，下定决心一样：“为什么他要跟你单独吃饭？有什么事情不能在手机上面说，我也想和你一起吃饭，他肯定不怀好意。”


    说完，他耳根子都红了。


    江念大笑起来，手挂在他脖子上面，笑意止不住：“你好可爱啊顾程诀。”


    顾程诀托着她放着她掉下去，阻止不了她的笑声，索性用唇堵上了她的嘴。


    两人在床上胡闹了一会儿，陷入安静。


    江念悄悄勾住他的手指：“懂我是什么意思了吗？”


    她在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去接受他性格的不合理，这是她给他的特权。


    顾程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视线从她饱满的额头移到鼻子最后停留在嘴唇上，那像樱桃一样的嘴唇上，轻声说懂了，再次贴身吻过去。


    体温升高的瞬间，他融化在柔软之中，想着干脆和盘托出算了。


    江念这么好，一定会理解他的。


    劣质双人床承受两人的重量，吱呀作响。


    吻到一半，不知谁的手机响了，江念忙起身去拿：“我爸妈到了，你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她跟打仗一样洗脸刷牙，妆都没画，拿着包往外冲。


    顾程诀手上还拿着她的手机，没来得及叫住她。


    过了三秒钟江念自己回来了，在他脸上猛亲了一下，拿走手机：“拜拜，等我回来。”


    顾程诀站在原地，忍不住笑了。


    ------


    熟悉的车辆就在酒店门下等待，窗户内，林易蓉和江齐各自坐在车的一边，互不搭话，一股尴尬感蔓延。


    她都不记得多久没有见过这幅场景了，故作镇定地上前敲了下车窗。


    林易蓉往江齐的方向靠，给江念换位置，江齐直接下了车坐到了前坐。


    光是看表情，就知道两人在车上肯定发生了些什么。


    江念颤颤巍巍地坐上去，给傅明珠发了一条短信【我爸妈的世纪会晤。】


    这个世界上，除了江念，最清楚江齐和林易蓉相处模式的人就是傅明珠，曾经她晚上和江念一起住的时候，见过两人吵架，江念没哭，她先哭了，最后江齐和林易蓉不得不停下来哄傅明珠。


    傅明珠回复【威力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江念挑了张“逃离地球”的表情包发过去。


    林易蓉和她搭话：“给谁发消息？”


    江念实话实说：“傅明珠。”


    林易蓉又张了张嘴，不知道是想说什么，最后把话吐回去了，江齐从后视镜看江念，亦是同样的表情。


    江念对他们俩的心思门清：“你们是不是准备安慰我，我真的没事，心情很好，事情也处理完了，今天就吃个饭？”


    见她这么说，林易蓉和江齐没再开口，把话题转移到工作方面，气氛缓和下来。


    今天已经不怎么下雨了，地面还是潮湿，剧组拍戏期间除非是像这次这种特殊情况，不然根本没有假期，不出意外她吃完饭就要回去了。


    “剧组的活又累又苦，不知道你图什么。”林易蓉边给她夹菜边说，“你都瘦了。”


    他们剧组住得差，吃得还是蛮好的，江念正要反驳，江齐接过话：“有一个大投资要进来，已经和石徽商量好了，你们的生活水准会往上提。”


    “临时进的投资？”林易蓉问。


    江齐点头：“顾家那边投的，顾毅你应该还记得。”


    “那个顾家啊。”林易蓉语气变得奇怪起来，“你还会和顾家合作？”


    江念一头雾水：“什么顾家，哪个顾家。”


    林易蓉道：“你纪叔叔前面那位的哥哥，纪家大儿子养在顾家的连名字都改了。”


    江齐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次顾家对纪家斩尽杀绝，估计有那小子的份，再怎么也是亲爹，做得太过了。”


    林易蓉语气重了些：“怎么就做得太过了？就那么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也能叫爸？我看你对男的要求也太低了。”


    “不和你争这个。”


    “争不争这也是事实。”


    两人又有要吵架的苗头，江念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菜，止住这场战争。


    一顿饭下来大多是林易蓉和江念在说话，江齐保持沉默，中途接了个电话，是秦琴打来的。


    对面在问他什么事，他一一解答了，语气温柔，随后又走到阳台上接视频。


    听语气，秦琴是说儿子想他了。


    林易蓉冲着他的背影对江念说：“见过你爸这样吗？”


    江念摇头：“你们没吵架前，没这样过?”


    “我跟他做生意认识的，谁也不服谁，说不了几句就要吵架，后面也算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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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来了吧。”林易蓉明显在出神，“我都不记得那时候是怎样的了。”


    江念不好对他们的感情问题发话，沉默着没开口，回忆起她小时候。


    林易蓉问她：“你呢，他没来陪你？”


    江念一下子回到现实，离婚是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再怎么样，也得给顾程诀一个名分。


    她有些犹豫：“如果我和他，跟你和爸这样，你会怪我吗？”


    此时江齐举着手机进来，屏幕上是秦琴的脸。


    林易蓉变了脸色，但没发作：“你哪天再详细跟我说。”


    江念自知逃过一劫，对电话中的秦琴笑意也深了几分：“秦阿姨。”


    秦琴脸上带笑：“念念，我上次让你爸给你带的床垫还好睡吧，你爸说你失眠，我听说这床垫对失眠可好。”


    “我很喜欢，谢谢秦阿姨。”


    秦琴又道：“琪薇和未铭就要订婚了，阿姨知道你忙，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参加一下，琪薇在这边朋友也不多。”


    他们两人订婚的消息傅明珠发给她了，问她去不去参加，时间在下周六。


    届时这里的拍摄完成，他们会回海市，她不一定没时间。


    但以她之前和纪未铭差点订婚的过往来看，她不太适合出现在订婚宴上。


    江念没有直接拒绝，只说：“到时候看剧组安排，我尽量抽时间。”


    两人寒暄几句，挂断视频。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江念和他们两个下楼。


    此时楼下停的是两辆车。


    林易蓉赶着回海市处理公务，江齐要去村里找老友石徽一叙。


    江念站在路边，看着两辆车往不同方向驶去，一如两人分道扬镳的关系。


    无论是热闹还是沉寂的家，都已经没有了。


    --


    酒店内，顾程诀在浴室里面洗衣服，拿头和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


    “要去几天?”他问电话对面。


    得到确切答案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顾毅打来的电话，让他去英国出差，为其十五天，意味着他要跟江念分别半个月。


    今早他还决定把一切和盘托出，现在又犹豫了。


    要是把一切挑明后马上去英国，他没法处理江念的情绪。


    门外响起刷卡进门的声音，江念出现在浴室门口：“你在洗衣服吗？你！”


    江念愣住。


    哪是洗衣服，分明是在洗她的内裤。


    她一把将那点可怜的布料从他手中夺过来：“我自己洗。”


    “新买的内衣清洗液。”顾程诀指了一下旁边的粉红色瓶子。


    江念“哦”了一声，假装他不在，心无旁骛地搓洗起来，顾程诀一直没走。


    洗完衣服点击烘干，江念进房间收拾东西，发现床头柜上多么一包药。


    顾程诀站在一旁：“新给你买的，有标注好怎么吃，待会儿我送你回剧组，之后会每天监督你吃药。”


    江念把那包药强行塞入行李箱中：“你还跟我回去吗？我自己回也行。”


    “想送送你。”顾程诀说，“我马上要去出差了。”